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這個東西很萬惡,就連我這樣對錢財很淡泊的人,如今也知道這玩意的好處,至少那兩萬塊錢放在身上,心裏踏實了許多。


    田雞嚷著要大吃一頓,金陵這地方,田雞比我們熟悉,像他那樣粗枝大葉的人,居然特意挑選了一家叫晚晴樓的地方。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聽這名字就挺有詩情畫意,這些天顛沛流離又被解天輝嚇的不輕,終於能輕輕鬆鬆坐下來吃一頓飯,晚晴樓雅致,主要經營小吃和江浙菜,以秦淮八絕聞名。


    “可別小看了秦淮八絕,可都是幾百年老字號的小吃,看著簡簡單單,可裏麵門道卻大有來頭,就比如六鳳居的豆腐腦,是選用上等黃豆磨製而成,既鮮嫩又無黃江水味,再佐以蝦米、榨菜、麻油及醬等。”田雞指著桌上的菜肴說。“到了金陵,不吃秦淮八絕,如同沒來。”


    “別裝了,再精細的豆腐腦,進你的嘴都是一個味,秦淮八絕就是再好吃,對於你來說,不過是豬嚼牡丹,暴殄天物”宮爵一邊笑著說,一邊把筷子上的豆幹塞到田雞嘴裏。


    我沒忍住笑出聲,田雞咽下嘴裏的東西,憨憨笑著:“那還真不一樣,我貪吃,對吃挺講究的,隻是跟著你們,能吃飽已經謝天謝地了。”


    “你不是貪財嘛,怎麽又變成貪吃了,別說的我和宮爵欺壓你似得。”我笑了笑說。


    “酒色財氣自古不分家,所謂無酒不成禮儀,我向來飲酒不醉心。”田雞今天話好像特別多。“色……這個我捫心自問,一直近色不亂。”


    “你少來,心裏還惦記著薛心柔吧。”宮爵樂嗬嗬笑起來。“別以為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薛心柔走了多久,你心裏就想了人家多久,她和我們約定一年後匯合,估計你天天都在算時間吧。”


    “沒瞧出來啊,你小子還有這樣的花花腸子。”我見宮爵說完,田雞居然沒反駁,抿嘴詭笑,居然一直沒發現田雞還有這心思。“你原來喜歡薛心柔那樣的類型,就你那樣的腦子,你配得上人家嘛。”


    “世事無常,指不定她就看的上我這樣的呢?”


    “醒醒吧,咱一群挖墓的,你和薛心柔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是我打擊你,咱幾個,要錢沒錢,要權沒權,人家能看上你啥。”我給田雞倒上酒,笑嘻嘻說。“男兒就該誌在四方,別成天到晚學著兒女情長,那東西真不適合你。”


    “莫欺少年窮,萬一我以後富甲天下呢。”田雞吸著手指不以為然說。


    我和宮爵幾乎同時笑了:“就咱們這樣的進度,不知道還要毀掉多少地方,這財和咱們就沒關係。”


    “酒色財氣裏麵,你就剩下骨氣了,這個沒人說你,你這人當兄弟是真沒話說,我和宮爵能認識你,這輩子也值了。”我端起酒杯誠懇說。“來,咱兄弟還沒這樣喝過酒,今晚不醉不歸。”


    “這酒喝的感覺稀裏糊塗的。”宮爵放下酒杯喃喃自語。


    “怎麽了?”我問。


    宮爵若有所思說:“一塊石頭賣了那麽多錢,你們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你想那麽多幹嘛,錢都給咱們了。”田雞說。


    “我之前也以為是對方看走了眼,看後來慢慢靜下來仔細想想,這中間的確很蹊蹺。”我說。


    “你也發現這事不對勁?”宮爵問。


    我點點頭,古玩這個圈裏,要吃上這口飯,靠的就是眼力勁。


    涵春軒是應悔元的產業,行當裏被公認最富有的人,這足以說明應悔元和葉九卿以及花惜雙一樣,他們都有過人的地方。


    葉九卿靠的是探墓的本事,花惜雙能遊刃有餘混跡在黑白兩道,靠的是她那張巧舌如簧的嘴以及通天徹底的關係。


    應悔元富甲天下,靠的是什麽。


    當然是眼力,能辨別真偽的眼力,最重要是慧眼識人的本事,能被應悔元看的上眼的人,又怎麽會是酒囊飯袋。


    “這麽說,並非涵春軒的人打眼,那塊石頭難不成真值錢?”宮爵一聽,麵色立刻凝重,看向田雞問。“你好好想想,那石頭上可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沒什麽尋常的地方,我就尋思怎麽是碣石宮的東西,指不定真有寶呢。”田雞說。


    “傳說碣石宮金玉滿山,事實上碣石宮的確是修建在金山上,既然是這樣,說不定也有玉石,或許那塊石頭裏有上好的玉,真正打眼的其實是我們才對。”我深思熟慮說。“除了這個原因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一塊石頭能賣那麽多錢。”


    “你們怎麽沒事找事,錢都拿到手,管那麽多幹嘛。”田雞打斷我的話。“來,喝酒。”


    宮爵剛端起酒杯,忽然目光冷峻的掃向我們後麵,看宮爵這反應,我心裏一沉,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


    轉頭一看,驚鄂的發現,我們來晚晴樓的的時候,樓上熱鬧非凡,座無虛席,我們一壺酒還沒喝完,而且時間並不晚,二樓上除了我們居然沒有人了。


    “不對勁……”


    宮爵話還沒說完,我們就聽見有人上來的聲音,那腳步聲很穩健,在空曠的晚晴樓顯得各位清晰。


    直到我們看見,一個戴眼鏡的老者緩緩走上來,在我們對麵的桌前坐下,很客氣的對我們笑了笑。


    看見這人,我心裏咯噔一下,那人居然是涵春軒買我們石頭的人。


    “麻煩了,估計是瞧出那石頭有問題,找上門來了。”我壓低聲音說。


    “杵著幹嘛,就來了一個老頭,還能吃了我們,裝著不認識,趕緊走。”田雞把頭一埋小聲說。


    “慌什麽,咱們沒偷沒搶,古玩街上的交易,瞧的就是眼力,他們自個看走眼,既然錢都過了手,難不成還有反悔的理。”宮爵瞪了我和田雞一眼。


    “你這話雖然沒錯,可畢竟一塊石頭賣了人家那麽多錢,何況這是金陵,我們人生地不熟,而且對方還是富甲天下的應悔元,不是好招惹的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趕緊走。”我拉了拉宮爵,讓他審時度勢。


    對麵的老者似乎對我們並沒多少興趣,點了一些點心,甚至都不再看我們。


    繞過老者,我們急匆匆往樓下走,剛走到一半,震驚的發現,不光是二樓,整個晚晴樓空無一人,外麵黑壓壓一片沾滿了一大群精幹的人。


    敢情是有備而來,根本沒打算放我們走,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又回到二樓,老者咬了一口黃橋燒餅,細嚼慢咽看著我們,樣子很淡定鎮靜。


    “不知道怎麽稱呼您,圈裏的規矩我也懂,貨過了您的手,真假不論,錯了那是您打眼,也怪不著咱們,不過我們也不是存心衝著貴號來惹事,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您多包涵,我們三人,我是管事的,有什麽您衝著我來。”看架勢,今兒不把話說清楚,估計別想走出去。


    “客氣,在下姓薑,夫子廟的同行給麵子,叫我一聲薑無用,承蒙應爺看的起,在涵春軒混口飯吃,人老了,就真變的無用。”老者慢慢把一顆石頭放在桌上,正是我們賣出去的那顆。


    “您年長,若不嫌棄,我叫您一聲薑叔,若有什麽地方不對,還望薑叔海涵,是桌上談還是刀口談,請薑叔給指個道。”我不卑不亢說。


    “不急,應爺向來好客,已經交代了,各位遠道而來是客,不能怠慢了各位,晚晴樓和這附近的地方,我已經給包下,各位吃喝都算應爺了。”薑無用依舊笑的客氣。“應爺吩咐,讓我無論如何都要陪好各位,想吃想喝想玩,隨便言語,保證讓各位盡興。”


    我在心裏暗暗吸一口氣,薑無用越是這樣說,事態越麻煩,我們走到二樓窗邊,整整一條街真的一個遊人都沒有,下麵站立的全是薑無用帶來的人。


    這哪兒是陪我們吃喝,分明是不想讓我們走,看樣子怕是真捅了馬蜂窩,按理說,應悔元家大業大的,也不會在乎這點小錢,何況這樣的小事,也不該驚動應悔元才對,真不明白,就為了兩萬塊錢,至不至於這麽大的陣仗。


    “薑叔有話請直接說,隻要不為難我兄弟,怎麽著都成。”


    “看樣子,這位是管事的,還不知道怎麽稱呼。”


    “顧朝歌。”


    “顧兄弟多慮了,應爺好客向來喜歡結交朋友,應爺就是想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曆。”薑無用把石頭漫不經心往前推了推。


    我一愣,來這麽多人就是為了問一塊石頭的來曆,我和宮爵還有田雞對視一眼。


    “石頭是從碣石宮帶出來的,莫非……”宮爵眉頭一皺。“這個應悔元莫非看出什麽門道?”


    “應該不會吧,那石頭普普通通,誰能看出來是從哪兒來的。”田雞說。


    “這顆石頭,是我們前些日子在海……”


    “不用告訴我,應爺想知道的事,還有勞顧兄弟當麵說。”薑無用打斷我的話。“當然,應爺不急,可以慢慢等各位吃好喝好後再說。”


    “應悔元想見我們,看架勢怕是鴻門宴啊。”宮爵小聲說。


    “見就見,怕什麽,應悔元也是行當裏的人,怎麽也該認識葉九卿,到時候見到人,把葉九卿搬出來,我就不相信應悔元不賣給人情,何況他不就想知道石頭來曆嘛,隨便編一個就能搪塞過去。”我說。


    宮爵想想也隻能點點頭,薑無用雖然說的客氣,整條街都被他派人圍著,我們想跑也跑不了。


    我剛想開口答應薑無用,田雞突然一把將我和宮爵手按住:“我從北邙山跟著你們,一路上,你們說什麽,我就聽什麽,你們如果當我是兄弟,這一次能不能聽我的。”


    從沒見過田雞這樣鄭重,我和宮爵點點頭。


    “你說,聽你的。”


    田雞頭往下窗下的秦淮河,摸了摸下巴,很幹脆的說:“跳下去。”


    我和宮爵一怔,很快意識到田雞是認真的,忽然很無奈的笑了笑,我們三人硬著頭皮,直接從二樓跳入秦淮河中,還好水流不急,很快就遊到對岸。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見薑無用麵色凝重站在窗邊,估計他也沒料到,我們三人居然會跳水,薑無用手一揮,衝上樓的人竟然紛紛跳入河水中,街道上的人也向我們迂回過來。


    田雞拉著我和宮爵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街巷之中,漸漸我忽然發現,田雞似乎對這裏異常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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