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刀太快,何勤頭顱在地上滾了兩滾,停下時,血肉模糊的脖子上那張嘴似乎還動了一動。


    沒有頭的身體癱在台上。從後麵走來兩個人,他們手裏拿著一樣東西,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張黑色的大布。表麵十分粗糙,燈光下還能看到布外有一層粗粗的絨毛。因為這張布實在太大,兩個人各把持一邊,一起運到台上。


    他們手腳麻利地把何勤的身體平放在台上,然後用這張黑色大布往屍體上那麽一裹。一開始我以為這是裹屍布,裹上屍體方便下葬,可細看看又不像,這張布居然有頭有腳,把何勤裹上之後,這張布撐起來,鼓鼓囊囊的馬上有了形狀。


    “這是豬皮。”譚局長看得目不轉睛。


    我這才看出來,還真是豬皮。下麵有四隻短蹄子,前麵的頭顱又肥又大,裹在何勤的屍體上,那模樣像極了一頭大肥豬。


    我們看得驚心動魄,這些人到底幹什麽?真是變態,人死了不算,還給你套上豬皮,形似大肥豬。我想到一種可能,他們這種儀式是不是還需要祭祀五牲什麽的,把人的屍體裝扮成豬,可以來供奉什麽邪神。想到這,我不寒而栗。


    寧哥臉色煞白,他看看我們:“我說咱們就別看了,趕緊逃命吧。我可不想讓人弄死以後,再套個老母豬的皮。你們寧哥士可殺不可辱。”


    譚局長連聲急促:“對,對,趕緊走,這裏太邪門。”


    我們躡手躡腳打開後門,小心翼翼往外走。我一下得照顧兩個人,盧雯雖然醒過來,但剛才何勤砍頭那一幕可能是深深刺激著她了,她始終昏昏沉沉,深一腳淺一腳。而啞巴女孩不懂事,拉著我的衣角跟在後麵,我們生怕她亂跑亂動,引起那群怪人的注意。


    我一手攔著盧雯,一手拽著啞巴女孩,跟在寧哥和譚局長後麵。我們四個人小心加小心,從樓梯上慢慢下來,不敢弄出一點聲音。等踩到實地,馬上撒丫子朝著黑暗的深處狂奔。


    我們也沒個方向,就知道離燈光亮處越遠越好,跑著跑著回頭去看,戲台子離我們很遠了,影影綽綽,星星燈火。此時看來,那個地方充滿了妖魅之氣,陰森森得無法形容。


    天色已經非常黑了,黑天瞎火的,荒郊野外連點光都沒有,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胡走胡闖。隱隱約約就看到周圍密林叢生,樹影重重,根本就看不到個方向,走哪算哪。


    走著走著,盧雯一腳沒踩實,絆了一跤,蹲在地上不走了,抱著頭嗚嗚哭。


    我們停下來,誰也沒說話,寧哥對著一棵大樹狂踢,發泄心中的鬱悶。譚局長走過去問她,摔的怎麽樣?能不能走路。盧雯摸摸膝蓋,一手的血,因為沒有光亮,也不知摔成什麽樣。隻說疼。譚局長真是個人物,跑到寧哥麵前指手畫腳,腆著臉說,抓緊時間趕路,要不然咱們就不帶盧雯了,她隻能當個累贅。


    這譚局長真是識人啊,以前他還和我商量商量,現在出了寧哥,馬上就貼過去,看都不看我。


    寧哥沒說話,盧雯惱怒異常,扶著膝蓋站起來,指著譚局長就罵:“你媽個老逼的,你說誰是累贅?”


    譚局長走過去,揮手就給她一個大嘴巴,盧雯被扇的坐在地上。譚局長惡狠狠說:“誰家孩子這麽少教。有娘養沒娘教的東西,沒有爹媽教育我幫他們教育,少教的玩意!”


    盧雯像瘋了一樣,拖著流血的傷腿,衝過去要打譚局長。譚局長四十啷當歲正當年,收拾一個小姑娘太簡單了,朝著盧雯肚子就是一腳。一個女孩哪經得住這麽踢,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譚局長蹭蹭自己皮鞋:“媽的,少教,跟老人動手動腳,你爹媽也不是個好餅,不知怎麽教育出你這麽個東西。”


    盧雯哭著指著他:“別提我爸我媽,誰提他們我就殺了誰!他們從小就不要我了。”


    “行了!打個雞毛打!”寧哥大吼一聲,滿林樹葉都瑟瑟發響。“天這麽晚了,有打仗的精力趕緊找個睡覺的地方。”


    話是這麽說,可荒山野嶺的上哪找這樣的地方。我扶起盧雯,盧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譚局長的背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也不知為什麽,看這兩人互相打,我心裏反而有種幸災樂禍,說不清的高興。尤其是盧雯看譚局長的眼神,讓我無比興奮,我一邊扶著她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何勤就是讓這老逼給害死的,現在他又想害咱們。”


    盧雯恨恨地說:“我最煩別人提我爸媽,那是一對畜生,我罵可以但不允許其他人提。劉洋你看著吧,姓譚那老逼我非弄死他不可。”


    我們走了一段,隻聽寧哥興奮地喊:“有了,有了,看到房子了。”


    我們在後麵加緊腳步,分開樹叢,顧不得荊棘尖銳,等走出去就看到在一片樹林深處,露出一棟巨大的廢宅。


    這房子最高三層,占地麵積極大,微弱的夜光中看到,房子因為年久失修風吹雨打,門和窗都沒有了,隻露出黑糊糊的大洞,看起來有點陰森。


    樹林很茂密,樹枝枯藤都已經長到房子的牆上。牆縫裏長滿了野草,夜風一吹,草木搖晃,怪影粼粼,十分怕人。顯得既荒涼又蕭索。


    當我們走近的時候,一股無人居住的黴爛腥臭味直接衝了過來,熏得趕緊捂住鼻子。盧雯有點害怕:“這裏有沒有鬼啊?”


    “呸,呸。”寧哥吐了兩口,瞪她:“能不能閉上你的烏鴉嘴。”


    我們來到門口,看到地上不知誰拉了一堆屎,都風幹了。譚局長說:“肯定沒鬼,這裏經常有人來。”


    我們走進去,裏麵真是廢棄不堪,滿地雜物,什麽破報紙爛磚頭,牆上畫著許多黃色簡筆畫,看得人臉紅心跳。上麵天棚沒有蓋,直接露天,這樣也好,有不少光落下來,倒也透亮。


    這裏做為臨時住宿倒也可以,就是太臭了,好像以前做過鹹魚倉庫,那股臭腳味能把誰頂得背過氣去。


    這棟廢宅最奇怪的是,房間裏居然有把破爛的麻將桌,桌旁放著四把椅子,像是算準了我們人數放的。


    我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眼。實在是太累了,這一路奔波,經曆這麽多事,真是心力交瘁。我正閉眼養神,聽到盧雯驚叫一聲:“你們快過來看。”


    我睜開眼,看到他們三人湊在牆角不知看著什麽,臉上表情既凝重又緊張。


    我趕緊爬起來,也湊過去。隻見牆角擋了一塊發著黴爛氣味的大木板,也不知擺在那有多少年了,上麵積滿灰塵,全是蜘蛛網。在木板後麵,牆角的陰影處,隱隱露出一尊神像。因為太黑,勉強能看到這尊神像虯髯怒目,形象非常嚇人,不知是什麽。


    寧哥在地上撿起一根棍子,捂著鼻子,把那木板扳倒,頓時一股煙塵冒出來,熏得我們趕緊跳到一邊。


    等這股煙散盡,我們這才看清楚,牆角裏東西還真不少呢。除了這麽一尊神像,還有香爐、長香、蠟燭什麽的,最奇怪的是,倚牆放著一塊類似棋盤的方形木台,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很多字,不知是什麽。


    盧雯眼睛放光:“這是碟仙,我玩過!我在學校玩過!”


    她正要過去,寧哥喝住她:“這東西妖裏妖氣,別碰它。”


    盧雯還是好奇,蹲在不遠處看著,招呼我們:“快過來啊,神像上有字!”


    我們擠過去看,在神像的肚皮上,清清楚楚寫著兩行小字:欲知過去事,欲曉將來事。


    我靈機一動:“我們可以用碟仙測測我們能不能走出去,呸,肯定能走出去,我們測測怎麽走。這是個法子!”


    寧哥也有點心動,他抓耳撓腮了一下,問盧雯:“你們在學校玩,沒出什麽事吧?”


    “能有什麽事,玩完就完了唄。”盧雯笑著說,看樣子她是特別想玩。現在的女孩也不知怎麽回事,就喜歡玩這樣鬼裏鬼氣的東西。


    “抬出來吧。”寧哥說。


    我和盧雯在隊伍裏處在最底層,專門幹雜活的。寧哥不自覺的就當上了老大,他說一句話,我們得屁顛屁顛去幹。


    我和她小心翼翼把神像放到一邊,然後把碟仙那個台子抬出來。這時,寧哥和譚局長把麻將桌搬過來,我們把碟仙台子放在桌子上,正好嚴絲合縫能放下。


    我過去把四把椅子搬過來,按照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放好,突然就愣了,我驚疑地說:“……怎麽會這麽湊巧,好像有人安排我們來玩碟仙……”


    大家默不作聲,互相看看,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寧哥抹了把臉說:“你們多想了,很可能很久以前這家屋主就在這裏玩碟仙,正好四個人。他們搬家了,不玩了,把東西都扔在這,很正常。”


    譚局長擺著手:“我不玩啊,事先聲明。”


    寧哥火了:“草你媽的老逼,都整好了,你又說不玩了。”


    譚局長冷笑:“你們知道這尊像是什麽嗎?”他指了指地上這個大胡子模樣凶惡的神像。


    “誰?”我問。


    “這是鍾馗。鍾馗懂嗎,專門打鬼的!在這擺鍾馗像,說明什麽?!”他哼哼兩聲。


    盧雯諷刺道:“你不是馬列主義者,不信鬼嗎。”


    譚局長麵紅耳赤:“草,我這是尊重信仰。”


    “我就問你一句,你玩不玩?”寧哥惡狠狠地說。


    “嗬嗬,不玩。”譚局長倒也青皮。


    寧哥說:“行啊,你不是不玩嗎,一會兒請碟仙,我第一個問題就問你譚局長什麽時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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