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有蝦道,蟹有蟹路,陳文在洛陽老城,麗京門往裏的八角樓旁邊開了一間茶社,往來都是盜墓行當裏的人,一是方便接收消息,二是為了掩人耳目。


    小時候跟隨葉九卿來過這裏,當時陳文老遠就從街口迎出來,即便在陳文的地界上,葉九卿這三個字同樣好使。


    不過現在我就算站在陳文麵前,估計他也認不出我來,葉九卿吩咐過,從今以後別和他扯上絲毫關係,否則樹大招風做事也容易被人注意。


    進了茶社我和宮爵選了一處靠窗的地方坐下,裏麵早已坐滿了茶客,記得上次來這裏門可羅雀,畢竟盜墓的人都見不得光,不便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麵,今天這麽多人,我突然想到齊聚北邙山的盜墓賊,一時間難以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跑堂的提著水壺過來,先對我和宮爵笑笑,一口地道的洛陽老話:“夥計,喝什麽茶?”


    “洛陽又不產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信陽毛尖。”宮爵很挑剔,什麽都要最好的,不過接觸這段時間,發現他這個人挺精細,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


    跑堂的也不和他計較,笑著點點頭,說是稍等片刻,我和宮爵相處這些天,說實話心裏的氣還沒消,畢竟渾身上下現在還疼的要命。


    “你在古墓裏對我說的那些黑話挺溜的,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油子,搞了半天也不過是個雛啊。”我靠在椅子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你什麽意思?”宮爵依舊不服氣的盯著我。


    這茶社的性質和葉九卿的四方當鋪如出一轍,明麵上是喝茶的地方,實則是圈裏人私下接觸的盤口。


    “你要是真把信陽毛尖給喝下去,那咱們這一趟就算是白來了,北邙山裏就是有一座金山,也好咱們沒關係。”我一臉鄙視的看著宮爵懶洋洋的回答。“這裏的茶不是你這樣喝的。”


    “那……那該怎麽喝?”宮爵雖然機關術了得,不過看的出,他畢竟長時間跟在宮羽身邊,盜墓行當裏的規矩和竅門他幾乎一竅不通,上一次那些黑話多半是臨陣磨槍從宮羽那兒學來的。


    跑堂的端著茶葉回來,我沒有回答宮爵的話,等跑堂把茶葉剛拿出來,我的手已經擋在茶碗上,跑堂的一愣抬頭看我一眼,我漫不經心把茶蓋反放在茶碗上,從身上拿出一塊被漆成黑色的竹片,上麵描紅的是一朵紅花。


    這叫亮底,行當裏的人來這裏都不是為了喝茶,能在這裏喝茶的都是圈外人,什麽也別想問出來,拿出來的黑色竹片叫紅飛黑片,這是四川袍哥之間的信物,葉九卿是四川人,他雖然是盜墓賊不過也算是江湖黑道中人。


    跑堂的一看就心領神會,知道這是從四川來的同行,身子向下彎了些:“夥計,後院有好茶,請。”


    我起身看見宮爵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得意的笑笑:“沒事,跟著小爺時間長了,你就學會了,我沒把你埋在後山算是仁至義盡,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小爺我這樣好心。”


    “你……”宮爵估計是想發作,可一時半會找不到反駁的詞。


    跑堂帶著我們到後院,掀開簾子有人專門帶路,出了茶社的後門,拐了幾條巷子才來到一個大屋,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牛高馬大的關中漢子,年紀大約三四十歲,端著一碗茶四平八穩坐在天井裏。


    帶路的人客氣的走過去在那人耳邊說了幾句,中年人抬頭漫不經心的瞟了我和宮爵一眼,宮爵在我旁邊壓低聲音問,這人是不是陳文。


    我再一次白了他一眼,極小聲的回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我們現在這分量還指望見陳文,能見到他下麵的腿子就是萬幸了。


    盜墓組織的等級是很森嚴的,最上麵的叫掌眼,就是決斷大小事的人,陳文和葉九卿就屬於這個位置上的人,他們下麵是筷子,承上啟下的作用,主要負責打探消息和支鍋撘班子,四方當鋪的封承幹的就是這個活。


    等墓的位置探出來,人手到齊怎麽分配談妥後,事情就交給下麵的腿子,腿子是專門負責帶人探墓挖掘和下墓摸寶,這事在四方當鋪是將軍在幹。


    “攤開手看看。”話還沒說完,中年人端著茶碗慢悠悠走過來,上下打量我和宮爵一番淡淡的說。


    我和宮爵攤開手,中年人在我們手掌上瞟了幾眼,這是防止有人濫竽充數,但凡下過墓的人,長時間握探鏟,手裏都有特別的老繭,明眼人一眼就能從老繭上看出深淺。


    我跟著將軍雖然沒真正挖過墓,但好歹也挖了十年,中年人的樣子都有些納悶,估計在尋思從我手裏的老繭算,我十多歲就在當盜墓賊。


    不過看到宮爵的手立馬表情不對,一臉警覺的盯著宮爵,我這才想起,他那雙手白淨的像娘們,而且男生女相,一表人才英俊不凡,當然,他和我不打架的時候,其實我還是看他挺順眼的,不過,就他這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盜墓的。


    “這是我朋友,家裏爹媽都死了,沒活路就跟著我地裏刨食。”我連忙一臉賠笑對中年人說。“雖然沒幹過,但路子幹淨,人也實在絕對不找麻煩。”


    “你爹媽才死了。”宮爵當場又給我杠上。


    “我說的是實話,你爹媽沒死,你會被人收養?”我滿不在乎的和他對視一本正經的回答。“你這話也沒說錯,我爹媽是真死了,咱兩在這個問題上要接受現實。”


    宮爵的臉我看著都憋紅,礙於外人的麵又不能發作,中年人目光從宮爵臉上收回來,喝了一口茶說:“出外靠朋友,既然能到這兒也是緣分,算你哥倆運氣好,有金主在洛陽請文叔搭班子,在北邙山尋一處西漢古墓,找到的給一根地鼠,沒找到也沒關係,北邙山頭大小墓十萬多座,挖到什麽都歸你們。”


    我心頭一驚,沒想到竟然有人在我們前麵到洛陽支鍋(組織盜墓),而且居然請動陳文出麵撘班子,看來這金主來頭不小,探墓的都給一根黃條子,那年月一根金條可是天價的東西。


    我看了宮爵一眼,估計他也知道事態嚴峻,這節骨眼上居然有人在北邙山如此大陣仗的探墓,外行都知道北邙山十墓九空,真有好東西怕早入了陳文的手,還輪得到外人惦記,我和宮爵隻有點頭接下這份下苦的差事,情況不明先摸摸路子看看虛實再從長計議。


    “以後就跟著我幹,明晚動身上北邙山,給麵子就叫我天哥,看你們兩兄弟還是空著手,這不成,得自個去弄點行頭,到了洛陽好歹也要買一把洛陽鏟。”天哥拖著茶杯在我們麵前攤開另一隻手。“行有行規,既然到了這裏來插枝,得先交了份子錢,一人三百,交了錢就當你們入夥了。”


    我心裏冷笑,說了半天原來是想雁過拔毛,這也太不地道,來插枝的都是下苦的人,也就是苦力,這是圈裏的行話,指的是直接參與挖墓的人。


    苦力是跟著腿子幹的,若是掌眼不在場,所有人必須無條件聽腿子的,看起來這個叫天哥的應該是陳文的腿子,下苦的錢也要扒一層皮,也不是什麽好鳥。


    我心裏冷笑,說了半天原來是想雁過拔毛,這也太不地道,來插枝的都是下苦的人,也就是苦力,這是圈裏的行話,指的是直接參與挖墓的人。


    苦力是跟著腿子幹的,若是掌眼不在場,所有人必須無條件聽腿子的,看起來這個叫天哥的應該是陳文的腿子,下苦的錢也要扒一層皮,也不是什麽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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