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帶我們來到中年人把我們送回成都,杜亦告訴我們的地方並不難找,275醫院是九眼橋一座規格極高的軍區醫院,前麵和普通醫院一樣,可杜亦讓我們去的特級護理病房在275醫院的最裏麵。


    那是一座被塗抹成迷彩色的矮樓,門口站著荷槍實彈的士兵,進出盤查極其森嚴,樓房的外圍有一道醒目的黃線,一般人根本不允許超越這條界限。


    我們在275醫院查看了好些天,別說想要進去,就是靠近些立刻會被巡邏的士兵勸離。


    田雞說守衛如此森嚴,想必住在裏麵的病人身份都不低,而且田雞看士兵身上槍帶在肩膀上的壓痕,很肯定告訴我們,這些士兵的配槍都不是裝腔作勢,全都上了子彈的,若是要硬闖,估計連門都沒進就被亂槍打死。


    出入的隻有這裏的醫生和護士,但每一次進出都需要驗證胸牌和核對身份信息,根本不可能蒙混過關。


    “咱們這麽多人不能都進去,人越多破綻越大。”在275醫院後戒備森嚴的特級護理樓觀察很多天後,我遠遠望著門口來回巡邏的軍警說。“最多隻能兩個人進去。”


    “怎麽進?”宮爵問。


    “這裏隻有工作的醫生和護士能進。”我指了指進出的白大褂。“得冒名頂替看看有沒有希望能進去。”


    “沒看進出都要核實身份,你穿上白大褂也會被發現。”葉知秋說。


    “這個好辦,你們不用擔心,這事關係掌櫃安危,無論如何我必須要進去,得有一個人幫跟我一起相互照應,你們誰願意。”我轉身問。


    得到的回答都是肯定的,而且都很幹脆,唯獨沒有說話的是淩芷寒,等我看向她時,淩芷寒心思縝密說:“田器憨直什麽都寫臉上,盤查時很容易露出破綻,宮爵機警可玩世不恭,不像是這裏上班的人,知秋擔心姑父安危,臨機應變怕是有所欠缺,我可以陪你去。”


    這事不小,稍有差池前功盡棄,若是被發現恐怕再沒機會靠近,宮爵和田雞都認為淩芷寒說的有道理,葉知秋一看神情就知道心裏不服。


    “萬象應該和淩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芷寒陪我去也對,她處變不驚溫婉秀氣倒是像護士。”我點點頭說。


    “可問題是怎麽進去呢?”被我一起從當鋪叫來的將軍問。


    等了許久我指著從樓裏走出的一男一女,對將軍說:“我在這裏觀察快十多天了,這兩個人應該是情侶,一直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帶人跟著這兩人,天黑下手把他們給綁了,帶到程千手的店裏去,我晚上在哪兒等著。”


    將軍利落隻點頭也不問緣由,轉身跟著那兩人出了275醫院,我帶其他人會小關廟鬼市,上次把程千手嚇病差點沒鬧出大事,最近事多都忘了過來看看他,我們進去臣千手就招呼徒弟關門。


    帶我們去後院,臉色一沉問:“聽趙閻說葉哥攤上官非,現在怎麽樣了?”


    鬼市都以葉九卿馬首是瞻,平日裏葉九卿仗義,大家都能記他的好,我請程千手坐下,鄭重其事說:“掌櫃的事複雜,三言兩語也給您說不清,而且官家的事知道太多怕牽連您。”


    “牽連,哼……”程千手一臉硬氣聲若洪鍾腰板一挺。“咱幹的是啥,自個心裏又不是沒數,打我在小關廟開市,那是仰仗掌櫃照應,葉哥仁義保鬼市一方安平,今兒出了事,那也是鬼市的事,我程千手還怕什麽牽連。”


    程千手全靠一雙手吃飯,後來聽趙閻說,程千手年輕那會張狂,持才傲物誰也沒放眼裏,結果拿著贗品賣給招惹不起的人,後來被發現抓到程千手,按規矩得砍了他吃飯的家夥。


    葉九卿出的麵,硬是把這事扛在身上,礙著葉九卿的麵子這才放過了他,程千手若沒了著雙手就是一個廢人,形同要了他的命,打那以後程千手就在鬼市安頓下來,這都過了幾十年,趙閻說也沒聽程千手給葉九卿說半個謝字。


    都是性情中人,大恩不言謝,到時候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這也是我來見程千手的原因。


    他這雙手有兩大絕活,非但能做出以假亂真的贗品,同時還能做出和旁人一模一樣的人皮麵具,會這個是因為,賣贗品得罪的人多,萬一被發現,也得有個脫身的辦法,小時候我見程千手做過,薄薄一張人皮在他手裏做出來的麵具戴在臉上,瞬間如同換了一個人,真是絕了。


    將軍帶著人扛著兩個麻袋進來,往地上一扔:“下了藥,一時半會醒不來。”


    “程叔,要勞煩您給我做這兩個人的人皮麵具,我得靠這個救掌櫃。”我指著麻袋對程千手說。


    程千手二話沒說,讓將軍把麻布打開,把兩人扶端坐好,取出黏土對著昏迷不醒的兩人,個把小時功夫竟然在黏土上捏出一模一樣的臉,然後起身取回一卷牛皮袋,裏麵有薄如蟬翼柔軟的皮脂,這就是人皮。


    程千手把人皮蒙在泥塑上,靈巧的手讓人皮和泥塑完全的貼合在一起,再用刻刀雕出五官,天剛亮,兩張人皮麵具已經大功告成。


    “把掌櫃平平安安給帶回來。”程千手把麵具交到我手裏,轉身時被他拉住。“上次嚇我的事,還沒跟你算,你也得給老子回來。”


    我笑著點點頭,江湖人豪氣說話不好聽,可聽著心頭舒坦,我把淩芷寒叫過來,將人皮麵具戴在她臉上,頃刻間站在我麵前的已經是另一個人,我讓將軍綁回來的兩個人和我們身材差不多,怎麽看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將軍把從兩人身上找到的胸牌交給我,我戴上麵具走的時候看見將軍手裏拿著一個長長的麻袋。


    “這是什麽?”我伸手一摸,發現竟然是槍。“你……你幹什麽?”


    “放心進去,如果有意外,我在外麵接引你們。”將軍麵色如同刀刻般堅毅。“搭上我這條命,保你們周全。”


    “真當自己老不死,現在當鋪我是當家,老實在家裏呆著。”我一把奪過麻袋交給田雞,對將軍說。“我要是真有事,救掌櫃就得指望您和趙叔了。”


    出門時程千手再三叮囑,人皮麵具戴在臉上時間長了會感覺癢,因為太薄千萬不能用手撓。


    “等會。”葉知秋從裏麵追出來,抿著嘴聲音有些哽咽。“我從小在當鋪長大,雖然我怨恨爸,但心裏一直把那裏當我家,如今我爸出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如果你再回不來,我就一無所有了。”


    “傻丫頭,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送死,再說當鋪和宅子可都是我顧小爺的,你吃住都是我的,還想著回來和你算租金呢。”我笑著摸摸葉知秋的頭,打小就習慣用這個動作欺負她。“不就是去醫院,別搞得我是去陰曹地府,說句好聽的,來,給哥笑一個。”


    葉知秋破涕為笑,眼淚卻掉出來,從小最怕看她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伸手把她抱在懷裏,感覺有冰涼透進胸口,我抬頭看見田雞和宮爵,什麽話都沒有,隻是對他們點點頭。


    這一路風雨同舟生死與共,我們三人之間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趕著時間到274醫院後麵的矮樓,進去的時候被哨兵攔住,我們遞上胸牌,哨兵一絲不苟核對身份和比對預留的資料,確認無誤示意我們可以進去。


    通過警戒線的那刻我在心裏長鬆了一口氣,雖然對程千手的本事很放心,可畢竟第一次帶著人皮麵具,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大樓裏的防衛居然比外麵更加森嚴,每個過道都有士兵站崗,來回還有荷槍實彈巡邏的,我和淩芷寒盡量低著頭,有人和我們打招呼,也隻能點頭不敢說話,擔心露出馬腳。


    穿上白大褂,我讓淩芷寒端著針藥,在二樓長廊盡頭我們看見病房門牌上的數字。


    六!


    這是杜亦讓我們要找的地方,門口站著兩個麵無表情的士兵,來回在我和淩芷寒身上打量,我說要查房,士兵才轉身打開反鎖的病房,這間病房的守衛似乎格外嚴格。


    進去後我聽見外麵又是鎖門的聲音,看起來這病房中的病人更像是被嚴密看管的囚犯。


    這是一間寬敞的單人病房,窗戶外麵被焊接牢固的圍欄,陽光從外麵照射進來,鐵窗的方格陰影落在潔白的病床上。


    一個頭發花白氣若遊絲的老人閉目躺在上麵,這個人我完全不認識,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老人我似乎在什麽地方見到過,可一時半會怎麽也想不起來,不明白杜亦讓我們到這裏來到底為了什麽。


    走到病床邊,淩芷寒手中端著的藥盤一抖,差點摔落到地上,我見她神情震驚,透著驚喜和哀傷,慢慢伸出手摸在老人幹柴般的手背上,嘴角蠕動幾下。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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