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馬,晃晃悠悠,此時的鄭將軍談不上器宇軒昂,反而顯得有些吊兒郎當。


    在城內,他需要在軍士麵前維係著自己的偶像包袱,而現在,則是不用了,反正也沒打算去和對麵的野人將領套什麽近乎,又不是去相親,想爭取一個良好印象。


    最好的結果就是劍聖手起劍落,那個野人主帥直接人頭滾下,隨即喊一聲“風緊扯呼”,給胯下戰馬來一記狠鞭,趕緊遛之。


    回頭再看看身後的雪海關,鄭凡忽然有些迷茫,迷茫於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忙著什麽。


    雖說是在冬天,但今兒個的天氣是真的不錯,三五好友一起野餐縱馬,回去後再和四娘嚐試一下新的針法;


    這日子,不快樂麽?


    但偶爾的懈怠隻能作為生活裏的調味劑,做不得主食,因為鄭凡清楚,自己如果想著去馬放南山,行,那麽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就會變得如同圈禁一樣,在諸位魔王的注視下,每天要做的事兒除了修煉還是修煉。


    眼下,大家至少還能有個“王朝爭霸”副本可以進行,能分擔過去不少精力不是。


    想到這裏,鄭凡自己都笑了。


    再抬起頭,看向前方,兩道騎馬的身影,已經可以看見了。


    許是自己做賊心虛,鄭凡隻是粗略地掃了一下遠處的格裏木,更多的注意力,還是留在了格裏木身側那個扛著野人旗幟的那位。


    燕國是有國旗的,黑龍旗幟,下麵再打個將軍的將旗,但野人那邊,顯然還沒完成這方麵的整合,基本每個萬戶都有屬於自己的部族圖騰旗幟。


    格裏木是外來戶,所以並沒有本質歸屬的部族,但一心想要在雪原重新綻放屬於自己家族光輝的他,也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出來。


    旗幟上是一隻隼鳥,紅色的。


    那個扛旗的人,看似平平無奇,但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大家都限定隻準帶一個人隨從,除非格裏木覺得自己是田無鏡,否則絕對不可能真的隨便挑一個普通野人勇士就帶過來。


    “有點熟悉。”


    劍聖開口道。


    “嗯?”


    鄭凡的心,忽然顫了一下。


    自己這邊有一個真正的高手,難不成對麵也整一個?


    鄭將軍此時最擔心的,就是自個兒這邊斬首沒成功,反而對麵給自己來一個斬首。


    但想來格裏木應該不會那麽蠢,自己被殺,對於城外想要攻打雪海關的野人而言,絕不是什麽好消息,裏麵的盛樂軍必然會更加視死如歸地守城。


    派出去談判的主將被你殺了,還信你個鬼,怎麽可能去投降?


    後頭是雪原,反正沒退路了,拚到最後一個人吧!


    “您認識?”


    鄭凡小心翼翼地問道。


    劍聖微微搖頭,道:


    “應該見過。”


    隻是見過,不能算認識,因為劍聖這半輩子,見過的人太多了。


    以前習武練劍之時,為了進步,走南闖北去找人挑戰;


    成名之後,一是為了名聲,二是為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自然更為肆無忌憚地去找人挑戰。


    所以,他見過的高手,肯定不少。


    “問題大不大?”


    鄭凡問道。


    “應該沒什麽問題。”劍聖這般回答道,“問題大的話,我應該是認識,而不是隻是覺得見過。”


    手下敗將,才是見過,覺得有點意思的,才算是認識。


    比如,劍聖就認識李良申;


    再比如,


    劍聖肯定這輩子都忘不了一個叫田無鏡的男人。


    聽到這話,鄭凡心底就踏實了不少。


    開掛玩家最怕的是啥,不就是對麵玩家的掛比自己更犀利麽?


    雙方已經遙遙看見對方了,鄭凡勒住了韁繩,等著。


    能多偷一點兒距離是一點兒,也方便自己待會兒可以早那麽幾秒回城。


    那邊,格裏木則像是個老實人,繼續策馬和自己的執旗手向這邊緩緩過來。


    “對方的執旗手,肯定也是不簡單的。”鄭凡提醒道。


    “無妨。”


    劍聖,並不在乎格裏木身邊的執旗手到底是誰,身為劍客,近距離地出劍,且對著的是單獨的一個目標,必須得有這種強大的自信。


    “對方主將,怎麽看起來像是個晉人?”


    格裏木的容貌,確實和晉人無二,自其家祖舉家進入雪原後,也不過三代,還沒來得及和野人通婚。


    “看樣子,是個帶路黨啊。”


    劍聖以前沒聽說過帶路黨這個詞兒,但稍微咀嚼一下,也就能理解了。


    鄭將軍清楚,劍聖這種三觀極正,且有著極強的民族觀念的人,最恨的是哪種人,二鬼子!


    所以,劍聖才願意不惜以身涉險,一人仗劍屏退上千叛軍幫鄭凡奪取奉新城,隻為誅殺司徒毅。


    鄭將軍到這會兒,還不忘給劍聖再灌輸進去一點兒殺氣。


    雪海關城樓上,


    梁程、薛三、樊力、阿銘,全都在等待著,注視著那邊的情況,下方,兩百騎也隨時準備衝出城門。


    談判的結果,他們並不擔心,因為談判必然會崩,以流血結束,他們擔心的,還是主上的安危。


    阿銘喝了一口血,


    開口道:


    “忽然想到了當初奧斯曼帝國崛起時,近乎橫掃東歐沒有敵手,在企圖征服塞爾維亞時,塞爾維亞貴族假裝投降宴請穆拉德一世,然後在宴會上,將穆拉德一世給刺殺了。”


    薛三聽了這個,道:


    “還真和此時有點像啊,塞爾維亞人也是有種,後來呢,他們擊敗奧斯曼了麽?”


    “他們被奧斯曼擊敗了,統治了數百年。”


    “…………”薛三。


    薛三一拳頭砸在阿銘膝蓋上,不滿道:


    “你喝你的血去,瞎比比個啥!”


    ……


    “東方四大國,晉國已經不存在了,但晉地的人才,還是有不少的,那位劍聖,就是其中之一。”


    格裏木一邊騎著馬向那邊駐足等待的鄭凡靠去一邊對身邊的執旗手哈西說道。


    “所以,這也是王特意招攬晉人的原因所在麽,但,格裏木,你是知道的,晉人想在雪原嶄露頭角,是很難的,不是所有晉人都能像你一樣。”


    “但雪原的人傑,還是太少了,想要讓聖族一直昌盛下去,就必須得吸納各組人才為我王所用。”


    “嗬嗬,我不想與你討論這個,因為在我看來,不尊重星辰的人,就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桑虎真正的身份是誰,我不信你不知道。”


    “………”哈西。


    “我不信星辰,你也是知道的,星辰,是讓下麵的勇士和族人去信奉的,而不是給我們,以前,聖族磕頭膜拜星辰數百年,我們連雪海關的邊都沒能摸得到,這星辰,又有何用?”


    “格裏木,燕人的那個將領就在前麵,你是想要在這裏和我先吵一架麽?”


    你不能說星辰無用,雖然我也不是很相信星辰,但我靠星辰吃飯。


    “哈哈哈。”


    格裏木放聲一笑,


    道:


    “不,哈西,我的意思是,這次入關之後,你應該也有機會接觸到其他的信仰和神祇,星辰固然可以繼續信奉,但我們可以再往裏麵加一些東西,讓更多人,一起來信奉。”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王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也是王的意思。”


    “我知道了。”


    “指望桑虎去做事,是不可能了,用不了多久,接引者大祭祀的位置,還是會還給你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忠誠,獻給王。”


    “我會的。”


    “這次攻城,還得靠你和你手下的那群接引者,多出一些力,你也是清楚的,聖族的勇士,不太擅長攻城。”


    “早知道,當初他們想要拆毀雪海關時,就不該去阻止他們,若是沒有雪海關,我們回去時,就方便多了。”


    “是的,燕人殺入雪原時,也同樣方便多了。”


    “你………”


    “不要以為燕認很弱,實際上,我們在望江雖然擊敗了數萬燕人,將他們趕下江喂了王八,但那隻是燕人的左路軍,而左路軍,本就不算是燕人的精銳,上次被燕人南侯帶著入雪原的幾萬騎,才是燕人真正的精銳鐵騎。


    好了,很近了,哈西,給我加上星辰的庇護吧。”


    “你不是不信星辰麽?”


    “現在我信了。”


    哈西開始念誦咒語,在其身上,一道微弱的藍光開始顯現,且開始轉移分散到格裏木的身上。


    庇護加持之後,


    哈西抬起頭,一邊看向前方一邊自信滿滿道:


    “十餘年來,能一個人破開我庇護的,隻有那位晉國劍聖,別人,都做不到。”


    “嗬嗬,行了,我格裏木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晉地書生,此次相見,也確實是想見見這位燕人將領的風采。”


    “這就是你們晉人所說的,惺惺相惜?”


    “算是吧。”


    “那個燕人將領,看起來倒是平常得很,尋常的甲胄,尋常的戰馬,以及,尋常的刀,不會認錯吧?”


    “我的隼確認過了,沒有錯,就是他,晉人還有一句話,叫人不可貌相。”


    “咦?”


    “你又怎麽了?”


    “我怎麽感覺,那個燕人將領身邊的執旗手,有些麵熟?”


    “麵熟?”


    哈西右手扛著旗,側過頭,看向格裏木,


    道:


    “格裏木,你說好笑不好笑,對麵那個執旗手,他的樣子和虞化平居然有點像。”


    “………”格裏木。


    下一刻,


    格裏木直接調轉馬頭,向後奔馳。


    同一時間,


    鄭凡身邊的劍聖,旗窮劍見,


    人劍一同飛掠而出。


    緊接著,


    哈西主動橫身上前,阻擋劍聖;


    隨後,


    鄭凡左手捏著魔丸,右手持韁繩調轉馬頭往雪海關狂奔,大喊道: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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