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是,盛朗看上去並不怎麽消沉。他很認真地配合醫生做檢查,製定複健計劃,還能吃能睡的。除了寡言少語外,和受傷前沒太大的不同。這讓給他鼓勁兒的話都說不出口。“你不要急,讓盛朗自己好生靜一靜。”林安文對兒子說,“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換誰都需要時間緩一下。盛朗是個直率的人,他不會去鑽牛角尖的。”林知夏望著父親,忍不住問:“爸,你當初眼睛壞了的時候,是不是也特別難受。”“那當然。”林安文笑,“天都塌了一樣。我當時寧願缺胳膊斷腿,都不願意瞎了眼。你媽不在了,你又小,我光是想到你,就愁得整夜整夜睡不著。”“可你也熬過來了。”“人的韌性是很強的。況且盛朗又沒殘疾,隻是以後在體育方麵發展受限罷了。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腦子又不笨,隻要踏踏實實去做,總會闖出一條新的路的。”林知夏把自己高中兩年來的筆記和做過的題庫裝在一個大行李箱裏,拖去了盛朗家。等盛朗緩過了神來,他就要給盛朗高壓補課了。林知夏還不信了,考不上本科,一個像樣的大專都考不上嗎?然而盛朗並不在家。“我讓他出去轉轉,別老悶在家裏發呆。”外婆說,“你也別整天緊張兮兮地守著他。他都十八歲的人了,還是奶娃娃嗎?”這個老太太出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從小大到經曆過中國多少社會改革,看過多少次翻天覆地的改變。外婆迅速地從打擊中挺了回來,不抱怨,不喪氣,撐著她病歪歪的身子,每天變著法子做盛朗喜歡吃的飯菜。林知夏覺得外婆才是盛朗的主心骨。林知夏幫外婆做晚飯,一邊等盛朗回來。可等日頭已經西斜,家家戶戶都飄出了飯菜香,還不見盛朗的蹤影。林知夏坐立不安,心裏有個小人在咚咚地敲鼓。他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了跳江的楊素素,在腦海裏替換成了盛朗。又想盛朗水性這麽好,自尋短見應該也不會去跳江,畢竟把自己沉進水底難度有點大……林知夏越想越不安,自己把自己嚇著了,幹脆跳上單車,出門去找盛朗。盛朗連錢包都沒帶就出門了,應該走不遠。林知夏踩著單車,在永安曲折複雜的街道上奔走。江邊,金河橋邊,網吧,鹵肉店……盛朗過去喜歡的地方,都不見他的身影。林知夏越發焦急,雖然也知道自己有些瞎操心,可那迫切想見到盛朗,確定他安然無恙的心情無法抑製。盛朗不在永安嗎?他難道去體校,去遊泳館了?一想到盛朗孤零零坐在看台上,看隊員們遊泳的畫麵,林知夏更是難受得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運動生涯就此終結,盛朗該多難過呀。他這麽多年來的信念都建立在這個事上。他現在該多迷惘,多痛苦……林知夏用力蹬著單車,朝最近的地鐵站衝去。“小夏?”林知夏一個急刹車,險些朝前翻了出去。盛朗正從一條小路裏走出來,驚訝地問:“你去哪裏?”林知夏丟下單車,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朝著盛朗沒受傷的肩膀就是一拳。“你還問我?你這大半天跑哪裏去了?天黑了你都不回家?受了傷還成天在外麵野。你幹脆住大街上算了……”一拳接著一拳,盛朗也不還手,而是抬起手臂,摟住了林知夏,將他的腦袋摁進了懷裏。“噓……別哭。我真的就是出來轉轉而已。我這正要回家呢,就碰到你了。別哭呀,你哭得我心疼……”林知夏把臉埋在盛朗的胸膛上,又氣自己大驚小怪,又氣自己不爭氣,最近總動不動掉眼淚。他抽著鼻子,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舔自己的臉。一個毛茸茸、髒兮兮的腦袋從盛朗的外套裏鑽了出來,眨巴著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張嘴吐出一截小粉舌頭。林知夏:“……”作者有話要說:老狼(現在還是奶狼)出場!第61章 盛朗用肉湯拌了飯, 小奶狗一頭紮進盆子裏,呼嚕嚕地一口氣吃掉了大半盆,然後挺著圓鼓鼓的小肚子,躺在一條舊衣服改造成的狗窩裏, 睡了。盛朗蹲在狗窩邊, 興致勃勃地端詳著小奶狗的睡姿, 伸手撓了撓圓肚子, 又戳了戳人家腿後的小毛球。“公的。”盛朗仰頭朝林知夏搖尾巴:“小夏,我們養它吧?”林知夏看著盛朗愉悅的笑臉, 心底軟軟的一片。“想養就養唄。”林知夏嘀咕, “反正養一隻是養, 養兩隻也是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