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大祭司手中要過古書,漫不經心翻看幾頁後,丟入到火盆中,看著火勢把古書燒成灰燼。


    “明明就是凡夫俗子,還妄想和神比肩,終究還是癡人說夢,就靠這些把戲蠱惑人心,一個跳梁小醜竟然膽敢自詡為王。”


    “也,也不是……”大祭司埋頭怯生生說。


    “怎麽?連你堂堂大祭司,也信妖言惑眾的巫蠱王?”我盯著他冷冷問。


    “當然不信,可是……”大祭司頭埋的更低,聲音惜若蚊吟。“可是在巫蠱王統治九黎後裔的時期,就連祭司對其也深信不疑,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據說巫蠱王可以和神溝通,代替神傳達神旨。”大祭司說。


    “祖神在魔國出現的時間並不長,既然祖神突然銷聲斂跡,巫蠱王還怎麽和神溝通?”宮爵大吃一驚問。


    “這也是巫蠱王能統治九黎後裔的原因,而且從流傳下來的記載看,巫蠱物還真具有這樣的能力。”


    “笑話,他都膽敢背叛祖神,褻瀆神的人居然膽敢說傳遞神旨,你們到底是有多沒腦子?”我勃然大怒問。


    “你最近幹嘛老是因為這個發火,你現在是知道巫蠱王瀆神和背叛,可當時的九黎後裔並不清楚啊。”宮爵拉了拉我衣角,讓我不要急躁,然後問大祭司。“是什麽原因,讓九黎後裔相信巫蠱王具有和神溝通的能力?”


    “巫蠱王在傳遞神旨的時候,神的聲音就會響起,但絕對不是巫蠱王所說,冥冥之中當著所有信徒的麵,那聲音猶如憑空傳來。”大祭司回答。


    “是不是那聲音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出現,但卻無法知道聲音的來源?”我大吃一驚問。


    “對,就是這樣的,像是神的低吟,肅穆而莊嚴,那絕對不能是可以弄虛作假的,而且每一次巫蠱王傳遞神旨,都是在幽都祭壇,那是一處很空曠的地方,神的聲音回蕩在祭壇中。”


    “幽都祭壇?是,是什麽地方?”葉九卿問。


    “不知道,據說在巫蠱王鼎盛的時期,他有一處被信徒修建的祭壇,巫蠱王終年居住在幽都之中,但他從不接受信徒的膜拜和朝聖,隻會在需要傳遞神旨的時候,才會召集信徒前往。”大祭司搖搖頭回答。


    我眉頭皺的更緊,嘴角蠕動一下:“難道,難道巫蠱王真能和神溝通……”


    “你之前不是對巫蠱王一直都嗤之以鼻嗎,怎麽突然也相信有這事啊?”其他人全都吃驚看著我。


    他們其實也應該吃驚的,隻不過他們失去了關於祖神之殿所有的記憶,在我們得知祖神之殿的存在時,曾經到過一個九黎後裔的寨子,在那裏我們見到一位滿頭白發,身著大紅袍,一手拿著銅鈴,一手拿柳巾,嘴裏念念有詞的老人。


    後來才知道,那位老人同樣也是祭司,我到現在還能記得他的樣子,當他抬起頭那刻,搖曳的火光中,我看見老人那張布滿溝渠皺紋的臉,似乎每一道裏麵都蓄滿了神秘。


    火光裏老人的兩眼透出令人膽寒的蒼白,完全看不到瞳孔,像是一層白膜覆蓋在上麵,在他身後的鬼神映襯下,整個房間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我們就是從這位祭司的口中得知到關於祖神之殿的線索,但是在追問祖神之殿下來的時候,這位祭司怎麽也不肯告訴我們。


    他的骨子裏和眼前的大祭司一樣,有著九黎人百折不屈的意誌以及對炎黃子孫的仇視,當時知道從他嘴裏再問不出什麽,可就在我們打算離開的時候。


    忽然聽見房間裏傳來高亢低沉的聲音,我現在對當時發生的事還記憶猶新,當那聲音響起的那刻,盤坐在地上的祭司頓時臉色大變,恭敬的跪拜在身後的木樁上,樣子虔誠而卑微,頭重重磕碰在地上。


    那回蕩在房間裏的聲音厚重深沉,但我確定並不是房間裏的人嘴裏發出來的,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有人裝神弄鬼,衝到屋外查看,發現四周都是一覽無餘的矮坡,月色下我們可以確定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


    聲音就是從屋裏發出,可我們驚訝的返回時,所有人的嘴都是緊閉,可那聲音依舊沒有停止。


    紅袍祭司謙卑的膜拜木樁,上麵凶神惡煞的鬼神怒目圓瞪,威嚴肅穆的俯視著房間裏所有人。


    宮爵最開始還以為木樁裏有人,但後來宮爵確定那木樁是由一整顆大樹雕刻而成,但寬度絕對藏匿不下一個人。


    但聲音就是從那裏傳來,確切的說,是從木樁上雕刻的神像嘴裏傳出來,那是神的聲音,告訴我們是被神選中的人,正是因為這個,祭司才告訴了我們祖神之殿的位置。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想明白那聲音是怎麽出現,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真有十二祖神的存在,如今聽祭司說起巫蠱王的事,這才意識到,當時我們或許真的聽見了祖神的聲音。


    難道巫蠱王真的有和神溝通的能力?


    但轉念一想,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想,或許我們在那間木屋中,聽見的的確是祖神的聲音,可巫蠱王傳遞的絕非是神旨。


    祖神在魔國雙城銷聲斂跡,才有了後來的入地眼,紫微十二將神才是祖神的神使,入地眼在替祖神完成尋找月宮九龍舫和失落神器的任務,這是迫在眉睫的事,入地眼不可能有時間去蠱惑已經失去作用的九黎人。


    由此可見巫蠱王和入地眼無關,同時,既然入地眼是祖神的神使,即便真有神旨要傳遞,也應該是由入地眼完成,而不是褻瀆和背叛的巫蠱王。


    在幽都祭壇回蕩的聲音應該另有隱情,但絕對不會是祖神的聲音,但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我總感覺這中間有某種關聯。


    “大祭司,巫蠱王既然具有了神性,而且又掌握了異巫和重新創造出來的蠱毒,他統治了九黎後裔多長時間?”薛心柔忽然很認真問。


    “五十二年。”大祭司想都沒有想脫口而出。


    “你,你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薛心柔驚詫的看著大祭司。


    “因為苗人的祭司的傳承從未中斷過,唯獨一次就是巫蠱王統治九黎後裔的那段時間,不多不少剛好五十二年。”


    “我對少數民族宗教文化也有些研究,既然在九黎曆史上,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巫蠱王,而且統治的時間也不短,為什麽沒有丁點的記載呢?”薛心柔繼續問。


    “九黎後裔和漢人不一樣,漢人有史書,不管真假有多少,總能記載下來一些,但是九黎後裔的傳承全是靠祭司,沒有文獻的記載,即便是有,也是用祭司的語言,能看懂的寥寥無幾。”大祭司心平氣和回答。


    “難道,難道在傳承中,巫蠱王以後的祭司刻意的抹去了這段曆史?!”宮爵恍然大悟問。


    大祭司點點頭。


    “巫蠱王在當時可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為什麽後麵的祭司會要抹殺掉和他有關的一切呢?”田雞一本正經問。


    “我之前說過,巫蠱王統治的時期,也是九黎曆史上最黑暗的時期,在負責傳承的祭司看來,那段充滿血腥的曆史,不應該讓後來的族人知曉。”


    “血腥?”我一愣詫異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祭司聲音低緩告訴我們:“巫蠱王在幽都祭壇的時候,就再沒有離開過那裏,終年留守在祭壇,而且什麽都不管,什麽也不做,那段時間沒有人帶領九黎後裔祭祀,祭司的職責形同虛設。”


    “都成了巫蠱王了,天天貓在祭壇裏幹什麽?”田雞茫然的問。


    我忽然想起在古墓中看見的那副壁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壁畫中所描繪的地方,就是幽都祭壇。


    “他被信徒稱為巫蠱物,蠱物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盛行,難道你們沒發現,巫蠱王做的事其實和祖神一樣嗎?”我麵色冷峻說。


    “什麽地方一樣?”其他人異口同聲問。


    祖神在魔國出現後,並沒有追查月宮九龍舫的下落,而是留守在魔國之中,祖神消失以後,巫蠱王去了幽都祭壇,可同樣也是寸步不離。


    巫蠱王不惜背叛神,就是因為他得到祖神留下的異巫,我們在獨南遇到的那個苗巫曾經說過,不懼怕蠱毒的隻有兩種人,一種當然是祖神,而另一種便是從初代異巫中創造出蠱毒的巫蠱王。


    說到這裏,我下意識瞟向火盆中,已經被燒成灰燼的古書。


    葉九卿或許是注意到我的目光,頓時茅塞頓開:“巫蠱王和祖神一樣,都在研究和創造新的異巫!”


    “對,巫蠱王在幽都祭壇利用神留下的異巫,不惜一切的研製,雖然最終是失敗了,但巫蠱王還是創造出蠱。”大祭司點點頭說。


    我忽然慢慢抬起頭,不敢祖神在魔國因為什麽原因研製異巫,但可以很肯定,最終祖神是成功了,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驅使巫蠱王孤注一擲,不惜背叛祖神去相仿,可見祖神在魔國中所做的事非同一般,以至於讓信仰如此堅定的巫蠱王都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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