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的回憶似乎充滿了懼怕,他麵色沉重告訴我們,事實上到現在,他也不敢確定看見的地方算不算是墓室。


    因為他從來沒有見到一個墓室中堆放著那麽多的棺材,那古墓的規模遠遠超過楚墓,但從棺槨的樣子以及腐爛程度看,修建的時間要不楚墓晚很多。


    黃平入行沒想過大富大貴,隻想著混口飯吃,一下見到這麽多棺槨,他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感覺自己撞了大運,甚至都忘記自己還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底。


    他在墓室中發現用於照明的火盆,點燃後才大吃一驚,那處墓穴之大遠遠超過黃平的想象,裏麵所有的棺槨都是整齊的排列,呈現出一個由棺槨組成的圓。


    他大致清點,墓穴之中至少不下百具棺槨,看上去那裏更像是一個合葬的墓穴,可是棺槨新舊並不一致,可見這些棺槨並不是一次性安放,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這些棺槨是陸陸續續被抬進來,那說明墓穴之中就有通往外麵的通道。


    不過當時黃平更好奇的是,這些棺槨到底是誰留下,以及裏麵放有什麽殉葬品,因此他隨意的開啟一口棺槨。


    ……


    黃平說到這裏,聲音突然中斷,好像即便是回憶,他如今也不想再去麵對。


    “裏麵有什麽?”我認真問。


    “沒有殉葬品,隻有一具女人的幹屍,穿著苗人的服飾,但並不是葬服,衣服上全是被浸染的鮮血,時間太久血漬已經發黑,屍骸並不是按照苗人風俗下葬,更像是隨意的丟棄在那裏。”


    “裏麵是苗人?”薛心柔一臉疑惑。


    “你向來膽大,一具女屍不至於讓你嚇成這樣,你還看見了什麽?”葉九卿一本正經問。


    黃平好半天才鎮靜下來說,他原本指望能在女屍身上找到陪葬品,就解開女屍血跡斑斑的衣服,當看見女屍的身體時候,頓時當場被嚇傻。


    苗人女屍的肚子竟然是被剝開的,參差不齊的皮肉向外翻開,還有好幾根肋骨也斷裂,死相極為恐怖,而且在女屍的身體中竟然沒有內髒,但絕對不是被人為取走,因為肋骨上還殘留著幹涸的筋肉。


    “用東西吃掉了女屍身體中的內髒。”黃平怯生生說。


    “你是說,在那墓裏除了棺槨和屍體外,還有其他的東西?!”宮爵大吃一驚。


    “我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後來慢慢平靜下來,我發現女屍斷裂的肋骨全是由裏向外被折斷,包括肚子上的傷口也一樣,皮肉是向外翻卷。”


    “這能說明什麽?”薛心柔有些聽不明白的樣子。


    “說明女屍不是被人剝開肚子,而是有東西從她身體中鑽出來!”我深吸一口氣回答。


    “從,從肚子裏鑽出來?!”薛心柔目瞪口呆。


    我並感覺到吃驚,畢竟這樣的事,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在祖神之殿的獻祭室中,我們也發現過這樣離奇的屍骸。


    “這些苗女在生前,身體裏就被種了蠱,蠱物發作後,會吞噬體內的髒器,最後咬破肚子爬出來。”大祭司在旁邊說。“你看見的那些女屍,是有人用來製蠱的人蠱。”


    “我是苗人,雖然從未見過蠱長什麽樣,但多少還是聽過一些,當時我也估計這些女屍是中了蠱毒,可後來我發現的事情,才讓我至今都不敢去回想。”


    “難道不是蠱毒發作死的?”我眉頭一皺,連忙追問。


    黃平接著對我們說,他接連開了好幾口棺槨,裏麵裝的全是女屍,而且死相也完全相同,他這才意識到那墓穴的詭異,一刻也不願意再停留,想要盡快找到出路離開。


    當他在墓穴中探查出口時,漸漸發現這些棺槨是一圈一圈排列,最裏麵的擺放很整齊,相互之間間隔均勻,可最外麵一層卻相當淩亂,好像很匆忙的丟棄在墓穴中,黃平也不笨,既然如此慌亂,那堆積越密集的地方距離出口越近,果然他很快就找到離開墓穴的入口。


    可就在黃平打算離開的時候,或許是好奇心作祟,他很奇怪這墓穴中棺槨的擺放,似乎都是圍繞著最中間的一個深坑,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想看看深坑中到底有什麽。


    黃平下意識抹了一把嘴,他的樣子很緊張,似乎都不願意再去回想。


    “深坑裏有什麽?”田雞按耐不住問。


    黃平嘴角蠕動半天,猶豫不決回答:“胎,胎兒。”


    “胎兒?!”我們大吃一驚。


    “深坑裏怎麽有一個胎兒?”葉九卿好半天才回過神。


    “不,不是一個,是滿滿一坑的死胎。”


    ……


    我忽然有些明白黃平為什麽會那樣驚慌失措,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墓穴,但按照黃平的描述去想象,在一個陰森幽暗的墓穴中,四處都是死相恐怖的屍骸,而在這些屍骸中目睹用死胎填滿的深坑,那場景即便我僅僅是想象也感覺毛骨悚然。


    “事實上,我,我都不太確定那到底算不算是胎兒……”黃平吞吞吐吐說。


    “為什麽?”薛心柔問。


    “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令人不寒而栗的胎兒,被風幹的皮肉緊縮在一起,但我還是能看見胎兒的樣子,我看見……”黃平有些說不下去。


    這次我們都沒有催促他,或許都能體會親身經曆那一切的後怕,過了好久,黃平才吃力的說出聲。


    “我看見長在胎兒身體上的眼睛、嘴還有耳朵以及手和腳。”


    “……”我一怔,一時間不明白黃平這話的意思。“這,這很正常啊,即便是死嬰也該有些器官啊?”


    “長在該長的位置才叫正常,可我見到的卻是,比如長在胸前的嘴、手背上的眼睛,還有長在臉上的手……每一個胎兒都奇形怪狀,如同怪物一樣。”


    所有人頓時鴉雀無聲,然後麵麵相覷的對視,全都一言不發看著拳頭攥緊的黃平,他在努力控製試圖讓自己平靜,而我們也在做著同樣的事。


    “那地方更像是地獄,我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那裏,等我出去的時候,在出口看見一具碎裂的棺槨,裏麵的女屍露出來,我發現她的腹部隆起,這才意識到,墓穴中所有的女屍全都是孕婦,而且在那具女屍的腹部,一個嘴邊還殘留血漬的死嬰從女屍破裂的肚子中露出頭……”


    我頓時瞠目結舌,那些棺槨中的女屍根本不是中蠱,而是死於肚子的胎兒,那些奇形怪狀的胎兒在吃光內髒後,再撕開肚子爬出來。


    或者說……


    那些死嬰就是被孕育的蠱!


    之前大祭司也提及過,巫蠱王最後要求族人提供孕婦獻祭,如果沒猜錯,黃平發現的那處墓穴,很有可能就是巫蠱王用來丟棄這些獻祭品的地方。


    巫蠱王竟然喪心病狂,直接用胎兒來製蠱,導致那些胎兒全都變成猙獰可怖的畸形,一出生變成了怪物。


    “不過這些死嬰卻有一個相同的地方。”黃平聲音漸漸有些平靜。


    “什麽地方相同?”


    “我當時雖然走的充滿,可是因為太詭異,難免多看了幾眼,發現所有的死嬰都是有前後兩個頭。”黃平說。


    “有人把這些胎兒縫合在一起?”大祭司憤恨不已問。


    “不,不是縫合,而是一個身體上長出兩個頭,或者說,一個頭的前後有兩張臉。”黃平很肯定回答。


    “雙麵?雙麵神!”宮爵突然看向我。“巫蠱王在製造能蠱惑信徒的雙麵人,借此來顯示與眾不同的神跡,居然喪盡天良用孕婦來製蠱!”


    “難怪我們在雷山古墓中發現的祭司會是縫合在一起的兩個人,巫蠱王的信徒在效仿他。”薛心柔恍然大悟說。


    “效仿誰?”我忽然很認真問薛心柔。


    “巫蠱王啊。”薛心柔脫口而出,但很快張開嘴,應該是明白我問她的含義,目光看向旁邊的雙麵神像。“難道……難道巫蠱王真的是雙麵人!”


    我蔑視的瞟了一眼神像,巫蠱王在用嬰兒做實驗,但並非是薛心柔說的那樣,想要顯示與眾不同的神跡,他這樣做是另有目的。


    “什麽目的?”


    我思緒漸漸開始清晰,讓大祭司把他的蠱拿出來,就是切斷後會重新長出頭存活的蠱,這是一種繼承異巫再生能力的蠱,亦如大祭司所說,異巫各自具有不能的能力,有自愈、再生和無堅不摧等。


    “但異巫有一樣能力,我們卻從未見識過。”我說。


    “什麽能力?”葉九卿很好奇。


    “分裂!”


    我斬釘切鐵回答,祖神在魔國一定完成了對異巫的分裂,就是讓異巫分裂出一模一樣的自己,這樣祖神就能擁有用之不竭的異巫,來用於改進的需要。


    但在九黎後裔看來,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神跡,這也是魔國雙城的由來,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對。


    可是巫蠱王雖然擅自保留了異巫,但卻沒有掌握分裂的辦法,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擁有的異巫越來越少,所以巫蠱王才會迫切需要找到分裂的辦法,來確保異巫的延續。


    “巫蠱王並非僅僅是喪心病狂用孕婦來製蠱,他早已走火入魔不惜用自己來試驗,結果巫蠱王失敗了,他並沒有能找到分裂的辦法,但是陰差陽錯也成就了巫蠱王這個偽神。”我聲音冰冷說。


    “成就了他什麽?”宮爵還是沒明白。


    我目光落在石刻雕像上,用嘲諷的神情漠視:“巫蠱王沒有完成分裂,而讓自己成為一個雙頭同身的怪物,這也是為什麽信徒會稱他為雙麵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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