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說出來,你會憋出病來,就說吧。」蘇映寧卻不在意,注意力全都放在圖稿上。


    「姑娘又不聽,我如何說?」朱傾兒覺得好沮喪,為何情況跟她想的相反呢?


    「我耳朵沒塞住,在聽。」


    「這是很重要的事,姑娘好歹看著我。」


    「多重要?」


    「這是關於姑娘的身世。」


    蘇映寧瞬間僵化了,可是當她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說話的口氣好像在討論天氣,「這種事不能拿來開玩笑,我爹娘很好,我是繁花巷蘇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鄰舍的姑娘無人不羨慕我,走在繁花巷沒有人比我還得意,你不要隨意給我換爹娘,害我覺得自個兒是個被遺棄的孩子。」


    朱傾兒不是不明白蘇映寧的意思,隻是話已經出口了,就不可能收回來,便四下看了一眼,從四處堆棧的醫書當中尋了一本出來,放到蘇映寧麵前,「姑娘可知道這本醫書出自何人之手?」


    蘇映寧知道逃不了了,索性道:「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好了。」


    「姑娘知道先皇的寵妃容妃嗎?」


    「聽過。」蘇映寧很想假裝不在乎,可是雙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容妃是前朝寧親王唯一的愛女容郡主,自幼聰明絕頂、正直良善,因為看見百姓受苦,心生憐憫,便立誌習醫,以醫術救人助人……」朱傾兒細細道來容妃的傳奇。


    身為皇家的一分子,不想爭也要爭,否則隻能由著別人決定你的生死,可是庶爭不過嫡,為了生存,寧親王選擇跟異姓王梁王合作,後來為了讓彼此的關係更為穩固,不得不將最寶貝的女兒嫁紿梁王世子,也就是後來的大梁太宗皇帝。


    容妃不是個適合待在後宮的女子,還好太宗皇帝是個胸懷天下的男子,認為容妃這樣的奇女子才是足以跟他並肩站在最高處的愛人,可惜皇室、朝臣容不下容妃,不單因為她出生前朝皇家,更因為她的醫術,她在百姓心目中的聲望。


    蘇映寧聽著朱傾兒說著容妃的故事,一個奇女子,一個了不起的醫者,可惜背後沒有足以支撐她的家族,她被犧牲了,為了腹中的孩子,她踏上逃亡之路,但是孩子跟著她太危險了,她便將孩子交給救命恩人,正好當時蘇夫人跟她一樣懷著身孕,兩人同時生下孩子,便對外謊稱蘇夫人生了雙生子。


    蘇映寧沉浸其中,無法言語,許久後待她平靜下來,緩緩的道:「我沒有雙胞胎弟弟或妹妹,容妃的女兒很可能死了。」


    「昨日我親眼證實,姑娘右耳後方有一顆痣。」這也是朱傾兒今日再也按捺不住,非要揭穿她身分的原因。


    蘇映寧一臉錯愕的看她,「這就是昨日你堅持幫我擦幹頭發的原因?」


    朱傾兒嘿嘿一笑,「平常姑娘喜歡自個兒動手,不願意我靠近,昨日姑娘受了驚嚇,精神不好,我終於有機會侍候姑娘,才能順道確定姑娘右耳後方是有一顆痣。」


    過去三個多月以來發生的事,許多的不解,蘇映寧終於摸著頭緒了,「容妃一次又一次派人接近我,就是想確認我右耳後方是否有顆痣?」


    「是,不過,主子一直都堅信姑娘是她的孩子。」


    「你們可有想過,即便我右耳後方有一顆痣,這也不代表我就是容妃的女兒,蘇家的女兒也許有相同的一顆痣。」


    「姑娘與主子很像。」


    「我們都是醫者,你看我們當然會覺得相像。」


    「主子願意將親自撰寫的醫書交給蘇大夫,是為了留給姑娘,要不,蘇大夫為何要求姑娘習醫?」


    「我爹就是大夫,為何不能要求自個兒的女兒習醫?」


    「可是,蘇大夫將醫書留給了姑娘。」


    「我爹留著一個女子的醫書不太好吧。」


    「姑娘若想知道真相,可以親自問蘇大夫,除非蘇大夫不想將姑娘還紿主子,刻意隱瞞真相。」


    蘇映寧惱怒的道:「我爹為人正直,從不說謊。」


    「關於蘇大夫的為人,我略有耳聞,他確實為人正直,所以,姑娘隻要回蘇大夫求證,真相就會大白了。」


    蘇映寧氣惱的將醫書推到一旁,嘟著嘴道:「我知道了,若沒其它事,你可以出去了。」


    朱傾兒張開嘴巴又閉上,垂頭喪氣的走出去,在外麵的台階坐下。


    主子提醒過她千萬不能衝動行事,可是一確定後,她就控製不住了。


    雖然主子從來不說,但是每到姑娘的生辰,主子都會親手給姑娘縫布娃娃,一整箱子的布娃娃,那是主子對姑娘的思念,然而主子曾經說過,她已經舍棄了,就沒有資格要回來。


    主子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要與姑娘相認,隻是偶爾偷看一眼,沒想到姑娘會與撰寫繪製草藥圖書,還同樣用了鳶尾做記號,教她不能不出麵,果然,太後來了,皇上也來了,姑娘的身分不想公諸於世也不行了。


    事情演變至此,主子也是左右為難,主子借著醫書將醫術傳給姑娘,這是為人母親期望在女兒生命當中留下的痕跡,但主子並不願姑娘成為一個不平凡的女子,因為不平凡注定要比平凡更苦,而主子隻希望姑娘活得開開心心。


    蘇華安一抵達京城那日,雲靳就親自帶他去了慈惠堂,正好遇到蕭太醫,兩人算得上是舊識,立即就湊在一起過論起醫術。


    打從隔日開始,蘇華安就迫不及待的日日上慈惠堂。總之,他比蘇映寧還忙,蘇映寧要見他還不容易,往往要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所以來了京城後,蘇映寧前後見到他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雖然在朱傾兒麵前她極力反駁,但也知道問一句,爹就會給她答案,不過,她不想問,她想當爹的女兒,想繼續原來的生活,無奈朱傾兒的話像一根卡在喉嚨下不去的刺,不將它咽下,很難受。


    幾番掙紮,她還是來了,心想,若是爹不在,她就有理由不回,偏偏很不巧的,爹早早就回來了。


    「寧兒怎麽來了?」


    「多日不見爹,想爹了。爹在慈惠堂開心嗎?」蘇映寧看著蘇華安攤在案上的冊子,顯然正在記錄今日他在慈惠堂遇到的病例。


    蘇華安有些興奮地點了點頭,但轉眼又有些憂心的道:「民間有不少好大夫都願意在慈惠堂貢獻一己之力,可惜宮裏的太醫大多不願意去那裏,那兒的大夫明顯不足。」


    「朝廷不管嗎?」蘇映寧忍不住皺眉,太醫院的太醫不是醫術不好,而是跟後宮的女人周旋太久了,名利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已經淩駕在醫術和救人之上。


    「朝廷不是不管,隻是當今皇上繼位後,太醫院不再像先皇時候一樣關注慈惠堂。」


    「因為容妃不在了,關注慈惠堂不會得到任何好處,甚至還會招來太後不喜,太醫當然不願意在慈惠堂浪費心思。」蘇映寧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蘇華安怔愣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可胡說八道,這是朝廷的事,太後對慈惠堂的事隻怕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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