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洞裏抬出一副擔架,上麵躺著一個人,蓋著白布單,全身都被遮住,就連臉也蓋在下麵。很明顯,這是個死人。


    許大誌眼皮子直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時間不長,又從裏麵抬出一副躺著死人的擔架。


    圍觀的人都議論紛紛,現場吵雜,嗡嗡得像是到了飛機場。這時,從樓洞裏出來一個片警,苦口婆心勸大家離開,不要在這裏圍觀。看熱鬧的圈子也僅是後退了幾米,依舊水泄不通。就在這個時候,最靠近門洞的人忽然捂著鼻子喊:“這什麽味?”


    話音未落,周圍的人都聞到了,那是一股極度腐爛又帶著血腥氣的味道,鑽進鼻子裏強烈地折磨鼻粘膜,就像是動物園裏臭氣熏天的動物大便。


    過來一群片警擋在圍觀的老百姓前麵,看見誰拿著手機拍攝,當即一聲訓斥。眾人都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會不會是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這時,隻聽樓道裏有人喊:“快,快。”


    幽暗的樓燈亮起,隱隱拖出幾道影子,隻見四個刑警抬著一個黑色的大桶走了出來。這四個警察居然全身都迸得是血點,戴著口罩和手套,一人抬著大桶一邊,皺著眉彎著眼,表情極度厭惡。


    這四個人一出來,就像是在人群裏引爆了一枚糞便炸彈,那味道簡直像是從茅房裏出來的。前麵的人捂著鼻子往後退,後麵的人不知情往前湧,人群登時就亂了。


    守在人群前麵的片警,聲嘶力竭地維護秩序,嗓子都啞了。


    那四個人抬著桶上了警車,這時,又從樓道裏抬出一具屍體。人群都亂了,議論紛紛,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得死多少人啊?


    許大誌看到一個警察麵色晦暗走出來,站在樓洞陰影處,幾次點煙都因為手顫抖而沒打上火。


    許大誌拚命喊:“老魏,老魏,是我。”


    那警察明顯心不在焉,什麽也沒聽到,努力幾次打火都打不著,隻能作罷。掏出手機不知又給誰打著電話。


    許大誌和這個姓魏的警察是相當好的朋友。許大誌曾經為了寫小說積累素材,通過朋友認識了老魏,兩人一見如故,老魏給他講了許多離奇古怪的案件。這些案子都屬於警局內部卷宗,有一些即使作為社會新聞發在報紙上,也是寥寥數語而已,具體細節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許大誌根據老魏提供的信息寫了個破案係列,當時在網絡上也相當火了一陣,兩人由此接下深厚友誼。


    既然有內部人在,許大誌就不著急了,等有機會問問老魏再說。


    警察撤離現場之後,人群還是經久不散,嘰嘰喳喳說什麽的都有。許大誌也沒有心情去分析這些道聽途說,當即打電話給老魏。老魏告訴他,這兩天恐怕都沒有時間,要開案情分析會。兩人約定後天晚上見麵詳談。


    許大誌第二天又去了一趟現場,樓洞的封鎖已經撤了。他推開樓門往裏走,剛一進去就發現情況不對。滿地都是圓圓的紙錢,還有許多冥幣。順著樓梯繼續往上走,就看到樓道樓梯上,散落著厚厚一層紙錢,簡直觸目驚心。再往上走,舉目四望,整個樓裏全是這東西,就像是進了死氣沉沉的墓地一般。


    這時,就看到從樓上有搬家公司的人搬著各式家具下樓。許大誌躲在一邊,心怦怦跳,隱約覺出事情很不對勁。


    他攔住一個沒搬東西樣子像是主人的問是怎麽回事。那人苦笑:“老兄,昨天鬧那麽大動靜你不知道?”他神秘地說:“三樓有一家被滅門了,據說那個慘啊,一屋子都是血。昨晚警察都來了,他們檢查完現場走了以後,這樓裏就開始鬧鬼,樓道咚咚響,太嚇人了。我趕緊聯係搬家公司,一大早就搬,先到朋友家暫居,以後再慢慢說吧。”


    三樓?許大誌心裏那種不祥之感越來越重。他來到三樓,走廊裏沒有窗戶,避不見光,此時看來真是有幾分陰森。地上全是紙錢,昏黃的燈光下,讓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許大誌來到305室前,果然看到一條黃色的封鎖線整個把門封住。在門上還貼著封條。走廊的紙錢就屬這家門前最多,鋪著厚厚一層。


    許大誌盯著徐同家的大門,就覺得冷氣森森,沒來由發起毛來。真有點害怕了。


    他想起解鈴說的一句話,“作死”。真是一語成畿,徐同真的作死了。


    看著這扇緊緊關閉的門,許大誌有點膽寒,頭皮發麻。他趕緊順著原路下樓,等從樓道出來,陽光曬在身上,回想起剛才陰冷的感覺,恍若隔世一般。


    他回到家心神不寧,頭有點發暈,竟然有了些發燒的前兆。真是邪門啊,在那門前站一站,就能被極大的陰氣給撩著。真是名副其實的凶宅,外麵都無比凶險了,裏麵會是什麽樣?


    第二天晚上,他和老魏聯係上。兩人隨便找了個燒烤攤,要了點大串一箱啤酒吃起來。許大誌直奔主題,問前天那個樓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老魏嘴裏發苦:“老許,現在案件不明朗,我說了你可別到處給我散去。”


    “你看你說的,咱倆什麽關係,知根知底多少年了?!我什麽時候給你添過亂,我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許大誌說。


    老魏晃晃酒杯:“這是我第一次出入這種現場,真他媽一輩子都忘不了。”


    “到底怎麽了?”許大誌追問。


    老魏說,他趕到現場的時候,前麵那波刑警、法醫,基本上已經偵查完畢了。許多事都是他後來聽說的。第一個到現場的警察,接到報案,便來這家看看。到的時候門沒有鎖,他當時就聞到一股怪味,但沒有細究。隨手推門走進去,這一進去,就感覺踩著什麽東西,黏黏滑滑的,低頭一看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個屋子裏就像是屠宰場,牆上地上包括窗台上,全部都是淋漓著碎肉內髒的鮮血。那血在地上厚到什麽程度呢,幾乎可以淹過鞋幫。警察這一屁股,正好坐在血裏,全身上下,兩隻手掌,都被鮮血染紅。警察也是人,這種極度殘忍的滅門慘案,就算是警察,一生能經曆過幾次?


    他當下連滾帶爬出了門,馬上打電話給總局。這是一起極為嚴重的刑事案件,市裏刑警隊的精英好手們都出動了。


    “凶手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這麽殘忍?”許大誌忍不住問。


    老魏喝口酒,穩穩神:“我們懷疑是這家戶主幹的,叫徐同。”


    “哦?為什麽?”


    老魏整理一下思緒說:“這案子首先不像是外來人搶劫盜竊,因為它具有鮮明的……”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用手沾著酒,在滿是油膩的桌子上寫了一個字“邪”。


    隨即他又做了個口型,補充了一個字。這是個詞組。


    “怎麽講?”許大誌心驚膽寒。


    “我們在徐同家裏發現了祭祀用的神龕,他的內室布置得就很邪門,遍地香灰,窗上掛著厚厚的窗簾遮擋陽光。你知道他祭祀的是什麽東西嗎?”


    “什麽?”許大誌心驚肉跳,以為老魏會說出《陰間》這本書。


    老魏緩了好半天,才說道:“徐同家神龕上祭祀的東西,竟然是他左手的小手指。”


    許大誌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想起來了,在神龕最高層,確實供奉著一個非常奇怪的東西,那東西裝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半透明罐子裏。當時他沒怎麽注意,現在聽老魏一說,陡然醒悟。徐同供奉的神,居然是自己的手指頭?


    “怎麽樣?震撼吧。”老魏說:“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後來局裏開案情分析會,我才了解,原來供奉斷指不是徐同的孤例,本市最近也發現了類似的一些案例。這個我等會說給你聽。”


    “你們在現場發沒發現一本書?”許大誌問。


    “嗯?”老魏出於職業的習慣,狐疑地看他。


    許大誌知道自己說漏了,趕緊撒謊圓場:“我以前在河南那邊見過供奉斷指的行為,他們同時還供著什麽古書。”


    老魏“哦”了一聲,想來許大誌也不可能和徐同案子發生關係。他說道:“現場沒發現什麽書。”剛說到這裏,忽然一拍大腿:“不對!”


    “怎麽了?”許大誌急切問。


    “我們到的時候,發現神龕旁邊有一個火盆,裏麵正在燒著什麽東西。已經燒成了黑灰。當時我們下意識以為,既然是供奉神龕,想來燒的都是紙錢之類,就沒多想。你這麽一說提醒我了,真說不定燒的是一本書。”


    許大誌苦笑:“是吧。”


    “那個徐同抓到了?”他問。


    老魏道:“壓根就沒跑。他殺人之後就上吊自殺了。自己把自己掛在陽台的架子上,本來陽台是用窗簾擋住的,一開始沒發現他。當掀開之後,才看到這人已經死透了,舌頭都吐出老長。說起來真是殘忍,殺的不但有自己老婆、老娘,居然還有兩個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的女童。”


    “怎麽回事?”許大誌瞪大了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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