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君臨,巨龍門。


    一架漆白輪宮駛出城門,手持三首紅龍旗幟的王家騎士前方開路。


    隊伍的後方,萊昂諾騎著高頭大馬,用手帕擦拭額頭汗水。


    一臉胡茬的哈爾溫跟隨身邊,像是一頭身形佝僂的大黑熊。


    馬蹄踐踏路邊芳草,向著河間地前行。


    ……


    紅堡。


    雷加矗立窗前,遠遠望著車隊逐漸消失在視線裏。


    長子出發了。


    代表王室與個人榮譽,對河間地貴族發起挑戰。


    “是個好孩子,有點子膽氣。”


    雷加拉下窗簾,斂去不舍的目光。


    貝爾隆有勇氣知責任,配得上儲君之位。


    特別是那張與他幼時七成相似的白淨臉蛋,總是能賺得額外的父愛。


    “也不知道梅卡還會不會做噩夢?”


    雷加心中泛起漣漪,突然想念遠在瓦蘭提斯的三子。


    那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家夥,調皮卻不失可愛,該沉穩時又很機智。


    九個孩子裏,梅卡最為肖父。


    就連外貌與雷加神似的長子貝爾隆與次子伊蒙,在性格與處事風格上也比不過更小的弟弟。


    所以,梅卡隻能在瓦蘭提斯。


    “有時間去看看他好了。”


    雷加輕輕一歎,轉身麵向雕刻交媾壁畫的牆壁。


    壁爐添了柴火,火光照亮滿牆收藏。


    一排瓦雷利亞鋼武器,任何一件拿到外麵都是足以引起轟動的傳承之物。


    雷加走到近前,單手提起高高懸掛的龍之號角。


    他也要出發了,前往索斯羅斯尋找烏拉加斯與未知野龍。


    “一條存在漁民口中的野龍,讓人頭疼呢。”


    雷加收好龍之號角,手掌撫過許久未用的真火,猶豫片刻摘下族劍黑火。


    有了馴龍鞭與龍之號角後,真火顯得有些雞肋。


    此行路過陽戟城,帶上象征王權的黑火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雷加拔劍出鞘,莞爾一笑;“就當告慰征服者伊耿。”


    ……


    一個晝夜後。


    下午,雨過天晴。


    轟——


    一條漆黑如炭的龐然大物飛躍破船灣,寬大的雙翼猶如垂天之幕,撞破陽光下的絢爛彩虹。


    龍背上,雷加閉眼假寐。


    昨晚睡的不好,風息堡常年處於雷雨天,床鋪又潮又濕。


    趕得不巧,馬麗絲.拜拉席恩出了院門,還是埃琳娜夫人進行招待。


    沒辦法,誰叫國王出行總要大張旗鼓。


    雷加馭龍先走一步,禦林鐵衛率領隊伍拜訪沿途的各家貴族。


    屬於自討苦吃了。


    嘩啦啦……


    忽然,一陣海浪翻湧,躍出一道耀眼的淺銀色。


    “嘶嘎——”


    貪食者低吼一聲,敏銳的發覺異樣。


    雷加與之心意相通,翻身查探下方情況。


    “嘶嘎!嘶嘎!”


    正處於多恩海邊緣,一道淺銀龍影貼著海浪滑翔,追逐兩隻模糊的小黑點。


    雷加咦了一聲,抬手揉揉眼睛。


    轟——


    一道橘黃摻雜銀灰的龍焰噴湧,瞬息吞沒兩個小黑點。


    “嘶嘎!……”


    刺耳的尖叫響徹方圓數裏,兩隻長翼龍拍打著火的翅膀,一頭撞入波濤浪中。


    這兩隻長翼龍體型不大,大概隻有五、米左右。


    一落入海中,拚了命的掙紮。


    “嘶嘎!”


    淺銀色龍影翱翔而過,兩隻鉤子般的後足刺入獵物脊椎,抓魚似的飛往岸邊。


    “還真是海煙。”


    雷加眉頭一簇,拍打龍背示意追上去。


    龍是一種領地意識強烈的生物,並且擁有不遜色於人類的智慧。


    海煙在龍石島破殼,不久後被年幼的蘭尼諾馴服,從此帶回潮頭島安家。


    自從蘭尼諾遇害後,這條龍就像著魔似的尋找主人。


    龍石島與潮頭島上的居民以前偶爾還能見到海煙,近些年已經脫離視野中。


    果然又到多恩海附近遊蕩。


    兩條巨龍一前一後,落在清晨後的雨林邊緣。


    刺啦!


    海煙龍首低伏,撕扯半死不活的長翼龍,啃咬緊致多汁的烤肉。


    一縷灰燼氣息飄來,鼻翼微微翕動。


    “嘶嘎!”


    海煙驀然昂首,警惕的收攏雙翼,衝著前方發出吼叫。


    貪食者慘綠豎瞳充斥冷漠,雙翼撐地高高昂起龍首,仿佛君王般居高臨下的睥睨。


    兩條巨龍各站一邊,就像一座高山後方連著另一座大嶽。


    “吼……”


    貪食者發出一聲悶吼,似打雷般震落漫天綠葉,龍吻咧開一抹猙獰弧度。


    霎時間,海煙豎瞳閃過驚慌,看向一道相對渺小的身影。


    “安靜,貪食者!”


    雷加爬下龍背,大大伸了個懶腰。


    本來就睡的腰酸背痛,還要在巨龍身上爬上爬下。


    貪食者不愧為古老的高貴血統,身體發育快速且穩定的增長。上個冬季過後,體型達到驚人的一百八十米。


    據父親韋賽裏斯所說,貪食者的體型已經不遜色垂暮之年的貝勒裏恩。


    麵對家族內的任何一條巨龍,都將是絕無意外的碾壓。


    “爬龍可真累,羨慕伊耿沒有這樣的煩惱。”


    雷加嗬嗬一笑,大步走向對麵的巨龍。


    海煙緩緩後退一個身位,喉嚨裏積蓄一團火光。


    不過不是對準人類,而是虎視眈眈的食龍種。


    “放下戒備,海煙!”


    雷加口吐馴龍語,踩在沙沙作響的厚實落葉上。


    “吼!!”


    海煙發出悶吼,聰明的斂去龍焰。


    它知道眼前沾染腐臭味,依舊難掩血脈親近的人類是個……好人。


    雷加很快走到近前,舉起手掌伸向巨龍,聲音平緩有力:“海煙,我知道你在尋找什麽,他已經過世了。”


    可憐的蘭尼諾表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連海蛇與雷妮絲姑姑都放棄搜尋,隻剩一條巨龍忠貞依舊。


    “嘶嘎!”


    海煙似乎聽懂了,咆哮充滿悲傷與憤怒。


    “我知道你能明白,回去吧。”


    雷加毫無畏懼,任由腥臭狂風吹打,莊重道:“回到龍石島或潮頭島,等待下一任伴侶。”


    海煙一甩龍首,轉過龐大的身軀。


    雷加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你若留下,就要學會躲避人類。”


    “吼!?”


    海煙微微側目,粗壯龍尾甩了又甩。


    雷加歪頭對上視線,嚴肅道:“留下,然後等待!”


    海煙是一條天賦絕佳的巨龍,參與過多場戰爭。


    幾個年齡小的子女都還沒有馴龍,家族內的每一條龍都顯得彌足珍貴。


    瓦格哈爾太老了,不適合龍崽子們馴服。


    銀翼、海煙、伊拉加斯三條龍,很是不夠均分。


    “嘶嘎!”


    海煙機敏的大腦聽懂話語,溫順的垂下龍首,打算蹭蹭眼前的人類。


    “我就當你同意了。”


    雷加不禁莞爾,高舉的手掌觸碰巨龍下顎,撫摸細密的尖銳倒刺。


    海煙搖了搖龍首,將脖頸伏的更低,仿佛一隻尋求庇護的孩子。


    雷加早早當上父親,對這種情緒分辨的清晰。


    “好孩子,你這些年一定過的很苦。”


    雷加嗓音溫潤,難得的感性一回。


    一手摸著下顎似在瘙癢,一手摟住猙獰的龍吻,任由灼熱龍息打在身上。


    “吼嚕~~”


    海煙緩緩趴在地上,肩膀向著這邊倚靠,琥珀色豎瞳流露溫馴之色。


    不得不說,外貌好就是一項本錢。


    海煙身形勻稱,外形酷似母親夢火,淺銀色的鱗片華美而縹緲,給人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矜貴感。


    相較外形可怖的貪食者、邪魅異常的科拉克休。


    它才更有古瓦雷利亞僅存的魔法,雄偉巨龍的高貴與神聖。


    “開吃吧,把自己喂的飽飽的。”


    雷加躲避龍吻磨蹭臉頰,扶著龍首看向兩具烤焦的長翼龍屍骸。


    鱗片太粗糙,磨得皮膚生疼。


    貪食者就從來不會這樣,隻會傲慢的打個鼻腔,試圖一口臭氣將駕馭者掀翻。


    “嘶嘎——”


    某條大惡龍感知到駕馭者的怨念,回以同等份的咆哮回懟。


    “嘶嘎!!”


    海煙回頭一聲怒吼,叼起一隻長翼龍屍骸丟給對方。


    仿佛再說:“拿錢走龍!”


    雷加:……


    笑了,臉上的笑容抑製不住。


    這就是老油條和新生代巨龍的差距,對人類的感情更加細膩。


    就像敘拉克斯與陽炎,對駕馭者的情感令人動容。


    ……


    天色漸晚,日落黃昏。


    雨林內,漆黑巨龍已經離去,獨留一坨粘膩的龍糞。


    “嘶嘎!”


    海煙用龍首蹭了蹭翅膀,習以為常飛往大海的方向。


    可能除了繼承“海洋之神”名字的科拉克休,有著“海上煙霧”之稱的海煙最愛海上翱翔。


    畫麵一轉,


    骨路後方,盛夏廳。


    這是一座宏偉的宮殿群,外圍采用園林風格的白色大理石修築。


    “嘶嘎——”


    黃昏的火燒雲劇烈攪動,悶雷般的龍吼突破雲層。


    轟——


    下方雕梁畫棟的園中,一條淺藍色的巨龍昂起頭顱,銳利豎瞳眺望天邊。


    “小聲點,夢火。”


    海倫娜一襲藍色裙擺,坐在旁邊的涼亭裏,清麗的麵容滿是認真。


    兩隻蔥白的小手上,繡著一副大船遠渡的樣。


    “媽媽。”


    一個小女孩兒亦步亦趨的走到身邊,伸出白嫩小手搭在對方小腿上。


    女孩兒長相漂亮,有著一頭蜜色的微卷發與紫色眼睛。


    唯獨皮膚略顯蒼白,襯托的身形較為瘦弱。


    女孩兒頭上紮著兩個小啾啾,此時瞪著一雙水潤的大眼睛。


    在她的身上挎著一個背包,塞著一枚淺紫色的龍蛋。


    細密鱗片覆蓋的蛋殼上,似乎浮現一絲絲裂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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