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悔元向我們推薦的人叫殷蝶,說起這個人,應悔元推崇有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此人無所不在,一直以來,應悔元若遇到難事或者疑惑,都會想此人請教,從來沒有讓應悔元失望過。


    能讓應悔元大加讚賞,言語中流露全是心悅誠服的敬佩,想必這個叫殷蝶的人定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直到應悔元帶我們見到殷蝶時,我甚至都有些懷疑應悔元是不是說的有些誇張。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年歲的女人,一臉書卷氣,不過臉上沒什麽血色,她的眼睛清澈幹淨,完全看不到世俗的繁雜,倒是像不食人間煙火的隱士。


    殷蝶的房子遠在郊外,四下沒有可以走動的鄰居,諾大的房間裏全是堆積如山的書卷,應悔元說殷蝶喜靜,從不和人來往,終日都在這裏博覽群書。


    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在房間裏找到可以站立的地方,去的時候已是豔陽高照,可屋裏光線昏暗,厚厚的窗簾阻隔了陽光,讓這裏看起來沒多少生氣。


    殷蝶的樣子有些疲倦,看了我們一眼,又重新轉身坐到燈下,她應該是挑燈夜讀一宿,若不是我們登門打擾,真不知道她會看到什麽時候去。


    殷蝶對我們似乎沒什麽興趣,甚至都不願意抬頭多看我們一眼,應悔元或許是知道她個性,也不介意,把薛心柔帶回來的筆記,放到殷蝶麵前。


    “悔元有一事不解,冒昧打擾,還望能指點一二。”


    能讓應悔元禮賢下士,可見此人並非濫竽充數之輩,殷蝶全神貫注看著手裏的書,翻開的筆記就在她旁邊,眼睛都沒瞟一眼,房間裏是長時間的沉默,似乎在她眼裏,除了手中的書,其他的一切都引不起她的絲毫興致。


    我們不知所措的站在房間裏,應悔元似乎很習慣這樣的沉默,在下麵悄悄擺手示意我們稍安勿躁,到底站了多久,也不清楚,反正感覺腳向灌了鉛。


    看著對麵女人全神貫注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封承,心裏暗暗苦笑,讀書人向來都自命清高,越是有學問的越是不屑與凡夫俗子交往,在學問方麵,封承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不過對麵的殷蝶更甚,難怪要一人遠離俗世獨居,估計是曲高和寡難覓知音。


    殷蝶終於放下手中的書,瞟了一眼旁邊的筆記,我瞧不出她臉上有什麽興趣,應該是覺得我們站在房裏打擾了她。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殷蝶目光短暫的停留在筆記上,很快又回到她自己手中的書上。


    宮爵和田雞還有薛心柔麵麵相覷,明明是來問筆記上的圖案出處,可殷蝶告訴我們的是什麽,沒有人明白。


    “日月所入?”應悔元眉頭一皺,神情有些吃驚。“難不成是……是靈山?!”


    “這圖案和靈山有關?”我也大吃一驚。


    “什麽是靈山?”田雞問。


    “在大荒西經中曾記載過一處地方,傳說中那裏是日月所入。”我解釋。


    “日月所入?怎麽入?”宮爵也茫然不解。


    “日月交替,兩者擁有不會相交,而傳說中的靈山,日月會同時出現在天空。”應悔元在旁邊說。


    “日月同時出現在天空?這,這不可能啊。”薛心柔說。


    “沒見過不代表不可能,何況我們經曆過太多不可能的事。”宮爵冷靜下來看向我。“這個靈山在什麽地方?”


    “沒有人知道,這僅僅是一個傳說而已。”我搖搖頭和應悔元對視。“應叔,您見多識廣,關於靈山您可有耳聞?”


    “傳說中的地方虛無縹緲,雖然知曉但誰會去在意一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地方。”應悔元搖頭說。


    我們不約而同把目光看向沉靜的殷蝶,她看見筆記上的圖案後才提及靈山,應該不會是信口開河,可殷蝶清高寡言,而且看樣子對我們的到訪很不舒服。


    僵持了很久,估計是嫌我們太煩,丟掉手裏的書,再瞟了一眼旁邊筆記上的圖案,提起筆在上麵寫了一個繁體的靈字。


    “靈,巫也,以玉事神,霊字下麵就是一個巫字,靈山實際上指的是巫山,巫者,事鬼神,男曰覡,女曰巫。”殷蝶雖然不耐煩,但如數家珍張口而來。“故而有靈山十巫之說,那是一個極其神秘未知的地方,從來沒有人真正見到過。”


    “那,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薛心柔疑惑的問。


    殷蝶都懶得回答我們,轉身從堆積如山的書海中,抽出一本扔在我們麵前,上去一看居然是山海經。


    “山海經中記載的地方?”宮爵一臉愕然。“這,這和筆記上的圖案有什麽關聯?”


    “難得靈山真的存在?”田雞也大為疑惑。


    “靈山並非是一座山,而是一個崇尚巫術的部落,這個部落的圖騰便是這筆記上的圖案。”殷蝶指著殘缺的圖案說。“這些線條並非是中原所有,有很久遠的曆史,介於蛇和龍之前的圖騰,線條都是又兩種顏色交替,是代表相互纏繞在一起的蛇。”


    “山海經中倒是提及過一個地方,叫巫鹹國,記載中這裏的國民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或許就是這個圖案的雛形。”我若有所思點點頭,但眉頭皺的更緊。“從未有人證實過山海經的真實,既然這個圖案和靈山有關,難不成這世上真有一處日月同天的地方?”


    “爺爺一直都在研究和追查月宮九龍舫的下落,為什麽筆記中會留下殘缺不全的靈山圖騰?”薛心柔喃喃自語。“而且圖案殘缺,可見爺爺他也沒看見過完整的,靈山和月宮九龍舫又有什麽關係呢?”


    “如果說關係,或許還真有些關聯。”我來回走了幾步說。


    “什麽關聯?”宮爵問。


    “月宮九龍舫最早出現在黃帝時期,天下共主把月宮九龍舫奉為神明,不惜在昆侖修建冰宮供奉,我們之前推斷過,月宮九龍舫真正的關鍵不是這艘船,而是船上的人……”我揉了揉額頭說。“事實上,就連黃帝也堅信,船上的是神。”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靈山和月宮九龍舫還真有關聯。”應悔元慢慢點頭說。“山海經中記載,靈山的巫鹹國很特別,靈山群巫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是說,在靈山的巫師掌控者長生不死的辦法,而且靈山有一處天梯,巫師從天梯從此上下於天,宣神旨,達民情之意,從描述中看,靈山群巫更像是侍奉神的仆人,關鍵就是靈山群巫侍奉的是誰。”


    “不死藥……就是長生不老,月宮九龍舫上的神恰巧也具有這樣的能力,薛教授在去昆侖金闕之前,一直都在研究靈山,很可能靈山群巫供奉的正是月宮九龍舫上的神。”宮爵說。


    “關於靈山,山海經中還記載了另一件事,或許也能證明這個地方的存在。”殷蝶說。


    “還有什麽事?”我問。


    “在山海經說,描述靈山的時候,提到了一個叫突窳的神獸,突窳是蛇身人麵,後來被殺,但最好被群巫用不死之藥救活,而救活的突窳變為龍首。”殷蝶拿起桌上的筆記,指著上麵殘缺的圖案說。“窫窳是蛇身人麵,符合遠古部落對蛇崇拜的特征,而在巴國曾經就有一一個以蛇為圖騰的氏族,這個圖案上的線條久遠,絕非是中原所有,但兩條交纏的蛇卻隱約有龍型,可見這個圖案在演變的過程中,受到過什麽啟示因此發生了改變。”


    “突窳在救活後變成龍首,其實可以看出這個部落對圖騰崇拜的轉變,從最開始的蛇變成了龍,說明靈山群巫見過龍。”我說。


    “羽龍!”田雞脫口而出。“如果靈山群巫供奉的是月宮九龍舫上的神,那他們一定見過被九條羽龍拉行的船,從而見過龍,所以圖騰崇拜才會發生改變。”


    “就算這一切推斷都成立,可現在的問題是,靈山在什麽地方?”宮爵憂心忡忡對我們說。“要知道,靈山隻在山海經中被提及過,山海經成書於先秦,距今兩千多年,可從未有誰能證實山海經中所記載的東西,即便是真的有,日月同天的靈山又怎麽哪兒呢?”


    “我爺爺應該是發現了些什麽線索,至少這殘缺的圖案能說明,或許靈山作為一個遠古部落,的的確確存在過,可惜現在我們掌握的資料太少。”薛心柔從我手裏接過筆記,翻到最後又看見那個名字。“爺爺不會在如此重要的筆記中,隨便留下一個名字,這個人應該是知道些什麽,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這個人。”


    見到殷蝶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收獲,應悔元向她道謝後,也不再打擾,正準備帶著我們離開,我站在門口突然停住。


    重新走回去,從身上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殷蝶麵前。


    “你既然博古通今無所不知,那你知不知道這個東西的來曆?”


    殷蝶很不耐煩的瞟了一眼,忽然神情大變,她居然會對除了書以外的東西感興趣,把桌上的蟠螭獸紋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片刻後,吃驚的看向我。


    “雷營衛千戶的信物!這東西你從什麽地方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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