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安娜。”


    雷加麵色複雜,大概將事情的過程猜測一遍。


    幼龍躁動發狂,誤傷到來看龍的兄妹倆。


    “簡妮,你就是這麽照顧我的孩子?”


    雷妮拉滿眼質疑,對長子的意外飽含憤怒。


    “不是的,這真是一個意外。”


    簡妮無可奈何,辯解道:“丹妮也差點出事。”


    說著,側過身子,示意對方往外麵瞧。


    “嘶嘎!”


    暴雪昂首嘶鳴,載著駕馭者緩慢步入龍穴。


    丹妮莉絲雙眼朦朧,臉蛋不自然的紅暈,處於一種微醺的迷糊狀態。


    “暴雪,慢一點。”


    小姑娘眼神恍惚,隻感覺眼前景象亂晃,單薄的身姿跟著一塊來回晃悠。


    暴雪金色豎瞳瞥了一眼,脊背盡可能放低,不讓駕馭者掉下去。


    這一幕落在眼底,很難發現一人一龍的小動作。


    簡妮急於證明,指著暴雪說道:“丹妮被這條龍馱到背上,剛才險些喪命。”


    “你不覺得可笑嗎?”


    雷妮拉冷笑一聲,拉著長子燒傷的手臂,斜視溫馴的暴雪,質問道:“我的兒子接觸龍被燒傷,你的女兒卻得到一條龍。”


    “母親……”


    貝爾隆臉色一僵,想要解釋。


    “住口!”


    雷妮拉大聲訓斥,憤怒道:“你從來是最穩妥的孩子,這是你第一次被龍傷到。”


    巨龍宛若花圃中最耀眼的玫瑰花,迷人的外表蘊藏無盡危險。


    每個接觸過龍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留下傷疤。


    不提雷加、伊蒙德馴服野龍,遭受巨龍的反抗受傷。


    亦如護衛巨龍的豢龍人,每個人身上都有巨龍留下的傷痕。


    也因此,每個豢龍人都會必備一柄龍晶匕首。


    若是遭遇龍焰,以此迅速了解痛苦。


    雷妮拉眼含煞氣,仔細檢查長子的全身上下。


    頭發微微燒焦、後背發紅發燙、膝蓋有擦傷磕傷……


    雷妮拉深吸一口氣,怒視一臉無辜的簡妮,咬牙切齒道:“你要怎麽解釋?”


    她沒法相信,貝爾隆會遭到巨龍襲擊。


    長子自打出生以來,很受巨龍的歡迎。


    從沒有一條龍試圖傷害過他。


    麵對質問,簡妮也升起怒意,冷聲道:“安娜惹惱了那條黑龍,貝爾隆保護妹妹,我隻知道這麽多。”


    對方的意思,無非是懷疑她有意傷害貝爾隆。


    簡直是可笑,不可理喻。


    “灰影和伊拉加斯關係和睦,接觸貝爾隆的時間比任何一名豢龍人還長!”


    雷妮拉拔高音量,氣勢洶洶的逼近。


    “母親。”


    貝爾隆心慌慌,趕忙阻攔。


    “雷妮拉,我說我沒有!”


    簡妮麵如寒霜,不甘示弱的爭論。


    兩個女人越靠越近,中間隻隔著一個6歲孩子。


    老年豢龍人都看呆了,眼神畏縮的後退。


    慶幸龍穴是王室重地,外人不得入內。


    簡妮孤身前來,詹絲芙、寶藍等女伴都沒帶上。


    雷妮拉更不用說,急匆匆趕來龍穴,隻叫了一名禦林鐵衛駕車。


    龍穴大殿內,空曠的環境異常熱鬧。


    一方是夢火低聲吼叫,仗著龐大體型壓製兩條躁動巨龍。


    青銅大門口,暴雪緩慢爬行,龍背上的小姑娘昏昏欲睡。


    龍石地板中央。


    雷妮拉與簡妮皆是怒火中燒,幾乎失去理智撞在一塊。


    “住手!”


    雷加冷眼旁觀,及時喝止即將爆發的爭鬥。


    真是潑天的笑話。


    一個微不足道的誤會,竟然能引起後宮起火。


    “雷加,你看看貝爾隆!”


    雷妮拉猛然回首,指著對方懷裏的小姑娘,不岔道:“我照顧安娜這麽久,孩子們相安無事,簡妮不過照顧貝爾隆一天。”


    簡妮若是有心,貝爾隆怎麽會受傷。


    “這是一場誤會!”


    簡妮瞪大雙眼,明知道對方是偏見。


    “都住口,馬上!”


    雷加頭疼欲裂,快步走到兩人中間,避免衝突進一步失控。


    兩個氣頭正盛的女人被迫分開,彼此用冰冷的凝視。


    “你們先不要吵,凡事要講明真相。”


    雷加眉頭緊鎖,揪出夾在中間的貝爾隆。


    貝爾隆眼眶泛紅,對局麵感到恐慌。


    “別怕,我的孩子。”


    雷加輕聲勸慰,輕輕歎息:“她們都帶有偏見,伱來告訴我事情經過。”


    護崽子的女人,根本沒有理智可言。


    不如一個孩子可信可靠。


    “父親,不是這樣的。”


    貝爾隆抬手擦拭淚花,後怕道:“伊拉加斯失控了,我說出了馴龍語,卻沒接受它的好意。”


    “伊拉加斯向你示好?”


    雷加側目看向掙紮的黑色幼龍,錯愕道:“所以它才攻擊你。”


    一條幼龍接納龍王血脈的指令,意味著承認締結關係。


    貝爾隆拒絕了伊拉加斯,才會遭來反噬。


    “是的。”貝爾隆左右看看,隨後低頭垂淚:“我想保護安娜,下意識說出馴龍語。”


    聞言,雷妮拉與簡妮皆是一愣。


    誰都沒想到,幼龍襲擊的重要原因竟是出於報複。


    特地是雷妮拉,麵色複雜的看著長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不是的!”


    忽然,趴在雷加懷裏的安娜探出頭,淚眼婆娑的解釋:“是我想騎到龍背上,那那條龍才會生氣。”


    一邊說著,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帶著哭腔道歉。


    簡妮見狀,掏出帕子替幼女擦拭眼淚,順手撕掉裙擺一角給貝爾隆包紮手臂。


    這回輪到兩個女人沉默。


    兩個孩子都有錯,將意外推上懸崖邊。


    雷加暗暗搖頭,聲音放緩:“聽清楚了,這隻一場意外。”


    “我一直都知道。”


    簡妮語氣淡淡,輕手輕腳包紮。


    “嘶!~”


    絲綢觸碰傷口,貝爾隆疼的倒吸一口涼氣,眼淚都擠出了。


    雷妮拉看了一眼,不忍心的撇過頭,一咬牙:“自作自受!”


    非要逞英雄,到頭來把自己裝成狗熊。


    咚咚!


    誤會解除,氣氛詭異的壓抑。


    伴隨拐杖點地的聲響,韋賽裏斯費勁巴力的走來。


    “父親。”雷加見了,上前攙扶。


    “不用,我還能走。”


    韋賽裏斯臉色陰沉,用拐杖扒拉開長子,一雙渾濁老眼掃過在場三個女性。


    雷妮拉與海倫娜是他的長女與次女,簡妮是亡妻艾瑪的侄女。


    海倫娜最無辜,一個人站在邊緣,旁觀夢火拾掇兩條龍。


    韋賽裏斯匆匆一瞥,越過這位一向不愛說話的次女。


    雷妮拉與簡妮接觸到老國王的目光,皆是心尖一顫,悄悄拉攏距離。


    “咳咳咳……”


    韋賽裏斯突然劇烈咳嗽,幹枯大手攥住長子的小臂,麵色凝重:“雷加,我聽到了許多,作為父親和後來人,我要告訴你經營一個家庭並不容易。”


    “我明白。”雷加勉強一笑。


    “不,你還不夠格。”


    韋賽裏斯來回搖頭,叫來隨行的伊利克爵士,告誡道:“你要知道,家庭代表很多因素,不是智慧與勇武就能解決。”


    伊利克大步上前,懷裏抱著昏迷的丹妮莉絲。


    “丹妮?”


    雷加怔了怔,再看時暴雪已經匍匐在門口。


    韋賽裏斯撩開孫女的銀色發絲,手指輕觸滾燙臉頰,憐惜道:“我可憐的乖孫女,一名英勇的馭龍者,卻被父母拋之腦後。”


    說起來,這不是爺孫倆的第一次見麵。


    丹妮莉絲出生後,那場鬧劇般的婚禮結束時,韋賽裏斯曾騎著沃米索爾駕臨鷹巢城。


    也是那次後,身體素質一日不如一日,多年來鮮少馭龍。


    “父親,抱歉。”


    雷加一手托住安娜,另一隻手接過丹妮。


    “沒什麽好道歉的。”


    韋賽裏斯很開明,蒼白的麵龐扯出一抹笑:“兩個女孩兒都是好姑娘,常來帶她們找我這個祖父說說話。”


    簡妮聞言,眼眸微微閃爍。


    老國王的意思,是在庇護兩個女兒嗎?


    雷妮拉暗暗攥拳,心裏泛起酸澀。


    韋賽裏斯敏銳的察覺長女的小心思,牽起攥緊的素手,兩個大手緊緊包裹。


    雷妮拉愕然回眸。


    “雷加沒做錯什麽。”


    韋賽裏斯眼神溫柔,將所有的父親傾注,提醒道:“貝爾隆是個好孩子,這場聯姻必將壯大家族。”


    雷妮拉心裏委屈,扯了扯手掌沒掙脫,扁著嘴:“也許吧。”


    如果沒有簡妮,那兩個孩子也不會存在。


    她已經步步退讓。


    “我的女兒,你遭受到了委屈,我一直都清楚。”


    韋賽裏斯抬眸對視,真心實意道:“可你是姐姐,偶爾的忍耐是必要的。”


    “父親~~”


    雷妮拉心頭一顫,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麽多年,隻有父親還記得她的付出。


    “好好的。”


    韋賽裏斯微微一笑,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叮嚀。


    雷加默默看著,父親替自己一一化解衝突。


    父親在位初期,家族勢力微弱,也憑借手段挺過來。


    反倒是自己,如今家族人多龍多,內鬥的影子初現矛頭。


    韋賽裏斯拍了拍長子的肩膀,旋即拉過失魂落魄的貝爾隆,和藹道:“你放棄了幼龍,能和祖父說說為什麽嗎?”


    貝爾隆抬起頭,瞥了父親一眼。


    雷加點點頭,示意他暢所欲言。


    貝爾隆吸了吸鼻子,心虛道:“伊拉加斯很好,可我想要一條巨龍。”


    “哦?”韋賽裏斯思索起來。


    貝爾隆一指淺藍色的夢火,坦誠道:“我想要這種巨龍,我預感我需要一條巨龍。”


    聽聞“預感”兩個字,韋賽裏斯麵色微沉,正色道:“家族裏的巨龍很少,大多已經有主。”


    “我知道。”


    貝爾隆失望低頭。


    巨龍都有主人,無主龍又不符合他的心意。


    韋賽裏斯沉吟少許,對雷加認真道:“帶貝爾隆見見銀翼,那也是一條巨龍。”


    雖然體型不及成年巨龍,但年齡與體魄足以壓製家族中的三代巨龍。


    “我會的。”雷加答應下來。


    貝爾隆聞言,興致缺缺。


    銀翼隻比偷羊賊大一些,不提貪食者、瓦格哈爾,與夢火相比都差遠了。


    “你不中意嗎?”


    韋賽裏斯注意到小家夥的神態,腦中靈光一閃,笑嗬嗬:“若你成年時還沒有巨龍,或許證明另有緣分。”


    “什麽意思?”貝爾隆沒聽懂。


    韋賽裏斯搖頭失笑,輕撫他的腦袋瓜,給予承諾:“等我過世,你亦沒有找到心儀的巨龍,我的龍將由你來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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