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麽?錢都給你了,趕快給我們讓路。」玉壺吞了口口水,虛張聲勢的對蘇宛嚷道。


    「姑娘,你家這位丫鬟顯然是將你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啊。」蘇宛不理會玉壺的叫嚷,對準少女的臉笑著道,「小乞兒這會可沒衝您乞討,您也不是在施舍他,是不是?姑娘還請好好管束您的婢女,將這荷包撿起來才是。」


    玉壺氣的嘴巴都歪了,想說什麽又沒有蘇宛那麽利索的嘴皮子,一時杵在那裏,隻會用力的吸氣呼氣。


    「你叫什麽名字?」半晌,那緊盯著蘇宛的少女才緩緩開口。


    蘇宛笑嘻嘻的偏了偏腦袋,「姑娘,這可不敢當啊。你一個大姑娘家,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問我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妥當?沒得讓人誤會姑娘你對在下有什麽想法就不好了,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不想被人說嘴呢。」


    「你這臭小子,嘴巴給我放幹淨點!」玉壺惱恨著揚起了巴掌。


    蘇宛早就防備著了,飛快的躲過了那一巴掌:「嘿,你家姑娘的確當眾詢問我名姓,我為著她的閨譽著想勸她兩句罷了,用不著惱羞成怒吧。」


    「你,你這個登徒浪子,還敢再說,立刻撕爛你的嘴。」玉壺發狠,恨恨嚷道。


    「哎喲,我好怕啊。」蘇宛眸光輕閃,輕輕巧巧的說。


    楚之晏搖頭,她臉上哪有半點怕的意思。


    真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明明看起來很是謹慎,可是行事有時偏又這樣魯莽。對方是什麽人她都不知道,也敢這樣跳出來打抱不平。


    若到時……少不得他要為她擦屁股呢。


    楚之晏一邊好笑的埋怨蘇宛的魯莽,一邊暗暗下定了決心。


    「小兄弟別怕,我們都在呢,看誰敢動手撕爛你的嘴!」有人出聲替蘇宛撐腰。


    「沒錯,好叫人知道咱們柳城的人不是好欺負的。」


    「玉壺。」片刻,那少女才輕聲喚了聲丫鬟的名字。


    玉壺身子一僵,轉身對著自家主子福了福身,「是,奴婢忘形了。」


    她說完,咬牙恨恨瞪了蘇宛一眼,那眼裏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直接澆在蘇宛身上。她飛快蹲下身,將那隻沾了塵土的荷包撿了起來。


    「婢子心直口快得罪了公子,還請公子不要計較婢子的無禮。」


    蘇宛無視她眼中的恨意,笑著將荷包接了過來,當眾打開,便是一聲嗤笑:「原來姑娘眼中人命是這麽低賤呢,五兩銀子,夠這乞兒看大夫嗎?」


    其實五兩銀子對這些窮苦大眾來說已經不少了,不過卻因為這碼頭找食的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他們被有錢人輕賤慣了,欺淩辱罵更是家常便飯,從來都隻是沉默的忍受著。然而今日,有個人站了出來,不畏強權代表他們說話,也是狠狠的為他們出了一口氣。


    原本還有些擔心對方動粗的人,見到對方服軟了,立刻就放下心來,跟著蘇宛嚷道:「是呢,小乞兒還這樣小,若是殘了或有個萬一,又該怎麽算?竟就五兩銀子,怎麽好意思拿出來!」


    玉壺氣怒道:「你想要多少?」


    「你們傷了人,總要賠禮的吧,這五兩銀子就算是給小乞兒賠禮道歉的好了。小乞兒受了傷,就醫費,誤工費,營養費還有護理費是不是都要算一算?」蘇宛笑的好生有禮。


    「你想怎麽個算法?」依然是玉壺開口問著,「什麽就醫費誤工費,聽都沒有聽過,不就是訛錢嗎,你就直說你想要多少!」


    想來她身後的主子已經冷靜了下來,自持身份,是不會再輕易被蘇宛激怒以至於口不擇言了。


    「這你就錯了。」蘇宛認真的糾正道,「我可不是在訛錢,是實實在在的在與你們講道理擺事實呢。首先就醫費,小乞兒傷的嚴重,需要看大夫吧,我少少算你五兩銀子好了。小乞兒一天少說也能乞討到幾個錢吧,受了傷他可沒法子繼續乞討了,這不是耽誤了他的生計?傷筋動骨一百天,就按一百天算,當他一天隻能討十個錢,一百天就剛好一兩銀……」


    青石板路上,紅木雕花馬車不疾不徐的向前行駛。雖然馬車外部平凡無奇,裏麵卻是經過特殊處理,又鋪著厚厚的皮毛,因此一點也不顛簸。


    有風帶起顯然是臨時新換上的雲錦緞福字花紋的馬車窗簾,陽光漏進去,灑在倚了大迎枕閉目養神的少女身上。她取下了先時用以遮麵的帷紗,絕麗的五官,眉眼如畫,肌膚如玉,麵部線條柔和而優美,透著一股說不盡的麗質驚豔。


    她閉著眼睛時,氣質溫婉恬靜。


    車廂裏十分安靜,隻聞得茶水在紅泥小爐上翻來覆去的滾著,絲絲縷縷的水霧自粉彩仕女嬰戲圖的細長壺口嫋嫋升起,在車廂中氤氳出一片浸著茶香的雲海。


    跪坐在小爐邊的紅綢拿出新得的官窯秘製瓷茶具。倒茶,茶湯明淨,茶香飄拂。她恭敬的舉高茶杯,遞給閉目的少女。


    少女緩緩睜開眼來,那閉眼時候的溫婉恬靜立刻被她眼中清冷如冰的冷意破壞掉了。


    她掃了一眼馬車門口規矩跪著的玉壺,目色冷冽森銳,叫人望而生畏。


    玉壺仿是感應到主子正看著她,發白的臉上頓時沁出一陣汗意來,腦袋差點就垂到了胸口。


    「到了別院,自去找馮嬤嬤領罰。」


    玉壺一喜,忙叩首謝恩,「是,謝姑娘開恩。」


    隻是領罰,而不是將她發賣了。


    少女這才伸手接過紅綢手中的茶杯,茶杯是薄胎青瓷盞,那我茶杯的手晶瑩剔透,宛如整塊白玉雕就而成。她飲著茶,神態平靜。仿佛世態靜美,無可挑剔。


    「叫人去查,碼頭上那人是什麽來頭。」


    紅綢忙恭敬的應了,「已經吩咐了呂管事。」


    少女冷哼一聲:「他是越老越不會辦事了,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敢將別的事交給他辦?」


    紅綢微垂眼簾,「想是柳城離京城遠,平日裏主子們也不會千裏迢迢跑來這兒避暑,是以才縱的這邊的奴才愈發懶怠了。」


    「得空了好好敲打敲打他,別讓他忘了為仆的本分。」


    「是。」


    「那個護衛,我不想再看見他!」


    「奴婢會辦好,姑娘請放心。」


    君山銀針氣味清香,入口醇厚,衝泡之時,銀針會一根根豎起立懸在杯中,再徐徐沉入杯底。


    少女便目不轉睛的盯著杯中浮浮沉沉的銀針,仿佛十分有趣。


    「讓他留意的人呢?」半晌,少女輕輕抬了抬眼皮,盯著麵前的紅綢。


    「姑娘放心,人還在柳城,沒有離開。」紅綢頓了頓,揣摩道:「姑娘先安頓了,再去四方街吧?」


    「不。」少女靜靜地開口,「玉壺先領人去別院安頓,你同我去四方街。」


    「是。」兩個丫鬟齊齊應道,不敢對主子的決定有半分質疑。


    ……


    日頭一點點毒辣起來,白晃晃的曬得人頭暈眼花,碼頭上興奮的民眾也漸漸散開了。


    周嫂子拉住蘇宛,瞧著馬車隊消失的方向,一臉擔憂:「小蘇,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你今天雖然給小乞兒討了公道,但得罪了他們,以後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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