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完全不是陽間之物,離得近了好像陰氣逼身。我就感覺如同掉進了冰窟窿,陰冷陰冷的。頭一次離這種東西這麽近,這女人呈半透明,能隱隱透過身體看到後麵的景象。她披散頭發,身體像是沒有重量,輕飄飄隨風就過來了。


    銅鎖大叫:“回去回去。”


    我們三人嚇得從陽台又跑回臥室。那女人落在地上,垂著頭赤著腳,踩著月光,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隨著她的進來,整個屋子的溫度直線下降。最為古怪的是,這女人真就像從水裏爬出來的,全身濕透,她所踩過的地麵,都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陰冷的水滴順著她的頭發,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長長的頭發完全粘連在一起,其狀之恐怖簡直無法言述。


    我們三個人躲在床後麵,床上的麗麗堵著嘴拚命掙紮。她明顯也看到了這個女鬼,女孩嚇得都快哭了,身體時而張開時而彎如大蝦,她這是想掙脫綁在身後的毛巾。


    那女鬼越走越近,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它穿的是一身白色衣服,又被水打濕,完全粘在身上,能清楚看到胸前凸起的兩點,鼓起來的肚子。


    不知是她懷孕了,還是被水灌的。


    她一直走到床前,麗麗扭來扭去,終於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哇”一聲就哭了,聲嘶力竭地喊:“馬哥,馬哥……”


    我們三人藏在床後麵麵麵相覷。銅鎖道:“我們是不是過分了?”


    李揚說:“至少可以判斷出來,這個恐怖的女鬼和度假村沒有半點關係。”


    那女鬼站在原地,身體微微搖晃,竟然再不向前走一步。麗麗喊了兩嗓子,因為實在太過緊張,竟然造成了短暫的失聲,幹張嘴說不出話,她驚恐地看著女鬼,嚇得佝僂成了一團。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能偶爾聽到從女鬼身上的水珠落到地上的聲音,一滴兩滴……朦朧月光在陽台後麵透出,那女鬼垂著頭,喉頭發出奇怪的聲音,整個房間裏陰慘慘一片。


    就在緊張到心爆的時候,那女鬼竟然緩緩原地飛起來,輕飄飄像是個紙人。越飛越高,我們四個人一起抬頭去看,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問題,那女人升到天花板的時候,竟然成了一片模糊的黑影,如同一隻大蜘蛛貼在上麵。


    銅鎖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趕緊走。”


    麗麗滿臉是淚,可憐兮兮地看我們。


    李揚邊看上麵的女鬼,邊小心翼翼給麗麗解後麵的毛巾。這毛巾讓他解的,就像拆彈似的,生怕動作一大就把那女鬼給引下來。


    好不容易解開了,麗麗重獲自由,一翻身下了床,雙腳站立不穩,竟然一頭紮在李揚的懷裏。


    李揚苦不堪言,又不能把她甩出去,我們三個人拖著個麗麗,躡手躡腳向房門那邊挪去。


    貼在天花板的女鬼,明顯是知道我們的行動,緩緩轉動身子,視線一直對著我們移動的方向。眼看就要到門口,突然她動了,在空中如餓鷹撲食,“嗖”一聲飛竄下來,勢若閃電,臉上的頭發居然全都飄了起來。


    這不飄還好,頭發一散開,露出了她下麵的真麵容。一張臉變質腫脹,胖的像豬頭一樣,麵目根本沒法辨認,爛到無法形容。現在完全可以肯定的,這女鬼生前一定是溺死的,這張臉都不知道在水裏泡多長時間了。


    我記得以前上學時,學校參觀博物館,裏麵有六尊古代的濕屍。所謂濕屍就是以液體泡屍為貯存屍體的手段。這六尊屍體,全部都用白布蓋著臉,不讓學生們看,為什麽呢,太恐怖了。


    這個疑問一直存在我的心裏,人被水泡爛了是個什麽麵容呢,今天算是開眼了。


    月光慘淡,陰森黑暗,陡然出現一張如噩夢般的臉,飛空而下。別說麗麗了,就連我們三個都嚇得魂飛魄散,屎尿橫飛。


    麗麗白眼一翻,直接就暈死在李揚的懷裏。李揚靠著門,嚇得都摸不著脈了,完全傻楞住。我和銅鎖也到了崩潰的邊緣,腦子一片空白,那個瞬間,真的,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那女鬼縱身而下,居然一下沒入麗麗的身體裏,一實一虛霎時結合。昏迷的麗麗陡然睜開眼睛,眼睛雪白一片,居然沒有黑色的瞳仁。她出手如電,伸進李揚的懷裏,從裏兜把那本“長生”的書抓了出來。隨即兔起鸛落,身影極快,向陽台飛去。


    就這一伸一抓一逃,整個過程也就一秒不到吧。我們三個人完全傻在當場,根本什麽都反應不過來。等麗麗到了陽台,李揚才回過味來:“我靠,剛才她那麽一伸手我還以為她要把我心髒給抓出去呢,嚇得差點背過氣去,尋思這下完了。”


    他猛地喊:“快追快追。”


    銅鎖臉色蒼白,如大病初愈:“你可拉倒吧,消停待著吧。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剛才嚇得我前列腺都肥大了。拉倒吧,回去吧,咱這兩下子去了也是白給。”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眼見得已經逃走的麗麗居然又從陽台處倒滑進了臥室,整個過程就像她腳下按了滑車。這猛然一退,非常突然,就有一眨眼那麽迅捷。隨即陽台風卷窗簾,朦朧陰森的月光下,一步一步走進一個矮胖子。


    這矮胖子就像是蒙太奇剪影,全身透明,可輪廓又朦朧可見。這胖子身體像個肉球,那顆頭更是肥大,模糊一團,可我們還是一看就認了出來,是老馬!


    這應該是老馬的陰神吧,和他真人完全不同,可又能讓人看出是他來。


    我們三個人完全被眼前的鬼魅奇景震撼住了。麗麗和老馬就這麽隔空對視,他們身後,窗簾飛卷,月光朦朧,整個天地都是一片黑色的末世風采。


    我們倒退著,李揚不小心碰到後麵的梳妝台。梳妝台上有個插愛拍得的小音箱,讓他這麽一碰,不知怎麽居然把音箱給打開了。裏麵傳來堂鼓敲動,板胡聲聲,旦角“咿咿呀呀”唱京戲的聲音。


    伴隨著這富有節奏感的鼓鑼聲,麗麗突然尖著嗓子,聲音委婉如蛇,拖著長音喊了一聲:“馬哥~~~~”


    老馬陰神呲牙詭笑:“大膽妖孽,裝神弄鬼。窺我一次,當時我手下留情,你還敢再來。看我仙家手段,打到你永世不得超生。”


    音箱裏堂鼓急奏,板胡聲尖,整個節奏突然加快,老馬一縱身,恰似一縷青煙,直撲麗麗。被附身的麗麗也不含糊,往旁邊一閃,避開老馬,瞅準空當,也不戀戰,就要往外跑。


    老馬的陰神陡然一轉,封住去路,像猛虎一樣狂抓麗麗。我們也不懂什麽武術招式,就看出這兩人以快打快,一個抓一個逃。老馬一舉一動透著股子猛勁,身壯力不虧,一抓出去整個身子都跟著甩過去,那麽大的慣性偏偏變招也快,一招未老隨著麗麗身動,下一招又出,打的是大開大合,長槍大戟,黃沙萬裏。那女鬼附身的麗麗,明顯行動僵硬,搖搖晃晃,如提線木偶,可偏偏料敵預先,能堪堪避過老馬的攻擊,高高低低,倒也回轉如意。


    再到後來,老馬的陰神和麗麗纏鬥一起,就像是兩股風。我們三個看得是頭暈眼花,銅鎖哎呦哎呦直叫喚,說他們打的這麽快,把他眩暈症都給勾起來了,直犯惡心。


    這時,隻見老馬一掌打在麗麗身上,那麗麗原地站著,緩緩向床上倒去,隨著她的倒下,身體裏那個女鬼飛了出來。


    老馬如瘋如癲,整個陰神像一卷風衝過去,在空中居然整個身體幻化成了一張碩大無比的嘴。這嘴一張開,黑森森深不見底,朝著那女鬼就咬了過去。


    女鬼嗖嗖往外飄,老馬在後麵緊隨其後。眼看就要追上,老馬張開大嘴要把女鬼吞噬。


    “馬兄,你這是何必呢?”陽台裏傳來一個人陰惻惻的聲音。


    屋子裏京戲的鑼鼓聲還在響著,剛才那一幕驚心動魄,我們都看傻了。這時候才回過神來,銅鎖把音箱關掉。聲音一停,李揚陡然睜大了眼:“我靠,是葉戴寧。”


    葉戴寧不知何時站在陽台上,那女鬼飄飄悠悠落在他的身後。


    老馬的陰神,停在空中,冷冷向下看著。


    我們眼睜睜看到,那濕漉漉的女鬼張開手臂,像是從後麵擁抱葉戴寧,竟然漸漸融進了他的身體裏。


    這真是沒想到,我們一直懷疑那女鬼可能和左瑩有關係。千想萬想,居然沒想到是葉戴寧放出來的。


    葉戴寧道:“老馬,很久未見,你居然練出這等邪術。”


    老馬冷笑:“咱們倆誰練邪術?我真沒想到燈盟裏藏龍臥虎,你這麽個不起眼的人,居然會鬼修之法,還娶了鬼新娘。”


    鬼新娘?


    我一下想起剛到度假村的第一個晚上,我們點著蠟燭講鬼故事,當輪到葉戴寧的時候,他講了他朋友被女鬼纏上,最後被迫冥婚的故事。裏麵的女鬼就是跳河自殺,溺斃而亡。和眼前這一幕又諸多巧合,我突然醒悟,葉戴寧其實講的是自己的故事。


    葉戴寧笑:“我娶鬼新娘不假,可是有冥界證婚,七爺八爺書寫婚書。再說這位新娘,也是我前世愛戀,我所行之事都是正大光明。不像你啊,出陰神,身體掉下懸崖都摔不死,我懷疑你修練的是……”


    老馬沒吭氣。


    葉戴寧說:“你修煉的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屍解成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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