下班之後我們去參加陳平安的酒宴。他酒肉朋友還真不少,湊了十多個人,開個大包間,又是喝又是鬧,最後還到夜店去唱歌蹦迪。我發現自己現在跟這種場合越來越格格不入,十分難受,和梁憋五吃了飯就散場出來。


    看看表已經夜裏十點。梁憋五讓我趕緊回家睡覺,我問他到哪裏去,他促狹地眨眨眼:“月黑風高,正是我老人家活動的時候。”他告訴我要去王曉雨家裏看看。我正好也無睡意,心想去找一個女孩,總歸沒有危險吧,跟他過去溜達溜達就當消化食了。


    王曉雨家的位置梁憋五已經調查清楚,離這裏還不遠,走著就能過去。晚上風有點緊,小風一吹,我酒意散去不少,腦子漸漸冷靜下來。問梁憋五,你和王曉雨打沒打過交道?梁憋五摸出一支煙點上:“見過幾次。她不是本地人,爸媽好像在南邊做生意,一直要她過去。可這女孩上完大學之後,居然考上了本地公務員,捧起鐵飯碗,也就留了下來。咱們縣要憑考試憑個人能力當上公務員,那難度真是不亞於猴子開飛機。她偏偏做到了,經過幾次工作調動,後來在馬主任的部門當上助理。馬主任這個級別是配不上秘書的,可實際上她的工作就相當於秘書。這個女孩挺聰明,也很會審時度勢,馬主任重用她就是看中了她懂事,知輕知重,嘴嚴,貼心。”


    “貼心。”我嘿嘿怪笑了兩聲。


    “沒你想的那麽齷齪。”梁憋五道:“馬主任這人咱該怎麽說怎麽說,這人不好色。而且他老婆,你沒見過,比他小十五歲,真正的窈窕淑女。馬主任人過中年,氣血衰敗,一個女人伺候都費勁,更別說兩個大閨女了。說遠了,不過據我所知,王曉雨已經辭職了。”


    “哦?”我疑惑:“鐵飯碗都不要了?”


    梁憋五點點頭:“我覺得事情很反常,很可能和他們那次下洞有關係。”


    說著話,我們拐進小區。這片小區開發的相當早,樓房破舊,還是老年間的墩子樓。牆皮剝落,電線都露在外麵。走進樓道,腐爛的氣味很濃烈,聞的非常不舒服。王曉雨家住在三樓,眼看要到了,我拉住梁憋五低聲問:“她還認識你嗎?別到時候我們被當做流氓抓了。”


    梁憋五笑著說沒事。


    到了三樓,來到一戶門前,梁憋五輕輕敲了敲。看到這扇房門,我陡然一震,忽然想起了解鈴。因為這扇門上的布置和解鈴家的太像了。門上貼著已經發黃的倒“福”字,門楣上有三盞小巧玲瓏的紅燈籠,此時沒有點燃,灰蒙蒙掛在那。在門邊,還懸著一蓬綠草,掛了一把鐮刀。零零碎碎這麽多東西,看著既繁瑣又怪異,平常人家是不會這麽搞的。


    等了一會兒,沒人開門。梁憋五稍微用力推了推,門鎖得緊緊的。樓道裏又黑又冷,我鼻子有點堵塞,顫著聲:“她是不是回南方老家了?咱們還是走吧。”


    梁憋五沒有說話,直接把我無視。他又敲了敲門,這次加大力度,湊在門縫往裏喊:“曉雨,曉雨,我是梁超。你把門開開。”


    敲了一會兒,王曉雨沒出來,到把鄰居給敲出來。一個雞窩頭,滿臉胡碴子的男人披著棉襖,探出半截身子,不高興地說:“幹什麽?大半夜的。”


    “師傅,我們找一下住在這裏的朋友。”我說。


    那男人皺眉道:“那是個神經病。我這幾天正在聯係房東,一定要把她給攆走。住在她家旁邊我覺都睡不踏實,滲得慌。”


    “怎麽呢?”


    “你們是她朋友會不知道?”男人說:“這小姑娘看上去立立整整像個人似的,其實腦子有問題。總說有鬼要抓她,然後到處拜仙請符,一開始把符擺的滿樓道都是,讓我們狠狠罵了一頓,老實了,改在家裏擺符。天天不出門,也不知道窩在家裏幹什麽。反正我已經聯係房東了,說什麽也要把她攆走,這人太神叨。你們既然是朋友,就好好勸勸她,別弄得跟神經病似得。”


    晚上太冷,說了一會兒,男人凍得臉發紅,叮囑我們小點動靜,縮回門裏。我和梁憋五對視一眼,果然有問題。我輕聲道:“既然她和房東沒辦手續,說明還住在這裏。”


    梁憋五嗯了一聲,蹲在地上,仔細觀察鎖眼。我嚇了一大跳,我靠,他不是想開鎖吧。


    他從兜裏摸出個鑰匙包,展開後,裏麵有兩根金屬絲。他讓我用手機照亮,他把金屬絲插在鎖眼裏捅咕,捅著捅著,隻聽“吧嗒”一聲,鎖應聲而開。沒想到,他還會這一手。


    梁憋五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開啟了半道縫隙。從裏麵頓時散發出一股暖暖的氣流,我已經斷定裏麵肯定有人。因為隱約能感覺到人的生氣,空房間和有人的房間,帶來的感覺絕對是不一樣的。


    我們一閃身進了門,裏麵走廊黑漆漆沒有點燈。梁憋五示意不要發出聲音,他躡手躡腳往裏走,我緊緊跟在後麵。


    房間格局不大,沒有廳,走廊相當於玄關,幾步走到頭,裏麵是並排的兩間屋子。我們先進了主屋,空無一人,借著月光,看到遍地都是黃色藍色的符紙,每一張紙上寫滿了鬼畫符一般的圖案。甚至床上都散落著很多符。乍看起來,確實非常滲人,讓人不舒服。


    我們輕手輕腳走了一圈,屋子裏很安靜,都有點讓人難以忍受。我敢肯定,屋子裏肯定是有人的,隻是不知道這人藏在什麽地方。


    梁憋五指指隔壁的房間,我們一前一後走了過去。裏麵是小屋,麵積很小,大概也就十幾平米,一張電腦桌旁邊放著書架,然後就是一張單人床上麵摞著衣櫃。這不僅僅是簡單,堪稱簡陋。


    引起我注意的,不是這些家具,而是房間裏的其他擺設。電腦桌上,除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就是一尊鍾馗的瓷像。鍾馗單手握劍,金雞獨立,睜著大眼珠子,胡子似乎都在顫抖。鍾馗正好直直地衝著門口,大晚上的,乍一看,還真有點心驚肉跳。再看牆上,並沒有普通女孩閨房掛著的什麽卡通形象,影視明星。東牆掛著一張白衣大士坐蓮圖,對麵西牆掛著一張鍾馗抓鬼圖,怎麽看怎麽不倫不類,讓人渾身發寒。


    就這麽大空間,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王曉雨躲哪去了?


    我看著筆記本,心想著裏麵會不會藏著什麽秘密。隨手劃動鼠標,沒想到黑漆漆的屏幕突然出現密碼登陸的界麵,原來根本就沒關機。這就有點意思了,王曉雨一定沒有走。


    梁憋五站在房間中間,聲音和緩道:“曉雨,你不用害怕,我是你的朋友梁超。我們知道你現在有麻煩,特意來幫你的。你出來好嗎,我們麵對麵談談。”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動靜。我在這呆著真是渾身不舒服,心裏有些發毛。我低聲道:“我看到主屋有陽台,她會不會藏在那?我去看看。”其實我是想去透口氣,在這裏太憋悶。


    剛想走,梁憋五拉住我,用手輕輕點了點床頭上麵的衣櫃。他躡手躡腳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衣櫃,外麵沒有上鎖。我心怦怦亂跳,如果王曉雨藏在裏麵,不會已經死了吧?這可麻煩了。我們已經露相,讓鄰居看見了,進來又瞎走瞎摸的,留下腳印和指紋。完了完了,成嫌疑犯了。


    正想著,梁憋五猛地一用力,掀開衣櫃蓋子。就在蓋子掀開的瞬間,一大摞衣服從裏麵飛出來,衣服裏居然藏了一個黑影。那影子好像握著什麽東西,直直捅向梁憋五。


    這也就的是梁憋五,換成我早就中招了。梁憋五反應極快,用腳一踹衣櫃,整個人向後飛去,堪堪躲過這下攻擊。那黑影從衣櫃裏掙紮出來,張牙舞爪撲過來,嘴裏還帶著哭腔:“我要殺了你們,我不想死。”


    月光透窗而進,眼前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梳著馬尾辮,五官精致,真是美女一枚。可惜這時候造型不是太好,頭發蓬亂,臉上都是眼淚,拚命叫著,脖子上青筋都跳起來了,有股歇斯底裏的勁。


    她手裏握著一把很鋒利的水果刀,就那麽亂捅亂劃,我看得心裏發寒,抱頭鼠竄,跑出屋子。再看梁憋五,一個箭步竄過去,單手抓住王曉雨的手腕,往懷裏一帶一扭,把胳膊別在身後。手上一用力,那刀就握不住了,當啷一聲落在地上。梁憋五飛起一腳,把刀踢出屋子,掐住女孩的脖子,直直抵在牆上。


    王曉雨一張俏臉貼在牆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體怎麽掙紮都動不了。她索性放聲大哭。


    我從地上撿起刀,扔進牆角。這樣的凶器,還是不要沾為妙。我走進屋裏,拍拍梁憋五,這小子一點不知道憐香惜玉,簡直是下死手。


    梁憋五慢慢鬆開手,王曉雨轉過身,我還沒反應過來,梁憋五突然揮手,重重扇了王曉雨一個大嘴巴。打的她摔在床上,半張臉馬上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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