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和皇帝都愛看合家歡,至少明麵上要一團和氣。連皇後和魏貴妃這兩個恨極對方的女人都得相互容忍,魏紫吾自然不能與貴妃撕破臉。因尚未穿好外裳,便說:「請貴妃進來。」


    魏貴妃亦是第一次到東宮,尤其是進太子的寢殿,目光不著痕跡在殿內流連。很快,她的視線落在披著一身魏紫吾身上。


    不知是不是魏貴妃的先入為主,她總覺得今天的魏紫吾看著便格外嬌弱,仿佛一朵清露璀澈的牡丹,帶著被雨澤滋潤過的痕跡。那臉龐白嫩透紅,露在外邊的肌膚如玉瑩潔,就連她一個女人看了,都有種想要試試這清靈少女是否一揉就要碎掉的感覺,惹來太子如此不知節製,太正常不過。


    魏貴妃目光再掃到那張喜床,腦子裏自然地就浮現出太子與魏紫吾糾纏的畫麵,不免皺了皺眉。


    魏紫吾先打招呼道:「姑姑。」


    魏貴妃聞聲回過神:「婼婼方才剛起身?」


    魏紫吾的沉默等於是默認了。


    「太子實在沒個輕重。」魏貴妃心疼道:「也不知憐惜新婦,實是個不會疼人的。」


    魏紫吾聞言有些尷尬。但她知道,若是淩夫人此刻見到她,約莫也會說這樣的話。但現在她與魏貴妃、顧見緒的關係有變,魏貴妃說這話,其實已不再合適。便不做聲。


    「來,讓姑母看看。」魏貴妃想也想得到,魏紫吾昨晚定然吃了苦頭。宮裏當然不可能教授太子殿下如何取悅女子,既然叫侍寢,那自是妃嬪服侍取悅君王和皇子們。


    魏紫吾趕緊按住魏貴妃要來掀她衣襟的手,側身避開,惟恐對方看到什麽,道:「我無事的,姑姑。」


    這顯然已是疏離了,若是從前的魏紫吾,絕不會如此。魏貴妃隻得收回手,說:「你表哥今日亦從宮中搬去了英王府。」又歎道:「婼婼,若是你表哥之前有言行失當之處,希望你可以原諒他。他也是太在乎你的緣故……」


    「姑姑。」魏紫吾霍然站起,冷聲道:「不論我與表哥過去是不是有過婚約,但我現下已與太子成親,你就不能再說這樣的話。」


    魏貴妃一怔,見魏紫吾態度堅定,安撫道:「好,好。姑母也隻是私底下道兩句。婼婼既不喜歡聽,我以後都不會再說。」


    這樣的對話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頓時冷了許多。


    魏貴妃又道:「我私底下聽說,綠苒從前頗得太子寵愛,你需多注意著她,雖說太子定然是賜著避子湯的,但這種事多留個心眼總沒錯,可不能讓她有孕在前頭。」


    魏紫吾看看對方,收回目光,答:「知道了。」


    魏貴妃也覺得魏紫吾語調清冷,帶著提防,又坐了坐,便起身離開,魏紫吾自然得相送。


    出去到了廊下,魏貴妃倒是沒料到,竟會與太子迎頭撞上,她心下疾跳。


    顧見邃眯了眯眼,眼底似含冰霜,並不說話,隻俯視著魏貴妃,毫不掩飾對她出現在東宮的不歡迎。


    魏貴妃倒是忽而朝太子笑了笑,自然亦是冷笑。她還不至於現在就曝露自己的心思。


    魏紫吾不希望兩人起衝突,便略提高聲音道:「姑母慢走。」


    魏貴妃拍拍魏紫吾的手背,轉身便走了。


    魏紫吾有意對魏貴妃露出疏離之態,正是希望對方以後少來東宮。有些關係,既然沒法直接拿刀子斬斷,那隻好讓它變淡。


    從前是由不得她選,魏貴妃與她父親是親姐弟,魏家隻能站在英王的船上。但這一年多來變故迭生,她更是已嫁給太子,立場自然隨之改變。


    太子倒是沒對魏紫吾說以後不準魏貴妃再來之類的話,隻道:「父皇有召,我要離開一趟。你若需要什麽,隻管告訴石總管。」


    魏紫吾點頭:「殿下去罷。」他還特意告訴她?魏紫吾覺得,他除了在那事上,其實對她已十分體貼了。


    雖說太子是放著假,但皇帝的旨意來了,當然得去。


    太子抵達皇帝書房,皇帝正在閱折子,見太子到了,便讓他坐。


    皇帝道:「承遞所的事你辦得很好。朕剛剛看了兵部報來的進度,不出兩月,承遞所便能單獨形成格局。」


    太子婚前那一個月,皇帝命他不得出現在行宮,正是在忙著這頭。皇帝與太子的關係微妙,有些事情,皇帝不想太子介入,可也有一些事,太子若徹底抽手,又惟恐傷及朝政根柢。因此,皇帝在壓製太子權力這件事上,也小心掌握著度。但是,正因為不知不覺中,太子已讓皇帝感到如此棘手,才更讓稱孤道寡、應站在唯一巔峰上的皇帝越發心驚。


    太子隻淡淡應了聲,他知道皇帝絕不是為此事找他過來。這個時候召他,多半是說魏嶢的事。


    皇帝稍頓,道:「朕今日特地叫你過來,是想說說關於魏嶢。下一步該如何安置魏嶢,朕想聽聽你的看法?畢竟他現在與你多了一層關係。」


    「父皇所言的安置是指……?」


    皇帝道:「東突厥雖已滅,但守土不比攻城輕易,是要在東突厥一帶專設都護府,還是一並劃歸定北大都護府管轄?這都得盡快議定。」


    太子道:「兒臣以為,東突厥僅此一戰,所剩以婦孺居多,需得休養生息甚久,無需專設都護府。」


    皇帝頷首,問:「可若是劃入定北大都護府,那麽誰來任大都護?還是魏嶢麽?」他停了停:「魏嶢原就軍功彪炳,此番再加一功,又做了你的嶽父。且如此年輕,若是定北都護府的兵力再壯大,繼續交由魏嶢掌握,怕是在武將中的影響無人可及……你也算行一望十,就沒有考慮過,魏嶢這些個擁兵自重的武將,若是不加以約束,在將來會越來越難以把控麽?」


    太子自然是考慮過的,卻不能當著皇帝說。他道:「魏紫吾既已嫁給兒臣,對魏嶢便是最好的牽製。」


    皇帝麵容漸沉,他分析利害,太子卻僅憑姻親關係,對魏嶢輕描淡寫。這並不是太子的行事風格。


    「你應當知曉,一個合格的天子,無論娶一個女子,或是納一個女子,都是鞏固社稷的手段。」皇帝慢慢道:「女人而已,可以寵愛,但絕不可以為了她們動搖心誌。」


    太子目光微動,道:「兒臣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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