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圍著石頭走了一圈,這石頭顏色奇異,雖然久經風雨但上麵藍黃相間的色彩別具一格,我跟著葉九卿學探墓,什麽地方該有什麽樣的土質和山石早已爛熟於心,可以肯定這絕不會是在北邙山自然形成。


    像葉九卿那樣眼睛毒的人,若是讓他瞅一眼立馬能看出端倪,我看石頭四周陷入土層契合完好,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這麽長時間沒被發現,全要歸功於這裏的地勢,誰也不會在一堆亂石裏探墓,有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感覺,不得不佩服藏東西在這裏人的心智。


    我確定好地方讓田雞打探鏟,田雞按照我交代,順著石壁慢慢往下打,開始的時候還遇到土層裏的碎石,清理幹淨後漸漸田雞手裏的探鏟開始得心應手。


    我在旁邊借助手電的光亮查看每一次帶上來的土樣,打到三米左右的時候,我從探鏟上取下土,剛搓揉幾下突然停住,田雞和宮爵看我這反應,都圍過來問怎麽了,我把土樣放在手心,撥去泥土後,在燈光下一塊殘破的米白色碎片出現在我手心。


    “貝殼!”田雞埋下頭認出碎片上的紋路。


    “再打深點。”我麵色凝重對田雞說。


    探鏟打的越深,帶上來的土樣中貝殼殘片越多,宮爵看我一眼:“原本想著隨侯珠就藏在這石頭下麵,沒想到……玄武掛印之地居然有貝墓!”


    這些貝殼是用來修建墓地的,貝殼防水而且堅硬,在春秋時期是修建陵墓極其奢華的材料,這說明隨侯珠很可能隨同墓主一起埋葬,但讓我真正擔心的是,在北邙支鍋包坑的金主委托陳文找尋的也是一處貝墓。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個金主和我們找尋的極有可能是同一處地方,我們破解了重明環才得知這個線索,如果那個金主想要找尋的也是這裏,我實在想不通金主是怎麽知道的。


    當!


    我的思緒被探鏟傳來的撞擊聲打斷,田雞回頭說土層下麵有東西,問我還要不要繼續挖,這裏和之前葉九卿教我探的墓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符合常理,至少沒人會把自己埋在被玄武鎮壓的地方。


    我接過田雞手裏的探鏟,先看看帶上來的土樣,應該是快探到墓壁,跟著將軍也挖過不少墓,但貝墓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還是風水大凶之地的墓葬,難免有些好奇,重新打下探鏟用力捅了幾下,感覺下麵阻擋的東西有些鬆動。


    再一用力,手裏的探鏟直接穿透進去,突然感覺腳下的土層在塌陷,頓時一驚,心想這下壞了,我不了解貝墓的結構,估計直接捅穿墓壁導致上麵土層陷落。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腳下的土轟然掉落,我隨同一起落了下去,結結實實摔在漆黑的地底,好在這裏還不是很深,不然就算不要命,指不定也會斷條腿。


    這下摔的著實不輕,好半天都沒撐起來,抬頭看見宮爵和田雞一臉著急的看著我,估摸少說也有五六米深,我讓田雞把手電扔下來,燈光下我看見一條通往地底深處的通道。


    被我挖通的應該是墓道,而且這墓道還不短,單憑這墓道就不難看出這古墓規格不低,從墓道的結構來看應該是春秋戰國時期,但墓道磚石的紋路和圖案卻是西漢的。


    看了半天我都有些迷糊,墓主應該是西漢時期的人,死後卻用了春秋戰國時期的葬製,這讓我想起成都城東,最開始被宮爵刨開的古墓,連葉九卿都認為是戰國墓,可葉知秋回來卻說是西漢時期下葬的。


    這兩個墓都詭異的很,一時間我也搞不明白這兩個墓有什麽聯係,手電的燈光下長長的墓道終止在一道厚厚的墓門前。


    目測這墓門少說也有幾噸,就我們這三人,估計沒十天半月別想打開,而且工具也不夠,反正地方已經找到,其他的事都可以從長計議。


    時間已經不早,我找樹枝掩藏好被挖開的洞口,上麵重新鋪上土,這墓比我想象中要大,就靠我們三人成不了事,這得通知葉九卿幫忙才成。


    距離匯合的時間差不多,得及時趕回去,免得招人懷疑。


    我們趕到匯合地點的時候剛好是淩晨四點,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無功而返,等人到齊了我才看見劉天和幾個人在前麵說什麽,看穿著不像是和我們探墓的。


    “都靜靜,金主有幾句話要說。”劉天走過來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


    我立刻抬起頭,這金主的路子還沒摸出來,如果和我們找的是同一樣東西,我很好奇這人到底是誰,消息又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剛想到這裏,我就看見那幾個人讓開一條道,我這才看見一輛車停在後麵,搖開的後窗裏坐著一個人,光線太暗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依稀隻能看見一個輪廓,應該是一個男人。


    我很快發現這車停的位置也是精心安排好的,無論從任何角度都別想看清車裏的人,這人似乎不願意讓別人記住他的模樣。


    “各位披星趕月勞作一晚,辛苦了。”車裏傳來那人的聲音,緩慢而沉穩,雖然客氣卻透著威嚴。


    那聲音剛一傳到我耳裏,心中突然一驚,這聲音好熟悉,我似乎在什麽地方聽到過,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那人在車裏輕揮了一下手,站在車前的人掏出一個袋子交給劉天,打開裏麵竟然是厚厚一摞錢。


    “我從來不虧待幫我做事的人,找不找的到不要緊,隻要大家能盡力就好,各位也辛苦了好些天,這些錢大家分了,當是一點補償。”車裏的人聲音低緩,像是在賞賜,完全聽不出客氣。


    這金主還真是闊氣,來頭多半不小,打賞下苦一出手每人就是五百,那年月這可是一筆大數目,車裏的人好像完全沒有心痛的感覺,可我注意力根本沒在錢上,還在腦子裏思索那聲音到底是誰。


    “我這人有兩個優點。”那人見我們都拿到錢後,沉穩的繼續說。“第一,我向來賞罰分明,隻要幫我在北邙山找到西漢的貝墓,之前承諾大家地鼠一根,我看各位這麽辛苦,也不能虧了大家。”


    我看見那人在車裏慢慢比出兩根指頭,四周一片喧嘩,能到處跑插枝的盜墓賊油水都不多,兩根金條運氣好也得幹三五年,還不說盜墓這行當,指不定就是三年不開張。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車裏的人出手這麽大方,錢能解決的事就不是事,寥寥數語已經讓我們身邊的盜墓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至於第二個優點……”那人不慌不忙繼續說,他一開口嘈雜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我這人說一不二,那個西漢貝墓各位找不到全當是我天運未到與人無尤,該給各位的酬勞一分錢不會少。”


    那人的聲音停頓下來,四周一片死寂,聽他說的越多我越是肯定,這人的聲音我絕對在什麽地方聽到過,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想不起來。


    “如果是各位之中有人找到了地方,打算中飽私囊隱瞞不說。”車裏的人聲音開始變的冷冰。“拿了我的錢沒替我做事,那就是有錯,前麵說過,我賞罰分明,對於這樣的人……”


    那人沒有再說下去,車裏的陰影中,我看見他緩緩抬起手,豎起的大拇指在脖子上劃動一下,就在他抬手的時候,微弱的光線中,我還是清楚的看見一個被袖口遮擋的圖案。


    ……


    那一刻我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一般,身體不由自主抽搐一下,我終於想起這人是誰,十年前他在我父親麵前做過同樣的動作,那是滅口的意思,難怪他的聲音我感覺這麽耳熟,這是被我銘刻在心裏永遠不會被磨滅的聲音,隻是突然聽到完全沒想到車裏的人竟然就是殺父仇人。


    當時因為年幼,沒能記住他手腕上的紋身圖案,隻留下一個模糊的記憶,我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反複勾畫那圖案的模樣,就是怕忘記。


    我跟著葉九卿學探墓最大的原因也是這個,父親極有可能也是盜墓賊,而殺他的人我猜想多半也是這行當裏的人,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四方當鋪留意每一個來出貨人的手腕。


    這個紋身和聲音我足足找了十多年,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讓我在這裏遇到,我一把奪過田雞手中的探鏟,在四方當鋪被一群刀口舔血的盜墓賊養大,其他不敢說,血性從來沒缺過。


    田雞和宮爵估計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走了出去,直直向坐在車裏的人走去,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就是拚了這條命也得報仇。


    剛靠近就被一直站在車前的七八個人堵住了去路,估計是我一臉戾氣和手中緊握的探鏟讓他們警覺。


    “你幹什麽?”最前麵的人用手抵在我胸前,其他幾個人的手已經往身後的腰間摸去。


    我麵無表情盯著車裏的人,從陰影的輪廓看,我可以肯定那人在和我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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