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咱們是要飯的是吧,這是水晶包嗎?欺負我沒吃過水晶包啊。」


    「這是什麽玩意兒,我呸,一股子腥味兒,是給人吃的不?」


    「號稱什麽最好吃的酒樓,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這水平,也真好意思號稱第一?」


    ……


    錢耀禮聽得火冒三丈,疾步上前,雖仍是客客氣氣的,但任誰都能感覺到他正壓抑的火氣:「諸位來福興樓吃飯我很高興也很歡迎,但無緣無故詆毀福興樓,卻不知是何用意?」


    「詆毀?啥意思嘛?」一個小乞丐眨巴著黑漆漆的眼睛,猛地鑽到錢耀禮跟前,一身汙穢肮髒的衣裳差點沒將錢耀禮熏得背過氣去,「你又是什麽人嘛,我們吃飯聊天關你什麽事嘛?」


    錢耀禮憋的臉都紅了,都不敢用力呼吸,退了兩三步都還覺得鼻端聞到的那股子酸餿氣味,但他好歹忍了下來,正要說話,那眨巴著眼的小乞丐盯著他又道:「你躲什麽嘛,是不是也嫌棄我們是乞丐嘛。我們是乞丐怎麽啦,乞丐就不能吃飯啦,乞丐就低人一等啦……」


    錢耀禮忍氣打斷他,抱拳道:「鄙人正是福興樓的東家,誠如我方才所言,諸位來吃飯我很高興,可,諸位卻擺明了是來找碴的。不知請諸位來我酒樓鬧事的是何人?」


    「你在說啥嘛,咱們來吃飯你不是說歡迎嘛,怎麽又扯到別人身上去了?」小乞丐理直氣壯地瞪著他,「你就是東家?不是我說你,你店裏的大師傅到底會不會做菜嘛,你自個兒嚐嚐這些菜,色香味一樣沒有,是不是欺負我們是乞丐,故意偷工減料了啊?」


    錢耀禮的目光順著小乞丐的手望過去,不用細看他也知道,這些菜定是廚房的人知道吃飯的是乞丐,胡亂敷衍了做來的。這等於是將把柄直接送到人家手裏,難怪這些乞丐敢扯直了喉嚨嚷嚷。


    若讓他們嚷的人盡皆知,就算別人不信,可你這酒樓做出來的菜竟連乞丐都嫌棄,往後還會有人來吃飯?


    錢耀禮想到這裏,冷汗已經濕了鬢角,他陪著笑道:「不好意思怠慢了各位客官,今日咱們酒樓的大師傅生病了,是以這些菜才會失了平日的水準,我深感抱歉。這樣可好,今日這頓飯,算是我請諸位,煩請諸位給我個麵子,改日我再專門置辦一桌酒席與諸位賠罪,好不好?」


    「你這東家說話倒是客氣的嘛,早該這個樣子嘛。咱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你這樣說了,咱們就賣你個麵子,你說嘛,什麽時候置辦酒席於我們賠罪?」小乞丐聲音又大又響,將賠罪二字更是說的鏗鏘有力。


    錢耀禮臉色難看的仿佛吞了幾十隻蒼蠅。他那話不過是客套話,哪裏就是真的要辦酒席請乞丐,且還是為了賠罪?這事一傳出去,他也別在柳城混下去了。


    想到此,他終是沉了臉,「諸位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不要怪我錢某人不客氣了。來人,給我把護院統統叫來。」


    「你想幹什麽嘛?我們怎麽了你就要請我們吃罰酒?這敬酒又什麽時候請我們吃了嘛,我說你這個東家,說話怎麽這麽不著調啊,這是要出爾反爾,不打算請我們吃飯了嗎?」小乞丐還咕咕唧唧個沒完。


    護院很快就來了,揮舞著棍棒吆喝著就要動手將乞丐們趕出酒樓。


    「喲,錢東家,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慵懶含笑的調調響在門口。


    錢耀禮一愣,隨即擠出一個笑容來,「楚神醫今兒怎麽來福興樓了?」


    「你這開的不是酒樓麽,難不成你這樓裏規定不讓我姓楚的進來吃飯?」穿著一身紫紅的騷包的令人不忍直視的楚之晏搖著折扇意態風流的詢問道。


    「楚神醫這是哪裏的話,您來咱們酒樓,是我盼都盼不來的呢。隻是,您前些日子天天去食香樓……」


    「再好吃的菜也禁不住天天吃嘛,」他漫不經心的答了句,轉過頭,笑嘻嘻的對他帶來的那人說道:「哎呀,不好意思啊裴大人,本來今日我做東,想請你嚐嚐福興樓的招牌菜,沒想到我這人如此不受歡迎,都到門口了還要被人轟出去,唉,讓你見笑了。」


    錢耀禮一聽楚之晏對那人的稱呼,臉上笑容更真誠燦爛了幾分,「楚神醫可真會說笑,不歡迎誰也不敢將你拒之門外啊,隻是咱們酒樓遇到點事,怕衝撞了兩位貴人。這位大人,不知該如何稱呼?」


    楚之晏嘖一聲:「錢東家耳朵不好使了?我都叫他裴大人了,你還問如何稱呼,豈不傷了裴大人的心?哦?裴大人。」


    裴禦板著臉,他在接到楚之晏的邀請時,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但楚之晏的帖子送過來,他又不好拒絕,到底還是赴約了。


    還以為他會帶他去食香樓,卻沒想到,他帶著他直直來到了福興樓。一進來就遇見這種事,讓人不想偏都難。叉頁協號。


    錢耀禮幾番上三義巷的事他自然也有所耳聞,談崩了想一把火將她和小諾燒了的事,他也清楚得很——越是清楚,就越有種說不出的惱火。


    她一個女子家的閨房,怎麽能隨便讓外人進去!傳揚出去,還不得罵她放浪形骸不知檢點?


    一個女子家得到這樣的名聲,會很好聽嗎?


    裴禦臉上神色未變,眼神卻愈發的冰冷刺骨。


    「鬧成這個樣子,怎麽吃飯?」裴禦冷冰冰的問楚之晏,一雙如冰似鐵的眼睛卻直直盯著錢耀禮。


    居然敢放火!


    「裴大人楚神醫稍等片刻,這就將人趕出去了。」錢耀禮陪著笑,一邊揮手示意護院趕緊趕人。


    楚之晏來自京城,楚家家世顯赫,他沒靠著楚家依然能讓自己神醫名頭響徹大周,錢耀禮得罪不起也不願意得罪。而這位由楚神醫親自陪著來吃飯的裴大人,想必來頭也不簡單。


    錢耀禮一邊想著,一邊殷勤的站在兩人身旁陪著說話。


    隻可惜楚神醫興趣缺缺,表現為心不在焉東張西望,裴禦亦是冷臉一張,根本連半個字的回應都沒有,弄得錢耀禮好大一個沒趣,偏偏還不得不賠盡了笑臉。


    這邊趕人的也並不順,乞丐們嚷嚷著他們是花錢吃飯,還沒吃完呢就就要趕人走,是哪一家的道理。


    護院們推搡著要趕人,乞丐們說什麽也不肯走,一來二去,推搡變成了打鬥。就見棍棒亂舞,碗碟齊飛,乒乓亂響,伴隨著乞丐們或高聲或尖聲的叫嚷。


    「救命啊,殺人啦。」


    「還有沒有道理了,我們吃飯又不是不給錢,幹什麽要打殺我們。」


    「還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王法了。」


    「哎喲救命啊,打死人了,小三子,小三子你快醒醒啊,哎呀,流了這好些血啊,好嚇人啊。」


    「你們這群殺人凶手,你們殺死了小三子,我跟你們拚了……」


    ……


    錢耀禮盯著眼前的混戰,一雙眼睛恨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都給我住手,住手!」


    護院倒是聽話,都住了手,可被激怒的乞丐們卻是怒氣勃發,喊著為倒在地上鮮血直流的小三子報仇的話,抄起板凳碗碟衝上來,打的一幹護院抱頭逃竄,好不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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