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了,要破解這位大師的死亡密碼,就要深入了解能劇這門藝術。”李大民對著鏡頭說。


    看到這裏,許大誌恍然大悟:“這是李大民在沒破解孫阿彌書稿密碼之前拍攝的。”


    “嗯。”劉洋點點頭。


    衝李大民這句話,就可以確定,拍攝這段視頻的時候,他還處於對孫阿彌手稿的探索階段。


    畫麵裏,李大民不知從哪翻出一個女性麵具。許大誌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兒子所畫,解鈴提起的那個孫次郎麵具。李大民把這女性化的麵具,慢慢戴在自己的臉上,緩緩起身,沒有任何音樂伴奏的情況下,開始翩翩起舞。


    他的動作很僵硬,毫無美感,戴著孫次郎的麵具,跳著極似能劇的舞蹈,此時在視頻裏看來,非常恐怖滲人。


    跳著跳著,李大民忽然展開一把畫滿了豔麗櫻花的扇子。層層疊疊色彩飽滿的櫻花映襯著雪白色的女人麵具,視覺衝擊力相當強。劉洋和許大誌都看傻了,注意力完全沉迷在眼前這種奇特意象裏。


    李大民對著鏡頭慢慢說道:“我終於找到了通靈的辦法,可以下陰間了。”


    劉洋和許大誌麵麵相覷,許大誌嗓音沙啞:“李大民是如何解開孫阿彌手稿的,你不知道?”


    劉洋點點頭:“他隻把整理好的稿子傳給我。具體是如何破解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兩人正說著,屏幕上的畫麵突然跳幀,場景依然還是這個屋子,但拍攝的位置卻發生了些許變化。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是重新拍攝了,另起一段。


    畫麵裏李大民坐在床上,麵前放著一個長條形桌子。


    許大誌碰碰劉洋,兩人目光不由自主回轉,看向床前的那個鋪著沾滿血跡白布的桌子。從形狀上看,視頻裏出現的桌子和眼前的桌子,是同一張。


    李大民坐在床上,看著攝像頭,長時間靜默,不知在想著什麽。


    他緩緩站起身,取來一塊白布,非常用心地鋪在桌麵上。


    許大誌情不自禁呼吸急促,下麵出現的一幕,很可能就會解釋白布上那灘血的來曆。


    李大民忽然一閃身,離開了鏡頭。畫麵裏的他消失了,不知做什麽去了,隻留下一張床一個桌子。


    兩人很有耐心,就想看看李大民到底在耍什麽把戲。


    過了大概七八分鍾,李大民又回到鏡頭裏。這次出現的他,整個人都變了。


    原本穿著t恤牛仔褲,現在換成了第一段視頻裏獨舞的大紅袍,而且他把孫次郎的麵具也戴上了。他手裏還拎著一個包裹,打開後,把裏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那些東西有香爐,鈴鐺、蠟燭等物,零零碎碎擺了很多,看起來就像上墳一樣。最後他從包裹裏又取出兩樣非常奇特的東西。


    第一樣是一幅橫軸油畫,並沒有展開。這幅油畫看樣並不大,也就是成人小臂長短。外麵軸木雕刻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不知李大民是從哪弄來的。


    第二樣東西是個半透明的罐子,造型古香古色。這罐子一出來,立馬吸引了許大誌的注意力。因為這樣東西,他在徐同家裏也看見過。


    這玩意當時供奉在佛堂神龕的最高層。後來聽警察老魏說,裏麵裝的是徐同左手的小手指。


    現在李大民也拿出這麽一個類似模樣的罐子,他想幹什麽?


    鏡頭裏的李大民把香爐裏的香和旁邊蠟燭都點上,然後雙手合十,雙眼微閉,嘴裏喃喃自語,不知念叨什麽。念了一會兒,他把那橫軸油畫拿過來,解開上麵的係帶,開始緩緩展開。


    因為他麵對鏡頭,而那幅畫的正麵又衝著他,劉洋兩人的視角是從攝像頭出發的,所以看不見畫的正麵。


    這幅油畫質地非常特殊,它是畫在一整張布料上。這種布料不知是什麽,看起來又韌又薄,而且呈半透明。借著桌子上微微閃跳的火光,大致能看到,這幅畫用色簡直堪稱飽滿,色彩豔怪至極,眼花繚亂。那層層疊疊極富視覺衝擊力的顏色幾乎就要衝破布料畫麵的束縛,滲透到現實中來。


    許大誌從來沒見過用色這麽大膽的油畫。這不是油畫,簡直是萬花筒。


    這幅畫完全展開大概能有一米多長,李大民把它立在桌子上。燃燒的火光,透過布料幽幽而出,映襯著這幅油畫宛如一幅迷離的色彩世界。


    看到這裏,劉洋情不自禁摁下了停止鍵。畫麵上比較清晰地出現這幅畫的背麵影像。


    “能不能看出是什麽?”劉洋問。


    許大誌湊到屏幕前,很仔細看了看,疑惑道:“那一團紅色的,好像是火。這些藍色的,從形體上看,像是人。可體形佝僂,又肥又大,又像是某種生物。看不出來啊。”


    劉洋抬起頭又打量一下臥室,麵色有些凝重:“你說這幅畫會不會也藏在這裏?”


    許大誌緊緊盯著屏幕裏的畫作。在心裏自問,如果這幅畫真的擺在眼前,自己有沒有勇氣去看。這幅畫色彩之豐富已經堪稱複雜和繁瑣了,而且每一處用色都到了色彩所能表達的情緒的極致。這東西僅僅看個背影,就已經讓人心裏發堵,鬱悶地喘不口氣。總而言之,這幅畫透出一股無法言說的至邪意象。


    劉洋摁動按鈕,繼續播放視頻。穿著紅袍帶著麵具的李大民,盯著這幅畫良久,然後慢慢伸出左手,懸在半空,手背向著鏡頭。他在把這隻手展示給鏡頭看。他右手捏著切菜刀,慢慢舉起來。


    毫無征兆中,他右手疾如閃電,突然揮刀而出。


    劉洋和許大誌在刀出手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不由自主“啊”了一聲。


    隻見屏幕上精光一閃,一道白虹,伴著一道血光,李大民手起刀落,居然一刀斬斷自己左手的拇指。斷指落地,鮮血狂噴,血花在空中迸出一道血雨,紛紛灑灑。


    斑斑血點落在白布上,落在燭台上,落在香爐裏,落在油畫上。那幅畫沾了血點,映著火光,似乎更加妖冶,飽滿的色彩幾乎讓人窒息。


    李大民任憑左手鮮血如柱,他握著刀一動不動,好半天才顫巍巍把刀放下。他撿起落在桌子上的那截斷指,小心翼翼打開罐蓋,放了進去。


    那個罐子裏麵應該裝著什麽液體,能很清晰看到斷指落在裏麵,半沉半浮,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


    許大誌看到這裏才回過神,剛才那一幕讓他都忘了自己在哪。他看看劉洋,此時的劉洋緊緊捂住嘴,眼圈似乎濕潤,竭力抑製著情緒。


    許大誌無法揣摩此時他的感覺,憤怒悲慟還是不解?可能各種情緒都有吧。劉洋看樣子也是個很感性的人,他有點激動了。


    視頻裏李大民拿起一條白布,非常粗糙地在傷口處纏了幾道,很快那塊白布便被滲出的鮮血染紅。


    這段視頻裏最後一個鏡頭是,李大民慢慢掀開孫次郎的麵具,露出他慘白的麵容。


    劉洋摁住停止鍵,神色頹然,閉著眼睛胸口起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大誌等他情緒平穩,才說道:“供奉斷指,應該是一種儀式吧。”


    劉洋擺擺手,讓他不要再說這個話題,有氣無力地問:“視頻還有多少?”


    許大誌看看時間:“過三分之二了,應該還剩最後一段。”


    “堅持看完吧。”劉洋說。


    許大誌摁動鍵子,視頻繼續播放。這最後一段視頻的發生背景發生了變化,不在這間屋子裏了。


    畫麵裏光線非常差,有人一邊拿著攝像機行走一邊打著手電,鏡頭裏根本沒有人,隻能看到手電照射出來的塊塊光斑。耳邊還有幾個人濃重的喘息聲。


    從光亮照射來看,這一段視頻的地點應該是在某處閣樓裏。入眼處都是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木質結構。這裏並不像普通房間那樣是四四方方的,而是呈三角形。深處黑洞洞的,光線根本射不過去。


    這些人一邊往裏行走,一邊大口喘氣。偶爾能看到鏡頭裏出現一隻手在扶著上麵的木框橫梁。


    等到了一處地點,鏡頭反轉,拿著攝像機的人正在把攝像機倒過來對著自己。畫麵裏出現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李大民,他汗流浹背,頭發灰撲撲的全是髒灰。另外那兩個,一閃而過,隻能看到是一男一女,具體相貌就看不清了。


    李大民把攝像機固定在一個高處,從上麵俯拍下來。李大民湊近鏡頭,正在調試,那張臉變得特別大,手電光亮照得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白。


    他對著鏡頭說:“方法我已經找到了,現在開始通靈,希望能見到孫阿彌,希望我的付出沒有白費。”


    隨即,他對那兩個人不知誰喊了一聲:“就在這裏,行嗎?”


    一個男人聲音從攝像機後麵響起:“行,這裏怨氣最大。就在你的位置,幾年前吊死一個女人。“


    “嗬嗬。”李大民收回臉,對鏡頭笑,表情有些促狹:“祝福我吧劉洋。我有感覺,如果成功了,我會開啟人類一個新的紀元。”


    李大民退後幾步,上下打量這裏的環境,他喊道:“那女人是怎麽死的?”


    “上吊死的。”男人說:“穿著紅衣紅褲,一身大紅衣服。就那麽把自己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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