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俗稱千佛洞,位於敦煌市東南的鳴沙山東麓,坐落在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始建於十六國的前秦時期,經過曆代的興建,才形成如今規模巨大,內容最豐富的佛教聖地。


    我們在麥積山找到的畫卷,上麵的圖案在莫高窟的第一百二十六窟出現過,第二天葉知秋請宋文傑帶我們前去,到莫高窟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北大像。


    這是一座由九層遮簷組成的建築,正處在崖窟的中段,與崖頂等高,巍峨壯觀,其木構為土紅色,簷牙高啄,外觀輪廓錯落有致,簷角係鈴,隨風作響。


    其間有彌勒佛坐像,高三十五米,由石胎泥塑彩繪而成,而我們找尋的第一百二十六號石窟在北大像南麵一處僻靜的角落,幽深的石窟連陽光都無法照射進去,外麵是被封閉的鐵門。


    好在有宋文傑才能帶我們進去,在石窟的最深處,宋文傑把手電交給我們,在這裏任何有溫度的光線都是不被允許的,手電光下我們看見一副損毀嚴重的壁畫,斑駁脫落的牆體和久經風雨變黑的顏料,已經讓人無法分辨壁畫最終的原貌。


    隻是在壁畫的左邊我們看見和畫卷中一樣的半截招魂幡,葉知秋拿出畫卷和殘存的壁畫對比,果真如同宋文傑說的那樣,兩者一模一樣完全一致。


    “淩璿在麥積山費盡心思留下畫卷,想必就是指引這處地方。”宮爵抬頭認真凝望片刻。“可到底這裏有什麽不尋常的呢?”


    “這五個飛天和整個莫高窟壁畫中的飛天風格迥異,應該有其他含義才對。”葉知秋說。


    “飛天寓意天神,手裏一般都是拿著樂器,象征天人合一,這五個飛天手裏拿著的東西,在敦煌曆史中甚少出現,至少我是沒見過。”宋文傑很確定的說。


    “從左邊起,第一個飛天手裏拿著的是招魂幡,這東西在北方挺常見的,都是用來人死後魂魄回到先祖之地。”田雞把手電光照射在殘缺的壁畫上。“飛天拿著招魂幡,這有多意思,這給誰召喚呢?”


    “招魂幡,又稱靈旗,飛天是佛家八部天龍之一,可招魂幡卻是道家所用之物,道家的幡隻有兩種,分別是遷神和回耀,畫像中的招魂幡,白素黃繒作用是回耀。”淩芷寒上前細看良久搖頭說。“你說的引導亡魂是遷神,回耀不是讓亡魂安息。”


    “那是什麽意思?”宋文傑應該是沒接觸過這方麵的東西,很有興趣的問。


    淩芷寒下意識看向卓明風,這些玄學上的東西,最有發言權的當然是他,我看見卓明風負手身後,表情平靜一言不發隻看著壁畫,好像根本不在意我們說什麽。


    淩芷寒謙遜,估計是見卓明風沒打算摻合進來的意思,這才告訴宋文傑,在道家的回耀幡可攝召長夜府,封赦酆都生魂,以長竿懸於壇下,任風吹揚,十方幽魂,睹此靈幡,上生南宮,地獄開泰,死魂更生。


    “回耀不是招魂,而是號令亡魂。”淩芷寒看著宋文傑神情確定。


    “飛天是佛家的天人,卻拿著道家的法器,而且還在號令亡魂?!”宋文傑估計和葉知秋一樣,對於超出他們認知範圍之內的事都很難接受。


    我指著第二個飛天手裏拿著的東西,其一端為金剛杵的樣子,另一端為三棱帶尖之狀,中段有三個佛像頭為柄,一作笑狀、一作怒狀、一作罵狀,認真問淩芷寒:“這東西又是幹什麽用的?”


    “我一直研習玄學,降魔杵是佛家的法器,我知道甚少。”淩芷寒直言不諱。


    咳!咳!


    葉知秋在旁邊莫名其妙幹咳,昂頭看我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她懂,看樣子在等著我問她。


    “您能耐大,給咱普及普及。”我苦笑著問。


    葉知秋平常沒這麽賣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學會在我麵前顯擺了,她得意洋洋手指著畫卷上左邊第二個飛天說:“在叫金剛降魔杵,是藏傳佛教中的一種法器,通常為佛教密宗修降伏法所使用,用以降伏魔怨,表示具有威猛法力。”


    “知秋,這降魔杵的造型很久遠,還不是你說的密宗法器。”宋文傑一直在研究敦煌曆史,想必這方麵的知識要比葉知秋豐富的多,他表情嚴峻的說。“這是佛家雜密的法器,比密宗形成的時間還要早。”


    “雜密是什麽?”將軍疑惑不解。


    “漢傳佛教分為三部,雜密、胎藏界、金剛界,其中雜密的內容極為龐雜,講究神通與法術,是密宗最早的雛形保留了密宗所有法術和奧義,而金剛降魔杵便是源自雜密,在早期的雜密裏是催化符咒力量用的。”宋文傑心平氣和對我們說。“主要的用途也是驅使鬼神。”


    我聽完眉頭一皺,金剛降魔杵和之前的招魂幡用途都一樣,全是用來號令亡魂的,可這兩個法器卻分別是不同宗教的法器。


    “不過這也不奇怪,莫高窟雖說是佛家聖地,但隨著曆代興建,道教文化也在莫高窟很興盛,這或許是兩種不同宗教融化的一種體現形式。”宋文傑嚴謹的說。


    “你懂的這麽多,給說說右邊這個飛天握著寶劍是什麽意思?”田雞指著畫像問宋文傑。


    “寶劍為兵刃,在宗教中代表權利和威嚴,佛家和道家都有寶劍法器,這個不足為奇。”宋文傑一本正經回答。


    “扯犢子,虧你還是專家。”將軍白了宋文傑一眼。“你那隻眼睛看見這寶劍是佛、道兩家的法器了?”


    宋文傑搞研究的,接觸的都是斯斯文文的人,應該沒和將軍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將軍一開口,宋文傑不知所措木訥的愣在原地。


    “這劍上有七星,劍柄刻有蒙文,這玩意叫七星寶劍,別以為道教才用,這是薩滿教的法器。”將軍吐口而出。


    “就是跳大神的薩滿教?”田雞眉頭一皺看向將軍。“魏叔,你怎麽認識這東西?”


    “我咋能不知道,你忘了我是什麽地方人,打小就看巫師跳大神,戴著麵具,腰上係著人皮法鼓,手裏揮舞的就是這玩意。”將軍斬釘切鐵說。


    宋文傑聽完臉一紅,連忙埋頭在畫卷上,認真看了許久,一臉慚愧的點頭:“的確不是佛家和道家的法器,如果真是薩滿教也能解釋的通,敦煌是是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和樞紐,在漢唐時期,這裏以佛教為主要宗教的多種宗教並存格局,但還有很多原始的宗教,其中影響最大的便是薩滿教。”


    “這七星寶劍幹嘛用的?”我問將軍。


    “說起來有些玄乎,跳大神的巫師一般是不用七星寶劍的,隻有和死人交談,說白了就是讓死人幫忙辦事的時候,才會用這玩意。”將軍回答。


    “那和前麵的招魂幡還有金剛降魔杵用處都一樣。”宮爵一臉嚴肅和我對視冷峻的說。“都是控製亡魂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不用說,最後這個權杖也應該一樣。”田雞抬頭好奇的問。“權杖又是什麽宗教的?”


    葉知秋和宋文傑默不作聲搖頭,淩芷寒也回答不上來,宋文傑之前說的對,這東西不像是中原的,但凡是文物總有傳承,即便造型怪異多少也能認得,但這個權杖的款器和樣式我從來沒見到過。


    “自從絲綢之路開通後,西域的文化一直很繁雜,東西文化在這裏交匯融化,這權杖應該是西方的物件,握在飛天的手中想必也應該是一種法器。”葉知秋推測說。


    “權杖上有骷髏,一般來說骷髏代表死亡同時在西方也是黑暗權利的象征。”宋文傑想了想若有所思說。“這和我們傳統宗教中的亡魂操控應該差不多,五個飛天手中,有四個手裏拿著風格迥異不同宗教的法器,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離奇的事。”


    “中間的飛天雙手捧著一扇門。”田雞指著畫像說。“這門肯定不是法器,那是什麽意思?”


    宮爵忽然轉頭看向畫卷,嘴慢慢張開神情驚訝:“四個飛天左右站立,手中所持全是號令亡魂的法器……中間的門緊閉,難道這門是象征阻隔陰陽兩界的通道?!”


    “知秋,你學考古,難得來一次敦煌,又和老同學見麵,這麽好的機會,還不讓文傑帶你到處逛逛。”將軍忽然轉身笑著對葉知秋說。


    “現在不是在想這畫卷中的含……”


    “去逛逛。”我看見將軍的手拍在葉知秋的肩膀上,雖然還在笑,可語氣已經加重。


    我心裏頓時明白,將軍是想支開他們,確切的說是想葉知秋把宋文傑帶走,葉知秋不傻,估計也想到,不過將軍這麽做,指定沒什麽好事,否則也不會避諱宋文傑。


    將軍見葉知秋遲遲不動,從田雞手裏把畫卷收起來,交給宋文傑:“大老遠麻煩你這麽多,也沒什麽感謝的,這畫瞧你挺喜歡,就送給你了,我們還想多看看,你帶著知秋到處走走。”


    宋文傑一聽興奮不已,顫抖的雙手近乎於虔誠的從將軍手中接過畫卷,一個勁的對我們說謝謝,好像生怕我們反悔,拉著葉知秋往外走,離開石窟前,葉知秋還不住回頭,眼睛裏充滿了無可奈何惋惜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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