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


    “脫光。”


    “下麵也是。”


    “不留。”


    “站直。”


    “蹲下。”


    “撅起。”


    “好了。”


    趙元年臉色有些泛紅,將衣服重新穿起。


    三爺拿起一杯水,遞給了趙元年,道;“一口悶。”


    趙元年沒猶豫,一口喝盡,隻覺得胸腔裏,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覺。


    “注意自己這幾日的排便和噓噓,如果出現其他的顏色或者帶血,就和我說。”薛三提醒道。


    “謝謝,三先生。”


    趙元年清楚,這是三先生在為其檢查身體,看是否被下了手段亦或者是設了什麽毒。


    這世上,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殺人於無形,甚至是殺人於數日或者半月後。


    “行了,出去吧。”


    “三先生,那我母親?”


    薛三挑了挑眉毛,道:“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不敢。”


    “那快出去。”


    “是。”


    趙元年出去了,少頃,福王妃走了進來。


    福王妃看著薛三,道:“三先生,要脫衣服麽?”


    薛三笑了笑,道;“哪敢呐。”


    魔王們和主上的關係很好,但問題是,主上隻有一個,而魔王有七個,供求關係從一開始就很失衡,所以平日裏,就得多注意一些這種小細節。


    “這杯茶,您先一口氣喝嘍,裏頭,我給您安排了藥浴,您泡個一刻鍾。


    其實,我倒是覺得銀甲衛那邊必然清楚咱們會認真檢查,所以不至於再做這些手段,不過,一切都為了保險,不是麽?”


    “三先生說的是。”


    福王妃將麵前的這杯茶飲盡,而後走入裏間,不一會兒,傳來入浴的聲響。


    薛三走到帳篷外,外頭,站著的是陳仙霸,以及一眾護衛甲士。


    “三先生。”


    “看護好嘍。”


    “是,三先生。”


    薛三往外走了走,手裏拿著一根銀針,開始剔牙;


    阿銘這時走了過來,雙手插著兜,道;“終於要回去了。”


    “想家裏的酒窖了?”薛三問道。


    “是啊。”


    “可我這次還沒玩兒夠呢。”三爺語氣裏,帶著些許的鬱悶,整場入乾大戰裏,阿銘跟著主上經曆了一場血與火的突圍,樊力跟著陳陽一起打入了上京;


    他薛三呢?


    和陳雄在相思山一帶跟個二傻子一樣轉了一圈又一圈;


    乃至於到最後接應到突圍主上的還不是他,而是彭家莊的人。


    雖說在戰略上,薛三也清楚自己這一路的落子必不可少,可問題是,站在個人角度上來看,他完全是詮釋了什麽叫全程劃水。


    “等以後的機會吧。”阿銘安慰道。


    “即使是以你裝滿鮮血和紅酒的吸血鬼腦殼也應該看得出來,這一戰之後,估計接下來幾年時間,都不會有爆發大戰的可能,小打小鬧的用兵,也不會再讓咱主上親自掛帥了。


    然後呢,


    我和樊力還沒升級呢!”


    “升級,是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而不是為了升級而生活。”


    “記著,這句話以後我肯定會還給你的。”


    “隨意。”


    這時,趙元年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略帶含蓄和拘謹地站在邊上。


    阿銘回頭,看了他一眼。


    趙元年小聲問道:“兩位先生,我的三位王妃,是否也需要檢查一下?”


    “你很在意你的媳婦兒麽?”薛三問道。


    “額……畢竟是糟糠。”


    “糟糠這個詞,似乎不太合適用在你身上。”阿銘說道。


    “那就是日久生情吧。”趙元年說道。


    “貼切。”三爺點了點頭,“所以,你很在意她們麽?”


    “我……我當然應該……”


    “你是乾國藩王,回去後說不定燕國皇帝會賜予你姬家宗室女的。”


    趙元年:“唔……”


    “然後,你覺得姬家宗室你做妾室或者做側妃,她合適麽?”


    “好像,是不合適。”


    “哦,咱主上似乎是平妻。”薛三忽然想到了什麽。


    那是小六子的聖旨,因為小六子老早就知道四娘的存在的,也知道鄭凡和四娘的感情,所以下旨給了平西王平妻的資格,也就是兩個正妻。


    當然了,實際上並未起到拉起四娘地位的作用,反而是讓公主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小妹何德何能,能和姐姐沾一個“平妻”資格?


    “但你,有這個資格麽?”薛三又反問道。


    “我……”


    皇帝賜婚姬姓女給你,你還想爭取個平妻,你想啥呢,你配麽?


    “所以,你對你那三個王妃,很看重麽?”


    趙元年被繞進去了,他順著這個思路道:


    “難不成,得……”


    趙元年伸手做了一個“切割”的動作,


    隨即,


    他馬上自己猛地搖頭,道;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我都背離了祖宗了,也背離了我死去的父王,我卑躬屈膝,現在所求的,也就是兩件;


    一件,那就是想著能去了燕國後,擺脫豬一般藩王的身份,這輩子也可以嚐試地自己做一些事情,甭管能不能成,到底可以試一試了。


    二件,我想保護好我的家裏人,我的母親,我的女人,我是為了活人而考慮所以才背離了死人,這是我晚上入睡前可以讓自己心裏好受些的底線了。”


    薛三和阿銘對視一眼,發現趙元年這個人還挺好玩的。


    “三先生,請檢查一下我的妻子們吧。”


    趙元年向薛三俯身行禮。


    薛三擺擺手,道:


    “你說,我都沒心思去檢查她們了,證明她們真的不重要,那銀甲衛閑著沒事兒幹,去對你那仨老婆下手?


    你死個老婆,誰會在乎?


    值得下手的,也就是你和你……你母妃了。”


    趙元年明悟了過來,又是俯身一拜。


    等到他走開後,


    薛三開口道:“你說,這貨是不是在裝?”


    “在咱們麵前裝有情有義麽?”阿銘反問道。


    “也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說著,


    薛三像是想到了什麽,“哈哈,一想到瞎子還在趙地,我至少打了個醬油,他連醬油味兒都沒聞到,我心裏也就沒那麽苦了。”


    ……


    福王妃沐浴更衣後,主動求見平西王,她很主動。


    陳仙霸來通稟時,


    坐在帥帳內的平西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福王妃走入了帥帳,就站在那裏,看著坐在上首位置的鄭凡。


    鄭凡一開始在那裏翻閱著折子,


    然後,借著看折子的餘光,看著福王妃。


    福王妃沒說話,沒低頭,沒請安,雙手束於身前,就這般大大方方地站著。


    王爺放下了折子,


    看著她,


    開口道;


    “胖了。”


    福王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道;


    “可不敢瘦了,怕你沒了手感。”


    這個女人,還是一樣地會調情,她懂得在恰當的時候撩撥男人的心弦。


    在這一點上,四娘其實是比她更厲害的,可問題是,四娘的厲害,鄭凡是清楚的,在四娘麵前,王爺一直是處於“弱勢”地位;


    而在她麵前,王爺可以保持著一種“掌控”感。


    不過,眼下的她,雖然並未隔太久,再見麵時,卻給人一種她身上的那種薄紗被褪去的感覺。


    在以前,她的屈膝奉承,實則多少都帶著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意味;


    此刻,卻沒了那種感覺,反倒是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意思。


    換以前,


    她可不敢就這般站在那兒直視自己的。


    “辛苦了。”鄭凡說道。


    福王妃嘴唇抿住,神情似乎有些許繃不住,


    低下頭,吸了口氣,


    開口道;


    “能再見到王爺,妾身很開心,是真的開心。”


    鄭凡點點頭,


    道;


    “舟車勞頓,好好歇息吧。”


    王爺又拿起了折子。


    “鄭凡!!!”


    福王妃大喊道。


    王爺手中的折子,差點掉下來。


    外頭站著的陳仙霸和鄭蠻,倆人身子骨都哆嗦了一下,倒不是被這一聲大喊給嚇到了,而是兩人真的沒想到在帥帳裏,居然有人敢這般直呼自家王爺的名諱。


    不過,二人到底不是傻子,甭管裏頭叫得再大聲,也不可能進去瞅瞅的。


    帥帳內,王爺微微皺眉。


    “鄭凡,我回來了。”


    “我知道了。”


    “我回來了。”


    “我看見了。”


    “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你為什麽不來抱抱我。”


    “……”鄭凡。


    …


    軍營內,有一處地方,現在哭聲震天。


    這裏,正在治辦著一場喪事,是乾國皇後娘娘的喪事。


    趙牧勾和隨行的使團成員負責安排,外圍哭靈的那一群人,則是這次被擄掠過來,剛剛得到自由的乾國王公貴族。


    棺木,是從附近找尋來的,前期的喪事治好後,皇後娘娘的遺體將被裝入棺木中,送回上京。


    “事發突然”,


    隻能一切從簡,


    且現在,還是在燕人軍寨的地盤上。


    燕人甲士忽然增添了不少,哭聲一下子滯緩住了。


    趙牧勾身披白布,看見平西王爺帶著福王妃走了過來,主動上前,遞送了兩束香。


    等看見王爺和福王妃走入放著皇後娘娘遺體的帳篷後,


    外圍的乾國王公貴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後以一種更大的聲音哭喊起來。


    帳篷內,除了擺放著皇後娘娘遺體的那張床,空無一人。


    福王妃走到皇後娘娘遺體邊,遺體已經被處理過了,換上了正裝,同時脖頸處,還有一道淺淺很敷衍的淤青。


    皇後遺體的其他位置,都塗脂抹粉,很重,唯獨脖頸這裏,沒怎麽擦,生怕被遮掩住似的。


    “娘娘她,是怎麽死的?”


    福王妃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鄭凡。


    “你說呢?”


    “不是你動的手吧,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哪怕她是皇後,你也不會下令殺她的。”


    “我沒那麽高尚。”


    頓了頓,


    鄭凡將手中的香,很是隨意地丟在了遺體身上,也不怕皇後娘娘吃香火時會不會噎著了。


    “我什麽也沒做,也正是因為我什麽也沒做,所以,她死了。


    乾人和我做了交易,他們在買賣上,加了一些添頭,我知道意思是什麽,我也同意了。


    然後,


    她就被自殺了。”


    福王妃沒問乾人為什麽要殺她,因為都是女人,也都是乾國身份尊貴的女人,她很清楚,也很明白。


    一個破了國都被敵軍抓走的皇後,


    她居然還活著,


    本身就是一種大罪過。


    福王妃說道:


    “明明是男人沒用,沒能保護的了女人,讓女人被外人擄走;


    可笑的是,


    到頭來,


    她的活著,竟然成了那些男人羞於啟齒的事情,甚至,不惜讓她早點死。


    男人的麵子,真的這般重要麽?”


    “你是在問我麽?”


    “是。”


    “當然重要。”


    王爺的回答,很是直男,卻又不能算錯,畢竟,眼下是一個禮教的時代;


    燕國的禮教沒乾國嚴苛,但哪怕這句話,擱燕國,也是對的。


    不過,


    王爺又加了句話:


    “得是能保護好自己女人的基礎上。”


    福王妃伸手,幫皇後整理了一下頭冠,


    道;


    “你沒碰過她。”


    “這麽篤定?”


    “如果你碰過她,她就不會死了。”


    福王妃側過臉,看著鄭凡,嫣然一笑,


    “在乾國,很多文人曾寫過關於你的故事,你對那些王太後,皇太後,林林種種。”


    鄭凡說道;“有些誇張了,但可能他們自己都並不知道,並非是空穴來風。”


    豆腐,是吃了不少的。


    “他們應該未曾想到,他們編排的這些故事,最終卻害死了他們的皇後娘娘。”


    因為編排了太多平西王和那些王太後不可不說的故事,平西王好尊貴人妻之名,早就廣為流傳,所以皇後娘娘落入平西王手中後,怎可能幸免?


    到時候,編排的其他國家太後、皇後,直接把角色換成自家皇後娘娘就可以了,可這,調侃別人時,沒事兒,還饒有趣味,落在自己身上時,就是奇恥大辱了。


    “這和我無關,哪怕領軍的不是我,換做其他一個將領;


    一個被外軍擄掠走的國母,她到底有沒有被侮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的國人,在心裏,已經認為她被髒了。


    但歸根究底,他們還是想要為自己的麵子,為自己的無用,為自己的廢物,找尋到一個借口,這個借口,就是她的死,可以將他們臉上的羞辱,轉化為一種悲壯,一種,可笑的同仇敵愾。”


    福王妃站起身,依靠到了鄭凡的胸膛。


    當其準備將手搭過來時,


    王爺後退了半步,


    道;


    “你的手,剛碰過死人。”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堂堂大乾皇後娘娘的遺體,在平西王眼裏,也隻是一個死人罷了。


    “我們的王爺,還會忌諱死人?”


    “誰知道你的手,待會兒會摸到哪裏去。”


    “是妾身疏忽了呢。”


    “看好了麽,外頭的那幫孝子賢孫,嗓子快哭啞了。”


    福王妃又看向躺在那裏的皇後娘娘,


    道:


    “乾國的男人,用更多的東西,換來她的死。


    我的男人,用一眾王公貴族,換我回來。


    王爺,


    我算不算是你用嫁妝換回來的?”


    “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不管,我就是這般認為的。”


    “我沒功夫搭理這些,我很閑。”


    “嗯?”


    “我怕麻煩。”


    “王爺,陪我去洗手好麽?就,再陪我多待一會兒。”


    …


    王爺和福王妃走了出來,


    一眾王公貴族終於停歇了下來。


    隨後,


    王爺走入了福王府所在的帳篷內。


    福王妃洗了手,坐在王爺身邊。


    趙元年並不在這裏,他已經重新當起這軍中的文書了,這位福王,對做實事的熱情,確實很令人驚愕。


    一女子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是那位磨盤側妃。


    福王妃根本就不顧忌自己的兒媳婦也在這裏,整個人依靠在王爺肩膀上。


    磨盤側妃開始倒茶,


    福王妃則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道;“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她起身,走向櫃子的位置,卻在中途,自自己手腕中解下一串銀線,很是自然地轉身,雙手抓著銀線的兩端,直接套住了那位側妃的脖頸。


    銀線很細,也很鋒銳,直接嵌入到側妃的脖頸血肉之中。


    側妃麵露驚恐之色,開始掙紮;


    而福王妃,則是緊咬著牙,用力向後拉著。


    側妃目露狠厲之色,她身上沒有氣血反應,但很顯然,她精通一些招數,在這種情況下,她開始了應激反應。


    她轉身,單手繼續抓著絲線,另一隻手去抓向福王妃的手腕。


    就在這時,


    坐在那裏的平西王爺出手了,


    毫不猶豫地一手掐住那位側妃的脖頸,將其整個人掀翻在了地上。


    雖說王爺平日裏謹小慎微習慣了,但不管怎麽樣,他本身也是個五品高手。


    “來人!”


    外頭,陳仙霸等人這才進來了。


    “看押下去。”


    王爺收回手,側妃被陳仙霸等人架住,拖了出去。


    福王妃拿出一條手絹,按住自己雙手掌心同樣被絲線劃出的傷口,鮮血還是在流。


    “王爺應該知道,銀甲衛喜歡給大臣家裏發媳婦。”


    鄭凡扭頭,看著福王妃正在滴著血的手,


    道;


    “下毒就好了,何必親自動手。”


    福王妃搖搖頭,道:“我不會下毒的。”


    “為何?”


    “因為自始至終,經我手的茶和吃食,你從未入嘴過。


    我不想,


    以後也是這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純潔滴小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純潔滴小龍並收藏魔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