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總有咱們的用武之地。”


    伊蒙心思細膩,笑嘻嘻的撞了一下消瘦肩膀。


    雷妮亞慌忙低頭,用腦門掩飾情緒。


    “禦前會議還不是我最擔心的,他們畢竟受製於王室。”


    雷妮拉揉了揉眉心,悵然若失道:“貝爾隆很勇敢,可他一個孩子遠赴戰場,我心裏就跟油煎了似的。”


    特別是,最近幾晚總是長夜難眠。


    睡下後耳畔一直回蕩孩子的哭喊,快要將她的心花瓣似的揉碎。


    “那您的考慮是?”


    白蛆小梅俯下身,眼睛直盯盯的對視。


    女王是個女人,女人天性柔軟、畏懼戰爭。


    孩子在戰場上,擔心與日俱增。


    雷妮拉認真思索,說道:“我想,厄斯索斯大陸步入正軌,將雷加找回來主持大局。”


    “您可以支持大局,隻需要小小的幫助。”


    白蛆小梅微微蹙眉。


    “那不一樣。”雷妮拉很沉靜,喃喃道:“我總感覺要有大事發生,孩子的父親要在場。”


    不禁默默閉眼,舒緩緊皺的眉毛。


    白蛆小梅目露深思,幹脆道:“您若做出決定,我可以為您渡鴉傳信。”


    那對殺神叔侄駐紮厄斯索斯大陸,叛亂擋不住龍吻怒火。


    適時抽身,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好,你來寫信。”


    雷妮拉滿腹答應,從抽屜裏取出幾份奏折,批閱道:“貝爾隆的艦隊遊弋在夏日之海,補給都要從裏斯、泰洛西輸送。”


    兩座城邦沒有主事人,辦事效率有待提高。


    白蛆小梅提筆寫好信件,隨口提議:“渡鴉沒有龍快,也沒有人能把控秩序。”


    雷妮拉怔了怔,回眸看向一雙兒女。


    “您不能離開君臨,裏斯需要有人管理。”


    白蛆小梅侃侃而談:“一個王室成員入駐,貝爾隆王子在前線也能放心。”


    雷妮拉張口欲言,抬手捂住紅潤唇畔。


    派誰去?


    白蛆小梅逐步分析:“伊耿王子在養傷,伊蒙德王子不知所蹤,您能指望的隻有自己撫養長大的孩子。”


    “派我去吧。”


    伊蒙當仁不讓,臉上出奇的正經。


    能給父親傳信、替哥哥管理後方,正是夢寐以求的任務。


    “我也可以去。”


    雷妮亞聲如蚊蠅,越說越低:“黎明有點小,跨越峽海還是沒問題的。”


    白蛆小梅與雷妮拉相視一眼,前者嚴肅道:“王子的龍已經能夠獨當一麵。”


    越過了雷妮亞,令其眼底難掩失望。


    雷妮拉伸手拂過兩個孩子的臉龐,目光柔柔的像一潭清水,認真端倪每一根發絲、毛孔。


    “都去吧。”


    突然開口,摟過兩個孩子進入懷抱,一人輕吻一下:“一個去峽海對岸,一個前往穀地鷹巢城。”


    雷妮亞驚詫抬頭,臉頰貼在柔軟山峰上。


    “你去鷹巢城,尋找簡妮夫人。”


    雷妮拉細嫩手指輕按,悉心叮囑:“讓她從海鷗鎮出兵,增援夏日之海的戰事。”


    “是的,陛下。”


    雷妮亞眼底升起一抹霧蒙蒙,心中堅定如鐵。


    “好了,都快點準備。”


    雷妮拉嗓音輕柔,鬆開兩個孩子。


    趁著養女更換馭龍服的時間,將次子伊蒙叫到另一個房間。


    國王寢宮。


    外麵青天白日,臥房光芒暗淡。


    雷妮拉打開窗簾,陽光灑在母子倆的銀金發絲上。


    伊蒙站在門口,等候母親的交代。


    “你的龍要更大更強壯,同樣的路途也更遠更危險。”


    雷妮拉眼含一絲眷戀,像小時候揉搓雷加的腦袋一樣揉搓次子的頭頂,再三囑托:“你此行先到風息堡,爭取馬麗絲夫人的支持,尋找你的三叔伊蒙德。”


    “我會的。”


    伊蒙點頭。


    雷妮拉繼續道:“隨後,我要你前往科霍爾尋找你父親,親自將他勸回來。”


    至於泰洛西與裏斯的管理,反而不那麽重要。


    伊蒙思緒轉動,明白母親的深意。


    戰爭的重要即將偏移,父親和叔叔們才是主力。


    “好了,就到這吧。”


    雷妮拉深吸一口氣,轉身抹去眼角的淚痕,在次子的注視下摘下牆壁上的族劍真火。


    “母親?”


    伊蒙精神一振,預感到什麽。


    “拿去。”雷妮拉雙手遞過,姣好麵容一片柔和:“帶上你父親的劍,從此你就是個成人了。”


    大事不能交給小孩子,但她的孩子每一個都是龍鳳之資。


    “我不會辜負這柄劍。”


    伊蒙激動極了,摸到劍鞘的手都在顫抖。


    一係列族劍中,每一柄都有自己的含義。


    象征王權的黑火、團結一致的暗黑姐妹、勇敢無畏的龍爪……


    僅僅鑲嵌紅寶石的族劍真火,被父親譽為“血與火”。


    意為“戰爭的開端”。


    “善待這柄劍,它曾救你父親於水火。”


    雷妮拉感慨萬千,素手摸向雪頸間的瓦雷利亞項鏈。


    先是左側的貝勒裏恩龍首吊墜,指尖微微停頓。


    錯開後,摸到右側的瓦格哈爾龍首吊墜,默默攥緊幾分。


    前者是打算留給長子,後者的寓意她很喜歡。


    最終,雷妮拉輕咬貝齒,摘下中間的米拉西斯龍首吊墜。


    在伊蒙驚訝的眼神中,找了根鏈環穿好,套在即將遠去的次子脖子上。


    “這枚空間吊墜你收好,當作任務的獎勵。”


    雷妮拉一點也不摳門,恨不得將次子武裝到牙齒。


    她的一切將來都是留給孩子們,現在隻是提前預支。


    “這是父親送給您的。”


    伊蒙摸了摸外形精致的龍首吊墜,上麵還殘存母親體表的溫熱。


    “現在歸你了。”


    雷妮拉捧起次子的臉蛋,照著那張神似雷加的左臉頰輕吻一下,抿著唇畔:“去吧,記得把你的龍喂飽飽的。”


    伊蒙暈乎乎的,手持真火走出寢宮。


    半響。


    君臨上空。


    “嘶嘎!!”


    “嘶嘎……”


    一綠一淡粉兩條年輕巨龍飛出龍穴,朝著相反的方向振翅翱翔。


    轟——


    綠色巨龍身形強健,從高高雲端俯衝,蠍尾針似的細長龍尾劃破黑水灣的浪濤。


    太陽漸漸落山,靜謐氣氛籠罩。


    紅堡,露天走廊。


    雷妮拉雙手扶著欄杆,靜靜望著兩條巨龍消失在遠處。


    暗暗攥緊的泛白指節、手心冒出的細汗。


    都預示心中並不平靜。


    ……


    科霍爾。


    一條翩翩起舞的淺綠色巨龍翱翔於空,蝴蝶似的灰白斑紋完美融入茂密森林。


    “快點,月舞。”


    貝妮拉拽緊鞍繩,催促年輕巨龍飛翔。


    “嘶嘎!”


    月舞輕聲長吟,附身衝下高空,飛往依山而建的諾大城邦。


    翅膀扇出狂風,卷起落葉纏綿環繞。


    速度很快,動作輕盈如燕。


    趕在太陽下山前,一人一龍平穩落地。


    貝妮拉咬下皮質手套,大步朝著神廟大殿抬腿。


    金色原野的叛亂基本平定,剩下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雜魚。


    國王兼堂兄突然召回,連夜趕路回程。


    “戴倫沒回來了?”


    走入大殿,雷加正忙忙碌碌,在沙盤上四處插旗。


    “他還在清理首尾。”


    貝妮拉瞄了一眼沙盤,上麵都是家族在厄斯索斯大陸上占領的城鎮、市集。


    頓時,與有榮焉的昂首挺胸。


    比起戴倫替村民重建居所、抽調戰象開墾水渠……


    她更喜歡侵略和占有,發揚古瓦雷利亞的榮光。


    “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


    雷加心情甚佳,拔下一根旗子插在潘托斯地盤上,小聲嘀咕:“爭議之地道路不通,沒有潘托斯的瓦雷利亞大道發達。”


    貝妮拉看在眼裏,詢問道:“您想要一條四通八達的大道嗎?”


    她可以出戰,最好統帥一支軍隊。


    “當然。”雷加沒有遮掩,旋即一笑:“不過不是現在。”


    貝妮拉疑惑不解。


    “來瞧。”


    雷加招了招手,手指放在沙盤邊緣的夏日之海,不禁頭疼道:“我的長子就在這裏,大敗了三女國的海盜。”


    好小子,有點軍事頭腦。


    “這不是好事嗎?”


    貝妮拉小心翼翼試探。


    相較不好相處的父親,她們姐妹打心底裏更尊敬時常微笑的堂兄。


    笑容不是懦夫,冷臉也不是武器。


    前者暖人肺腑,後者刺痛人心。


    “好事,但也不全是好事。”


    雷加手把手教導,在峽海與夏日之海作比較,告誡道:“王國更需要可占領的土地,索斯羅斯大陸太荒蕪了。”


    按他的預想,平定叛亂後應當召集長子與次子趕往厄斯索斯大陸,開墾金色原野的肥沃土地。


    貝爾隆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急衝衝向蛇蜥群島開戰。


    剛消停的戰火重燃,隻不過轉嫁到夏日之海。


    貝妮拉很有頭腦,直言不諱地問:“陛下,您想讓我做什麽?”


    雷加微微一笑,欣賞道:“兩件事,前往穀地鷹巢城,請求簡妮從海鷗鎮出兵防備布拉夫斯與潘托斯。”


    “第二件事,將伊蒙給我從君臨的溫柔窩拽出來,安置到泰洛西與裏斯調遣後方。”


    貝妮拉仔細聆聽,又問:“我要留下嗎?”


    泰洛西有她一份,和未婚夫在一塊總比繼續巡邏科霍爾森林好強。


    “隨你。”


    雷加並不在意,琢磨道:“但路上要小心,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諾佛斯的大胡子僧侶、匕首湖畔的夢魘……


    都不是好兆頭。


    “明白。”貝妮拉連口氣都沒喘勻,興高采烈道:“我一定完成任務。”


    說罷,挎好背包大步出門。


    雷加默默看著,心中希望這份調遣足夠完善。


    ……


    科霍爾森林。


    “嘶嘎!!”


    年輕的巨龍騰空而起,淺綠色鱗片融入森林,隱沒在無垠的曠野中。


    “第一站,先到鷹巢城。”


    貝妮拉拿出一張白紙記下路徑,心滿意足的揣回背包。


    她是個謹慎的人,生怕落下一絲細節。


    辦完事,再將伊蒙拽到身邊。


    看看戴蒙還有好說的。


    “嘶嘎!”


    月舞也似在為駕馭著高興,嘶鳴著加快速度,吹散環繞周身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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