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等了三天,洞下沒有任何音信。


    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結果的打算,可是等到現實真來臨的這一天,心中的酸楚和悲哀卻根本就控製不住。下洞的人裏,就有我的朋友梁憋五和李揚,一想到或許這一生再也無法見到他們,心裏就絞勁般難受。


    我明白一個道理,死亡,帶給生人的痛苦和折磨要遠遠大於那些將死之人。他們一死了之,蹬腿西歸那世,愛誰誰,可空留親戚朋友繼續活著,為他們的死而悲傷。


    我和銅鎖在樓裏住了下來。碩大的冰櫃藏著很多食物,我們在廚房比拚廚藝,自給自足。一直到第五天,眼瞅著一個禮拜就要過去,那個洞還是靜悄悄的,沒有音信。


    我們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他們全軍覆沒,都死了。


    這天晚上,我和銅鎖吃完飯,站在二樓陽台俯視整個山脈。我問銅鎖怎麽辦。他沉默半晌,緩緩說道:“我想回家了。你呢?”


    我吸了一大口煙,然後把煙頭彈出陽台,咳嗽說:“別急著走,明天幫我一下。”


    銅鎖看我。


    我揉揉鼻子道:“明天我下洞。”


    “我靠,你瘋了?”


    我猥瑣一笑:“沒瘋,我就是下去看看。放心吧,我不會像他們那樣拚命,下去個幾米看看啥情況我就回來。”


    “那能看出什麽?”銅鎖勸我。


    我看著院子裏黑幽幽的深洞說:“如果就這麽走了,我會一輩子不安心的。”


    銅鎖看我這麽堅決,也就不說什麽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從倉庫裏搬出裝備。我換上軍綠色的野外工作服,戴著頭燈,拿著手電和軍工鏟來到洞口。銅鎖拿起個防毒麵具遞過來:“帶不帶?”


    我猶豫一下:“算了,他們下去都沒帶。再說我就下去幾米而已,看看就回來。”


    我沿著土堆邊緣,慢慢滑下去,到了洞口。打著手電往裏照照,真他媽的黑啊。我扶著洞口,慢慢把腳探進去,很明顯就感覺到溫度產生了變化,降低很多。


    我深吸一口氣,學著李揚的悲壯,對銅鎖說:“我如果兩天內回不來,你就自行處理吧。”


    銅鎖撿起一塊土坷垃砸我:“你到底行不行,沒膽色別在那裝逼。”


    我臉皮有點發熱,沒理他,撐著洞口,慢慢往下。看著洞口不大,其實進去之後才發現,轉身都富餘。光線很差,我靠在洞壁一側,雙腳踩著石頭,用手電照下去。


    洞的深處隱隱散發出股股白白的類似霧氣一樣東西,光芒幾乎射不透,實在說不出是什麽。


    我有點後悔,早知道帶著防毒麵具好了。他們全軍覆沒,很可能就是被什麽莫名氣體給迷暈了。可是現在再出去,想到銅鎖那鄙視的眼神,我有點不甘心。自我安慰,下去個幾米,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回去。


    往下爬不算費事,邊緣石頭很多,大都非常結實。我探出一隻腳踩實了,再下另一隻腳。很快就下到了三四米的地方,抬頭上看,洞口迷迷蒙蒙像是罩上一層白紗,看不清楚了。


    我深吸一口氣,周圍並沒有刺鼻的氣味,空氣質量尚可。往下看看,什麽都看不見。我有種莫名的寒意,心髒越跳越厲害。


    猶豫一下,還是決定繼續探下去。又爬了一段,洞開始變得狹窄起來。這個洞大概是呈喇叭狀,上大下小,越往下越是逼仄。


    開始還沒覺出來,現在因為空間的變小,突然生出一種幽閉恐懼症來。上麵看不見洞口,下麵黑森森也深不見底,卡在洞裏,整個世界似乎就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大口喘著氣,寂靜黑暗中,聲音顯得非常濃重刺耳,愈加增強了我的恐懼。


    算了,差不多就得了,該回去了。


    想到這,我正要往上爬,也不知怎麽那麽倒黴,突然一腳踩空。那塊石頭本來就鬆動,加上我一緊張加大力氣,石塊“嘩啦啦”往下落,我腳下沒了根,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沿著洞垂直落下去。


    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等我意識過來事情不好的時候,已經不知落下多少米了。腦子都嚇懵了,一片空白。身體保持住平衡的時候,全身發軟,心跳的就像要從腔子裏蹦出去。


    剛下來時的豪氣隨著冷汗煙消雲散,軍工鏟,手電筒都不知道丟哪去了。黑暗中,唯一有點光源的就是頭上的那盞弱弱的頭燈。


    再想往上爬,感覺四肢提不起力氣,軟軟的,竟然控製不了!我嚇得都快尿了,這要莫名其妙死在這,我冤不冤。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這應該是驚嚇之後的神經失調,緩一緩,別著急。


    等了大概一兩分鍾,雙手終於恢複知覺,我顫抖著摸到石頭,慢慢向上爬。


    這時,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忽然聞到一股異味,漂浮在空氣裏,有點類似蘑菇那種黴菌的潮濕味道。我真是害怕了,腳底下一蹬,想盡快離開這裏。可這一蹬出去,竟然感覺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


    之所以引起我的疑惑,是因為腳的觸感軟綿綿的,踩下去似乎還有個凹陷。


    我忽然意識到什麽,冷汗浸出額頭,該不會是……屍體吧?


    我靠在洞壁上,撐住身體,勉強低頭往下看。下麵非常狹窄,滲出一些昭昭霧氣,然後就是一望無盡的黑暗,感覺非常的長,似乎一直通到地底。


    在我腳下那裏,隱隱露出一絲紅色,不知什麽東西。我試探用腳踩了踩,軟軟的,好像是一件衣服。


    這我可有點發懵了,他們那一行人沒有一個穿著紅衣服,怎麽會在這裏莫名其妙出現這個?


    我猶豫半天,還是往下爬了爬,來到那塊紅色的旁邊。那團紅色有一半在下麵的黑暗洞裏,一半夾在石頭縫中。我用手扒拉了兩下石土,這才發現那紅色確實是一種像是布料一樣的東西,死死卡在石縫深處,要全部取出來在缺少趁手工具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


    要造成這種情況,必須經過很劇烈地質衍變,這紅色東西或許已經存在石頭裏很久了;如果這東西是才出現的,說明這個洞最近發生過大規模坍塌,改變了地形地貌。


    但這兩種可能完全都說不過去。如果它很早就出現在這裏,那麽下洞的這些人為什麽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塊紅,麵積很大,就像是一大片血漬,非常顯眼。除非他們都是眼瞎,或是有意隱瞞。有意隱瞞完全沒有必要。


    如果這紅東西是在梁憋五李揚他們下洞後才出現的,那麽就更不合情理。我和銅鎖一直守在洞外,並沒有發現洞裏有任何坍塌崩壞的跡象。


    我感覺這裏迷霧重重,大有玄機。索性沉下心來,我使勁扣著石頭,好不容易扒拉出一絲紅邊,用手硬生生拽下一條。


    拿到手裏,借助頭燈的光線看,這是一條大概能有幾十根鮮紅的絲組成的類似紅穗一樣的東西。冷不丁看上去,像是一簇長長的紅色頭發。


    完全說不出,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看著看著,我突然一陣心悸,緊緊握著它,開始往外爬。這次還算順利,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終於明晃晃出現了洞口。


    看著洞口,我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一種說不出緣由的恐懼。


    我隱隱覺得,這個洞口外麵,很可能並不是我存在的世界,像是爬到了另外一個恐怖的空間裏。


    等我鑽出來的時候,寒風凜冽,天空湛藍,銅鎖抄著手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那一瞬間我眼淚流下來,媽的,終於回來了。


    銅鎖幫我出了洞,我癱軟在地上,擦擦頭上的汗,劫後餘生的感覺太爽了。


    我看看他,銅鎖臉色有些蒼白,表情很不自然,看起來有些怪怪的。我心頭忽然又蒙上一層陰影,問他怎麽了。


    銅鎖沉默一下,說道:“我發現嫂子的屍體了。”


    “什麽?”我差點跳起來。


    “先說說你,有什麽發現?”他問。


    我站起來,他扶著我,我們回到會客廳。我把從洞裏撿來的紅穗子扔在茶幾上:“好懸沒死在裏麵。我撿到這麽個東西。”


    銅鎖拿起來看了看,狐疑地問:“這是什麽?”


    “你問我啊?”我嗬嗬笑:“我怎麽會知道。”


    我喝了口水,穩定穩定情緒,便把在洞裏的經過以及推想說了一遍。


    銅鎖靜靜聽著,整個過程未發一言。當我說完的時候,他抬起頭看我,眼神有點怪。


    “怎麽了?”我問。


    銅鎖道:“我忽然生出一種想法,比較匪夷所思,說來就當是個樂吧。”


    “你說。”


    銅鎖站起身,走了兩步,說道:“這個洞在他們下去之後,確實發生過坍塌。”


    我驚叫:“怎麽可能?我們一直都在外麵守著……沒有地震和炸藥,怎麽會發生坍塌?”


    銅鎖擺擺手道:“你聽我說。這個洞,或許,可以自己發生坍塌。”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


    “每次坍塌,都會導致洞的走向和位置發生變化。”他繼續說。


    我說:“不可能啊,那洞口幾百年來一直就擺在那個地方,沒有挪過。”


    “是,洞口沒變,可是洞裏那條直通地下的地道卻在時不時發生變化,改變了原有地貌和地形,否則無法解釋這團紅東西的出現。這個洞給我感覺,好像是一扇魔術門,每一次打開,後麵的世界都會不一樣。我做一個極為大膽的假設,李揚他們順利地進入了這扇門後麵,找到了洞裏的秘密。想回來時,就必須再從這扇門出來吧,可當他們走出這扇門也就是從洞底再爬上來的時候,卻發現洞外的世界已經不是他們來時的世界了。”


    我看著銅鎖,心生寒意,咽了下口水。難怪我從洞裏快爬到外麵的時候,會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我無力地反駁:“那老人家和石達開……”


    銅鎖意味深長地看我:“出來的未必是老人家和石達開本尊,他們本人穿過那扇魔術門可能到了別的世界。”


    “那出來的是誰?”我問。


    “或許是他們的影子吧。”銅鎖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有些不寒而栗,不想繼續討論下去,問他嫂子是怎麽回事。銅鎖說:“你走了之後,我實在呆不住,就在樓裏又轉了轉,結果發現一個地下室。”


    我跟著他走進地下室,確實很隱蔽,順著台階來到下麵。還沒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差點沒把我熏趴下。


    “做好心理準備。”銅鎖說,隨手開了燈。


    這不開還好,眼前的一幕真是觸目驚心。


    地下室麵積不大,光線昏暗,有些陰森。在地下室正中的天花板上吊死一個女人,兩腳懸空,一動不動,那個頭直直下垂,和脖子竟然成了詭異的九十度角,頭發整個披散下來,身體十分僵硬。看到她,我都驚呆了,正是嫂子。


    她死了很長時間,屍體已經出現腐爛狀況,散發出陣陣惡臭。


    “她的死,很可能是因為這本日記。”銅鎖指著桌子上一本攤開的老式筆記本。


    銅鎖說,他之所以能發現地下室,就是因為聞到了那麽一股子臭味。等下來的時候,看到屍體幾乎嚇蒙了。他勉強穩住心神,覺得這裏透著古怪。強忍著恐懼,檢查了一圈,結果在地上發現了一本敞開的筆記。


    這本筆記當時扔在地上,幾乎散頁了,而且地下室其他東西諸如桌子杯子之物,被破壞的很厲害。


    他撿起筆記翻了翻,震驚之餘,做出一個推論。


    這本筆記應該就是嫂子自殺的原因。她當時看了以後,氣急惱怒,一氣之下砸了地下室,悲憤之餘,采用了自殺這種過激的方式,結束了自己一生。


    我拿起筆記,正要看,銅鎖指指外麵:“出去看吧,這裏實在是不舒服。”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開筆記,想到下麵有一具上吊的女屍,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堵得慌。


    這本筆記無頭無尾,全文沒有人稱,隻是記錄著一些個人感想,看起來像是狂人日記。雖然沒有名姓,但我仍能猜出是馬衛國寫的,下麵附錄全文:


    終於找到自由轉世的辦法,我再也不怕了。不過,還是有缺憾,我想要一個後代。


    繁殖方式決定了族群的存在。


    我在用自己做試驗,改良體內神秘的血統,突破命運勒在脖子上的枷鎖。有性繁殖才是族群的未來。


    這是一個偉大而神聖的時刻,她生下了孩子。這是極具突破性的一步!轉世人終於突破了無法有性繁殖的桎梏,有了第一個繼承基因的後代。


    經過生生世世的轉世,我心中始終堅定這個信念,隻有轉世人才是人類的未來!試想一下,如果牛頓、愛因斯坦都是轉世人,他們的頭腦會世世代代延續下去,科學上便不存在不可挑戰的領域,人類會比現在先進許多,會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


    我在用自己的孩子做各種實驗,我要改變人類的血統,我要改變世界。


    人類如果繼續照目前這樣進行下去,很快就將麵臨一場萬劫不複的毀滅。


    他竟然是不死的,開始真的差點讓他蒙混過去,居然冒充自己的孫子。(應該說的是梁憋五)


    提取了他的血清,正在做分析。如果把他不死的基因,和我轉世的基因,結合起來,那麽就會誕生不堅不催的新人類。


    人類急需改變,需要一個更優秀的種群!


    我在創造新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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