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深夜讀書會


    發布:深夜讀書會


    論壇:ritdon


    岩永琴子在高中一年級的時候,由於社長天知學的謀略而加入了推理研究社。如果要讓參與過整件事情的小林小鳥做個總結,就是這樣一句話。


    換言之,這可說是社長天知贏過了岩永,而且岩永也承認了自己的敗北。然而事情實際上並沒有那麽單純。


    私立瑛瑛高中是縣內最為出名的升學高中,即使把範圍擴大到整個日本東側,在學力與學生素質上也可以說是名列前五的學校。


    每次舉行全國規模的模擬考時,排行榜前二十名之中都會有幾名該校的學生。無論動態或靜態社團也都有好幾個全國知名的社團。可見該校的評價絕非浪得虛名。學生之中有許多富裕家庭出身的小孩,在品行方麵也相當出名。


    然而這並不代表該校的授課或指導內容非常艱深,或是校規嚴格而繁雜到讓學生感到拘束。雖然由於是升學高中,授課內容自然不算輕鬆,但作業量或上課時數相較於其他升學高中並沒有特別多。校規內容也在常識範圍之內,幾乎都將學生的自主性擺在第一。充實的校內設備也有相當程度開放給學生們自由利用,而且並沒有因此發生過什麽重大的問題。這樣的校內氣氛同樣是讓該校受到學生喜歡的理由。


    反過來也可以說正因為那樣高的人氣與競爭率,所以讓學校收到了許多即使在那樣的環境中也懂得自我紀律且會積極創造成果的學生們吧。


    話雖如此,不管再怎麽出色的學校也終究是學校,學生也終究是學生。就算是一群優秀的學生之中依然會有成績高低之分,還是會有人因為名次太低而感到沮喪,也必然會有學生因為成了吊車尾而哭泣。社團活動中也終究會有主力選手與候補選手之分,也同樣會有苦惱於無法順利交到朋友或是每天過得不充實的學生。


    「這是危機狀況。」


    私立瑛瑛高中推理研究社的社長天知學在放學後的社團教室中麵對著一台筆記型電腦,坐在椅子上用嚴肅的語氣對小林小鳥如此說道。


    「什麽?」


    身為一年級社員的小林小鳥因此從正在閱讀的文庫書本抬起視線,疑惑看向隔著桌子斜前方的天知社長。


    這間麵積大約是普通教室一半左右的社團教室中擺有幾個書架、置物櫃、一張桌子與六張椅子,可說是沒什麽特別個性的空間。若硬要舉出比較像推理研究社的地方,大概就是有一尊不知從何處拿來、高約二十公分的埃德加·愛倫·坡的胸像,以及擺滿書架上的舊推理小說吧。


    天知或許是看出小鳥的表情中帶有困惑,而對自己的發言進行補充:


    「小林,別發出那種遲鈍的答腔。明明現在已經六月了,我們一年級的新社員卻隻有你一個。雖然名冊上還有兩名三年級的社員,但都隻是掛名而沒有實際參加活動,二年級也隻有身為社長的我一個人。現在這個瑛瑛高中推理研究社的社員可以說就隻有我們兩個而已。」


    小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畢竟她本身在入社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裏的社員很少,而且這也是她選擇加入這個社團的理由之一。


    「可是學長上個月不是還很從容不迫的嗎?說什麽『著急也不是辦法』。結果現在隻是進入了梅雨季就忽然把這件事當成問題,也未免……」


    「因為到上個月都還有可能出現新社員的感覺啊,但現在卻是如何?要是社員人數不滿五人的狀況持續下去,這間社團教室遭到沒收導致我們廢社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高啦。」


    小鳥把打開的文庫書本拿起來遮著自己的嘴巴,對於那樣的學校方針表示同意:


    「雖然社員人數太少的社團遭到那樣的待遇也怨不得人就是了。」


    「我知道。畢竟有很多新創立的社團想要自己的社團教室,但能用的教室數量有限。」


    天知似乎也認同校方那種做法的正當性,可是對於現狀感到不滿的樣子。


    「話說回來,為什麽想要入社的新社員會這麽少?雖然比起全盛時期,推理作品的人氣是降溫了沒錯,但無論什麽時代都應該會有人希望能與同好進行討論才對啊。」


    「哎呀,最近在網路上就可以討論了嘛。」


    小鳥提出了這樣有道理的原因,然而天知卻用鼻子「哼」了一聲。


    「再加上比起從前,推理作品實在擴散得太過度了。解謎小說、懸疑小說、驚悚小說、冷硬派小說、舒逸推理小說,這些雖然都稱為推理作品,但內容卻大相徑庭。各自類別的愛好者之間不一定都談得來啊。」


    「就好像即使同樣是球類運動,喜歡棒球的人不一定也喜歡板球。」


    「而且最近作品的出版數量也很多。就算想讀讀看自己喜歡的作家或類型以外的作品,也很難有那種時間。」


    「畢竟在這間學校如果不好好用功就會跟不上進度呀。」


    小鳥將書簽夾到書頁間並闔起書本。因為天知似乎是真心在擔憂現況,所以小鳥判斷自己還是確切把問題點提出來比較好。


    「哎呀,不過……如果社長給人的感覺可以再……怎麽說?『友善』一點?的話,我覺得收到新社員的可能性也會再提高喔?」


    「我一向都很友善的。」


    「你不論眼神或舉止都感覺毫無破綻,而且老是板著一張臉不是嗎?再加上個頭高大,給人的壓迫感很大喔?」


    「所以每次有人想來入社的時候,我都會像這樣坐在椅子上迎接啊。」


    天知挺直著背脊,交抱雙臂翹著腿坐在椅子上。但小鳥覺得這樣還是不行。


    「那樣的坐姿看起來又像是冷冷地在評估對方的價值。要是議論起來絕對會把對方嚇哭的。」


    雖然小鳥對於那樣的天知已經習慣了,但肯定有不少人會對於是否要加入一個有這種社長的社團感到猶豫吧。天知的家庭相當重視武道,而他本身也從小就在學習柔道與劍道等等武藝,據說都有獲得段位。因此他不希望到學校來還要動身子,才會加入自己從以前就喜歡的推理作品相關社團。那樣的他會讓人有壓迫感或許也是當然的。


    就算社團教室中還有個身材嬌小、怎麽看都是文科少女的小鳥,別人大概也會以為她是被這社長抓來而不得不入社的犧牲者吧。雖然這講法其實也沒什麽錯就是了。


    天知大概也有幾分自覺,因此對於小鳥的說法沒有正麵反駁,而是端正坐姿,露出更加沒有破綻的眼神。


    「但我也不能讓這個傳承了二十年以上的社團結束在我這一代。」


    「可是都到了這個時期,有意參加社團的學生應該都已經找到自己的社團啦。我們學校又沒有強製規定學生一定要加入社團。」


    「所以說為了讓社團存續下去就必須下狠招。」


    天知如此說著,豎起一根手指。


    「我想要把一年級的岩永琴子拉進我們社團。」


    小鳥完全無法理解天知的想法而頓時愣了一下後,反問對方:


    「讓那個岩永同學加入這個社團?」


    岩永琴子,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今年度的一年級之中最出名的女學生。即使在這間有許多知名企業或家族的後繼子女就讀的學校中,她也是個受到特別眼光看待的少女。


    聽完天知的計謀後到了隔天,小鳥抱著沉重的心情走在放學後的走廊上。這天從下午開始下起雨,濕氣和雨聲又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居然想要把那個岩永琴子拉進推理研究社,不管怎麽想都太勉強了。小鳥即使和岩永是同班,到現在也從沒有好好講過一次話。


    小鳥姑且試著在腦中整理了一下她所知道關於岩永的情報。


    從入學典禮開始,岩永琴子在外表上就已經是大家注目的焦點了。


    首先,她那嬌小而惹人憐愛的模樣甚至讓人難以置信同樣是高中一年級生。長度可以遮住後頸的秀發看起來非常柔軟,眼睛又大又清澄,肌膚白皙,手腳纖細而比例均衡,無論手指或腳尖都小而可愛。那宛如高級西洋人偶的容貌不隻吸引男生們,也受到女生們的注目。默默坐在椅子上的模樣就算被誤以為是人偶也不奇怪,而且還散發出某種仿佛輕輕碰一下就會壞掉似的空靈感。


    另外,岩永不知道為什麽帶著一把沒什麽裝飾的紅色拐杖,明明走路時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卻偶爾會把那根拐杖拄在地麵上,老師們也沒有多說什麽。大家雖然都看得出其中應該有什麽內情,但卻不敢當麵詢問本人。在各方麵來說,岩永琴子都充滿了神秘感。


    與那樣的岩永分到同一班的小鳥在她自我介紹時才知道,她的左腳是義肢,因此學校許可她攜帶拐杖。另外她的右眼也是義眼,雖然像是上體育課之類的時候會需要一些特別關照,不過日常生活上並沒有什麽問題。至於變成這樣的原因,她隻說明是自己小學的時候遇上了一些事情,而在場也沒有人對她深入追問。畢竟那肯定是很複雜的理由,誰都不敢冒然深究。


    不過這裏是一所不乏豪門子女的學校,而「岩永」的姓氏雖不到家喻戶曉的程度但也是有相當程度的名門,因此有幾名學生當場就察覺「原來那就是傳聞中岩永家的千金啊!」並且讓情報在轉眼間便擴散了。


    根據那些情報,岩永似乎在十一歲的時候不知被什麽人擄走,雖然兩周後被發現,但當時她的右眼遭到挖除,左腳膝蓋以下也被切斷。而那起事件至今依然是懸案。另外雖然不知有幾分真實性,不過還有許多關於她的異常傳聞。


    而小鳥昨天在社團教室就對天知重新說明了這些事情。


    「關於岩永同學的事情應該不隻從我口中而已,學長也有從其他地方聽過各種傳聞吧?她長得非常可愛又漂亮,個性感覺也很開朗,但就是有某種難以親近的感覺。雖然我是很想跟她聊一次看看啦。」


    「大家到現在還是覺得很難找她講話,所以她總是自己一個人對吧?」


    天知表現得一副「那又如何」的態度,似乎一點也不理解小鳥的心情。


    於是小鳥試著告訴天知這兩個月來岩永在班上的感覺。


    班上同學們其實並沒有忽視岩永的存在,大家還是會早上向她問好或是進行必要的互動,而岩永也都會親切回應,但就是不會進一步發展到親近的日常對話。


    「畢竟過去的遭遇不知道讓她留下了什麽樣的心靈創傷,要是冒然與她接觸搞不好會犯下難以挽回的失敗呀。即便是出自名門的同學也感覺不太敢刺激她,就連老師們也是一樣喔?」


    「什麽心靈創傷,我覺得是想太多啦。」


    那是因為天知沒有在近處觀察過岩永才講得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隻要看到岩永那纖細到讓人驚訝的脖子或手指,肯定直覺上就能知道她有什麽隱情。


    「不隻這樣,還有謠言說她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喔?在這間學校據說也有人目擊過她在四處無人的中庭或教室裏不知對著什麽東西在講話的樣子。」


    「哦哦,就是那個她搞不好可以看得到幽靈之類的傳聞吧?她在中學時期好像也有過類似的謠言。另外還有像是她靠那樣的力量提出的建議使她家庭的事業變得順利,或是關係親近的企業也在她的指點之下預防了問題發生等等的傳聞。」


    「是呀。另外聽說上個月有一次岩永同學走在操場邊的時候,足球社的人不小心失誤踢歪的球差點直接擊中岩永同學,可是那顆球卻在她麵前忽然往下掉落,滾到一旁去了。簡直就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拍落的一樣。」


    根據當時剛好在近處的學生以及足球社社員們的證詞表示,那顆球是以相當快的速度飛向岩永,大家都忍不住大叫「危險」,而且每個人都覺得她肯定難以避免被球擊中而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天知卻認為世上不可能有什麽看不見的守護者,否定了那樣的證詞。


    「那肯定是眼睛的錯覺,或是她用拐杖巧妙把球彈開結果旁人看起來就像那樣而已。由於她的建議或指點而解決了問題的傳聞,想必也是偶然的狀況被加油添醋出來的創作故事罷了。」


    「盡是一些沒有意思的解讀呢。」


    「這叫合理性的解釋。在推理作品中這可是第一原則啊。」


    或許這是天知身為推研社社長的矜持所提出的主張,但小鳥倒是覺得說岩永受到什麽超自然的存在保護還比較解釋得通。


    「可是最近接受幽靈或超自然現象設定的推理小說也很多不是嗎?」


    「那些都是邪門歪道。我才不認同那是推理小說。」


    天知否定了小鳥的反駁後,言歸正傳。


    「總之,我要讓岩永琴子加入我們社團。這是讓推研社存續下去的最佳辦法。小林,既然你跟她同班,把她帶到這間社團教室應該不難吧?」


    「我才不要呢。岩永同學肯定也會很困擾呀。」


    結果天知不慌不忙地端正坐姿,有如在卡牌遊戲中翻開強力手牌似地說道:


    「如果你拒絕,我就每天劇透一本你沒讀過的推理小說。」


    「咦?」


    在推理小說界,劇透可是禁忌。


    然而天知卻絲毫沒有猶豫。


    「露絲·倫德爾所寫的『石頭的審判』中,犯人是尤尼斯·巴奇曼,動機是因為她不會讀書寫字。」


    「太、太過分了!那本書明明書名聽起來很帥氣,感覺也很有意思的說。」


    小鳥雖然不曉得那位作家也不知道那部作品,但聽起來就充滿讓人想讀讀看的要素,而且動機也是感覺在劇中會造成大翻盤的特殊內容。這些絕對不是可以輕易透露的東西。


    然而天知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事情似地對小鳥下令:


    「如果你不想再被劇透,明天放學後就把岩永琴子帶到這間教室來。大家都由於她是個有什麽隱情的名門千金而對她敬而遠之,但搞不好她其實正因為這樣苦惱於交不到朋友喔?」


    如此這般,來到了今天。小鳥走在流著雨滴的窗戶成為背景的走廊上,四處張望尋找著岩永的身影並忍不住小聲呢喃:


    「就算要帶岩永同學到社團教室,我也不知道她人在哪裏呀。今天最後一堂課結束後她好像就馬上離開教室了,但是有把書包帶走嗎?」


    小鳥姑且有按照天知的指示想要向岩永攀談,但是卻怎麽也找不到岩永本人。


    即使是在同一班,兩人因為座位距離很遠而難有接觸的契機。岩永不知不覺間就會從教室消失,等到回來的時候休息時間又已經結束,讓小鳥遲遲抓不到上前搭話的時機。


    午休時間岩永也總是不在教室,似乎是到什麽地方自己一個人吃飯的樣子。也許是因為她個人有什麽堅持,或是對於不屬於班上任何小團體而在教室中自己一個人用餐的行為感到抗拒的關係吧。雖然學校中也有一間學生們評價不錯,菜單內容也很豐富的學生餐廳,但岩永感覺應該也沒有到那裏用餐的樣子。畢竟光是她現身在學生餐廳,應該就會有所傳聞才對。


    既然如此,難道她都是躲在洗手間吃午餐的嗎?小鳥腦中不禁浮現出那位嬌小的少女把拐杖靠在廁所門上,抱著便當吃飯的景象,頓時湧起感傷的心情。但願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她已經離開學校,書包應該就不會在教室吧。」


    時間已經快要來到下午四點。小鳥決定去教室看看,如果沒看到岩永的書包,今天就放棄找她,去推研社吧。隻要讓天知知道小鳥有努力尋找到這個時間,他應該也不會太狠心才對。


    就這樣,小鳥回到了自己教室,卻發現尋找中的岩永琴子就在教室裏。


    她坐在位於窗邊的自己座位,將紅色的拐杖立在桌子旁,身體靠在牆壁上閉著眼睛,仿佛是聽著雨聲在睡覺的樣子。


    教室裏沒有其他人,電燈也沒點亮。由於是下雨天,從屋外透進來的光線也很弱。在那樣昏暗的空間裏,岩永緊閉著眼皮坐在椅子上,有如不會呼吸的人偶。


    小鳥因為那樣的情景而愣了好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接著躡手躡腳地悄悄接近岩永。到了岩永旁邊總算聽到她呼吸的聲音,看來她果然隻是在睡覺而已。小鳥不禁鬆了一口氣。


    真是個惹人憐愛的女孩。小鳥第一次從這麽近的距離觀察岩永。無論肌膚的質感還是睫毛的形狀都太過完美,比遠看時更像個人偶。若隻有觸碰過她的左腳發現那是人造物,或許會連帶地以為她其他部分也都是人造的。


    如果把這景象拍下來,搞不好可以賣錢呢。


    這樣俗氣的念頭頓時閃過小鳥的腦中。但就算不拿去賣,這景象也有拍下來保存的價值。於是小鳥拿出手機,將鏡頭朝向岩永。


    然而岩永就像是發現小鳥這個動作般忽然把靠在牆上的身體撐起來,「嗯~」地伸了個懶腰。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小鳥差點把手機都掉到地上了。


    岩永一邊伸著懶腰,一邊不以為意地對小鳥說道:


    「我勸你最好別隨便拍我的照片。搞不好會拍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喔。」


    「奇、奇怪的東西,是指像幽靈之類的嗎?」


    因為關於岩永的種種傳言,讓小鳥以為如果拍岩永的照片可能會拍到幽靈而有點害怕的如此詢問後,岩永稍微歪了一下頭。


    「嗯~真要說起來應該是類似『枕返』吧。」


    「為什麽要在這時候講到小腿抽筋的事情?」


    「那是komuragaeri。不過現代的女高中生不曉得妖怪的名字也很正常吧。」


    岩永一副要對方別在意似地揮了揮手。


    你不也是現代的女高中生嗎?小鳥雖然差點如此回嘴,但至少對方似乎對於自己想拍她照片的事情並沒有生氣的樣子,讓小鳥不禁感到安心了。


    話雖如此,要是自己就這樣開溜應該也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首先是不是應該要道歉才對?小鳥一時之間疑惑著自己接下來應該采取什麽行動。


    結果岩永就像是要幫小鳥解決尷尬的氣氛般,坐在椅子上語氣溫和地問道:


    「話說回來,你是小林小鳥同學吧?請問你找我有事情嗎?」


    她居然連根本沒講過什麽話的同班同學的名字都記得呀。小鳥不禁稍微感動了一下,並且為了不要錯過這個機會而趕緊說出自己原本的目的:


    「呃、那個、我、我加入了一個叫推理研究社的社團,可是那裏現在實質上隻有兩名社員,很傷腦筋呢。如果岩永同學不介意,要不要也加入看看?啊,你知道推理小說嗎?也被稱為懸疑小說或是偵探小說。」


    「那我知道。不過,推研社嗎……」


    小鳥本來擔心岩永搞不好連推理小說是什麽都不曉得,但看來對方至少還知道這種程度的世俗知識。


    岩永抓起靠在桌邊的拐杖,將前端抵在地板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如果要找人,應該有其他跟你更親近、可能性更高的對象吧?而且就算我加入了,也隻是杯水車薪不是嗎?」


    小鳥被岩永用意外地看起來聰明伶俐的眼神如此詢問,忍不住把臉轉向一邊含糊說道:


    「我也是有那樣想過啦,但社長就是要我帶你去我們社團教室一趟。」


    如此說的同時,小鳥回想起昨天社長告訴她想要讓岩永琴子加入社團的真正用意。


    『據說岩永琴子的父母跟這間學校的理事長很熟,而且在社交界也頗有影響力。然後她本人是個經曆過許多事情的女兒,中學時代上下學都是家裏的人開車接送的樣子。從她過去的經曆來想,她父母會感到擔心也是當然的。而且其他出身自名門的人對她也是很客氣不是嗎?校方對於來自那樣的家庭,本身又有所內情的學生,即使沒有人特別拜托或指示也多多少少會覺得要比其他學生們顧慮更多吧?如果她本身是個引人注意的學生,又牽扯到內心創傷之類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天知當時始終麵不改色,語氣冷靜。


    『既然如此,校方在維護她本人以及周圍學生們自主性的同時,肯定也必須盡可能讓她別在學校扯上什麽問題。實際上老師們對待她的時候就很小心翼翼,應該盡量不想刺激到她才對。』


    關於這點,小鳥也有同感。要是有權有勢的家庭出身的學生遇上什麽問題,校方想必會很傷腦筋。而且岩永又是那麽引人注意的存在。


    『就算沒辦法很明顯地偏袒優待,至少校方應該不會把她加入的社團立刻廢除吧?畢竟她本人或是家長會有什麽反應很難講,沒有必要特地打草驚蛇,至少會覺得讓社團存續到她畢業為止也沒關係吧。雖然社團經費可能會被剝奪,但隻要能守住社團教室,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隻要沒有特別鬧出什麽問題,書麵資料上就算包括幽靈社員也至少有達到最低人數的話,校方對於默認社團存續的心理抵抗就會比較少,其他社團也應該比較不會抗議吧。


    『再加上傳聞中的千金加入社團,應該也能期待吸引到其他的新進社員。畢竟應該也會有學生雖然覺得她不易親近,但還是想跟她交談看看或是想靠近觀察她看看才對。讓她加入對於推研社來說是相當有利的事情啊。』


    小鳥雖然認同這個手法以問題對策來講的有效性與速效性,但不知道為什麽在健全性或倫理性方麵卻讓她感到有些難以釋懷。


    麵對眼前這位叫岩永的可愛同班同學,小鳥不禁感到煩惱。不管再怎麽說,總不可能把這些理由全部都說明給岩永聽,但基於良心問題又應該告訴對方到什麽程度?


    就在這時,岩永感到愉快似地開口說道:


    「利用我的立場避免讓社團遭到廢除,而且順利的話或許還能提升社團的名聲,進而吸引其他的學生加入。那位社長的目的大概就是這樣吧,點子還算不錯。」


    「咦!你這麽快就看出了社長的目的嗎!」


    對方敏銳的直覺讓小鳥頓時感到驚訝。若不是對世間有所理解而且又能客觀分析自己的事情,應該很難察覺這種事情才對。但看來岩永具備這些能力的樣子。


    「這也不算什麽啦。」


    岩永露出仿佛在體恤對方的微笑如此回應。


    這下小鳥隻能跪地道歉了。


    「呃~對不起。雖然我也覺得這樣的企圖不太好,可是社長說如果我不把岩永同學帶去社團,他就要劇透我還沒讀過的推理小說。昨天就因為這樣,他把一本感覺應該很有趣的小說《石頭的審判》中的犯人和動機都泄漏給我知道了。」


    對於小鳥這句話,岩永露出感到奇怪的表情。


    「是說犯人是尤尼斯·巴奇曼,然後動機是因為她不會讀書寫字嗎?」


    「咦?你知道?啊,岩永同學也有在看推理小說嗎?」


    「畢竟那作品很出名,而且我想說推理小說或許可以派上用場,所以多少有讀過一些。」


    「哦~真讓人意外呢~」


    小鳥本來以為岩永是個更加脫離世俗的千金小姐,擔心自己無論在興趣上或話題上都很難跟對方契合。但真的交談起來才發現其實沒那種問題,而且岩永似乎也有顧慮到讓對方比較好接話的樣子。


    岩永對於那樣的小鳥忽然露出苦笑。


    「而且你社長告訴你的內容並不算劇透喔。因為那本書在大綱簡介的部分就有寫到犯人跟動機,而且在內文的第一行就把這些事情寫出來了。那部作品的主旨是要讓讀者去看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那樣的結果呀。」


    「呃、原來是那樣呀!」


    「我想那位社長大概也想遵守『不應該隨便透露劇情』的規矩吧。雖然也有可能隻是在戲弄你就是了。」


    小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自己被天知戲弄或許是沒辦法的事情,但總覺得眼前這位岩永似乎也把自己當小孩子對待。


    然而雙方等級有差也是事實,讓小鳥隻能垂下肩膀了。


    「岩永同學好像很了解推理小說,那麽加入我們社團應該也不壞吧?」


    岩永讀過的作品肯定比小鳥還要多,而且從剛才的互動也可以知道她腦袋應該轉得很快。小鳥甚至覺得推理小說中的名偵探或許就是像她這樣的人物。


    岩永又一副像在觀察對方似地看向小鳥。


    「小林同學為什麽會加入那個社團?我想你對推理小說應該不熟悉,還是個初學者吧?」


    「嗯,我是很初學的初學者。」


    「可是你卻加入了成員隻有一名社長的推研社,而且那社長聽起來個性上還有點問題。然後你不但沒有退社,甚至還願意乖乖幫他跑腿,這實在很不自然呢。難道你是被他抓到了什麽把柄,強迫你入社的嗎?」


    對方又再次有條有理地戳到核心了。小鳥對於這點也是把臉別開,含糊其辭:


    「哎呀,說是被抓到把柄也可以啦。」


    要把這件事情講出來,小鳥還是感到有些抗拒。


    岩永微微眯起眼睛後,吐出一口氣。


    「真是個讓人有興趣的社長呢。而且要是我不理會邀請,小林同學應該會傷腦筋吧。」


    她說著,拿起自己的書包,用拐杖支撐著體重站起身子。


    「我就接受你們的招待吧。可以請你帶我到你們的社團教室嗎?」


    窗外的雨聲依然沒有停息。岩永琴子也不等待小鳥回應,就邁步走向教室的門口了。


    「我承認我邀請你的動機不純。但如果你願意入社,每個禮拜隻要找個兩天來社團教室露臉就好。我不會要求你留下手機號碼或電郵信箱,也不會強迫你讀推理小說或是幫忙製作社團刊物。若你想要在社團教室打盹,我們也會講話小聲一點。」


    岩永被招待到社團教室後,天知便親自拉椅子邀請她坐下,自己接著坐到隔著桌子的對麵座位,光明正大地提出了自己的期望。小鳥則是站在天知旁邊,為了盡量不要讓岩永害怕而試著克製他。然而對於天知毫不隱瞞自己別有企圖的態度,小鳥與其說是傻眼更不禁感到佩服了。


    麵對嘴角稍稍露出微笑的岩永,天知又繼續說道:


    「隻要你成為社員,這間教室就可以任你自由使用。你可以來這裏吃午餐,或是把這裏當成放學後打發時間、自習甚至寄放東西的場所。對於沒有朋友、難以融入班級的你來說,在學校內有個可以不必在意別人目光的避難場所應該也是件好事吧。」


    「社、社長,你也不用講得那麽直接呀!」


    小鳥對於天知這段搞不好會傷害到岩永自尊心的發言,不禁感到著急而把手放到他肩膀上,然而岩永卻嘻嘻笑著製止了小鳥: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在學校跟誰建立私人性的來往,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所以並不需要什麽避難場所。」


    「朋、朋友很重要喔?」


    感覺那樣好像也不是好事的小鳥對於岩永的見解如此提出疑問,但岩永卻聳了一下肩膀。


    「畢竟要是關係太過親近,恐怕會不小心接觸到我不太好向人說明的部分。若沒有好好劃清界線,反而會給對方添麻煩呀。」


    看來岩永是有她自己的理由,所以決定在學校不要跟任何人親近。雖然那理由讓人聽不太懂,不過配合關於她的傳言思考起來,小鳥覺得或許不要問得太深入會比較好。


    天知也點點頭回應:


    「關於你的隱情,我們不會深究。我隻是要利用你的存在自然造成而難以避免的效果而已。」


    天知終究主張是把雙方的利益擺在第一,對岩永提出一種交易。這代表他認為眼前這位容貌上甚至形容為「幼小」也不為過的少女實際上是個懂得這類利弊盤算的對象。而小鳥如今同樣已經察覺出岩永一反她的外觀印象,內在其實並不是個不諳世事的深閨千金。她即使與充滿壓迫感的天知麵對麵,也絲毫不為所動。


    「主張自己終究隻是想利用我的講法,聽起來真是幹脆直爽呢。比起隱瞞內心企圖想要用笑臉接近我的人,你這樣的態度還比較讓我有好感。」


    「多謝誇獎。」


    麵對點頭回應的天知,岩永依然保持微笑,但唯獨眼神變得冰冷了。


    「然而這樣還不足以構成讓我加入這個社團的理由。」


    真沒想到她如此可愛的容貌居然能夠露出這樣銳利的眼神。小鳥不禁感到有點驚訝,但天知卻仿佛早已預料到這種事情,落落大方地回應:


    「說得對。不過我勸你最好對於自己的立場要稍微再有點自覺。除了我們這裏以外也有很多社員人數不足的社團,或是雖然人數足夠但希望讓校方增加社費的社團。這些社團今後也有可能注意到你的利用價值,而一個接一個地跑來邀你入社。即使是對你有所顧忌的人,當遇上逼不得已的狀況時也會變得膽子比較大啊。」


    雖然並不是讓岩永琴子入社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但至少在交涉增加社費或是讓社團維持現狀上應該可以成為有利的籌碼。隻要除了天知以外有其他社團注意到岩永那樣的價值,就有可能會前來邀約。


    天知有如要將岩永包圍起來似地繼續說道:


    「或許你隻要每次拒絕對方就好,但如果同樣的狀況持續太久、次數太多,你應該也會相當辛苦。搞不好有些社團光是被你拒絕個一、兩次還不會輕易放棄,而且不小心踏入你不願被人觸及的那個部分的危險性也會隨之增加。當然,你如果向學校或家長哭訴說自己受到那樣的幹擾,應該就能解決問題了。」


    天知說到這邊便有點挑釁對方,甚至可以說有點嘲弄對方似地挺出上半身。


    「但你會願意那麽做嗎?」


    如果岩永是一如外觀印象的千金小姐或許就會立刻向大人們哭訴,但她臉上卻露出苦笑。


    「我不會。畢竟我父母有點對我過度操心的部分,所以要是我為了那點程度的事情就拜托他們,搞不好他們又會在各方麵增加對我的幹涉了。明明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他們容許獨自行動的說。」


    如果小孩曾經失蹤了兩個禮拜,找到人的時候又失去了右眼跟左腳,大部分的父母應該不管小孩長到幾歲都會一直擔心吧。而且那還隻是短短五年前發生的事情。看在小鳥眼中,現在就能夠若無其事地獨自外出行動,甚至在昏暗的教室中打瞌睡的岩永才不太正常。


    天知接著再度提議:


    「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加入推研社應該也有助於維護你平穩的日常生活吧。我們肯定不會像其他社團那樣幹涉你的」


    「或許沒錯。但是說到底,我覺得其他社團會像你一樣注意到我的利用價值並做出行動的可能性應該很低。畢竟這方法真要講起來,是屬於奇策的類型。」


    岩永雖然態度溫和,但回應卻很冷淡。接著便一副談話已經結束似地抓起拐杖。


    「對我來說,那是沒有必要的擔心。所以依然不構成讓我加入推研社的理由。」


    正如她所說,就算是經營上再怎麽困難的社團,小鳥也覺得會想到像天知這種策略的人應該還是很少數才對。


    即便如此,天知還是仿佛確定岩永遲早會改變心意似地回應:


    「你現在那樣想沒關係。但這世上總會發生讓人預料不到的事情。推研社隨時都歡迎你的加入。」


    小鳥望著岩永離開社團教室時關上的門好一段時間後,「呼」地吐了一口氣。


    「明明外表長得那麽可愛,心靈卻堅強得驚人呢。」


    而天知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態度上似乎相當滿足地表示同意:


    「岩永家的千金並不隻是外表可愛而已。這是在某部分人之間相當有名的評價。也有人說因為如此,越是有名望的家族出身的人就越不會冒然跟她扯上關係。」


    雖然有讓人難以理解的部分,不過岩永可以算是講話說得通而且能夠期待冷靜判斷的對象吧。


    「但也正因為這樣,她完全看穿了理論的弱點,拒絕入社了呢。就像她講的,沒多少社團真的會像社長這樣想到要利用岩永同學。你期望太高了。」


    簡單來講,就是我方虛張聲勢嚇唬對方的手法被看穿了。


    天知這時翹起另一隻腿,手臂也交抱到胸前。


    「這很難講。如果大家想不到,告訴他們就行了。我接下來打算把『讓她加入社團就會變得有利』的情報散播出去。當然,要在不讓人知道情報來源是我的前提下。」


    小鳥頓時眨了眨眼睛。


    原來天知並不隻是嚇唬對方而已,也有準備好進一步逼迫岩永的策略。而且他還有考慮到光靠這樣的謠言並不足夠的可能性。


    「另外我也會流放出『她的父母很擔心女兒似乎在學校交不到朋友而遭到孤立,所以覺得如果女兒能加入什麽社團還比較能放心』的謠言。如此一來原本對於利用她獲利的行為有所抗拒的社團也會變得樂意積極邀請她入社。有了正當的理由就比較能親近她,甚至覺得邀她入社是一種善行。學校也會覺得與其讓她孤立不如讓她加入社團比較好,所以除非她本人抗議受到騷擾,否則校方應該也不會出麵製止吧。」


    如果能夠為社團帶來利益,也符合岩永家父母的期望,就算她本人覺得煩,大家應該也會認為這麽做是為了她著想而加劇邀請她入社的行為吧。校方也是一樣。而且那個謠言也很難說是憑空捏造的內容。


    「就算是為了逼迫岩永同學的計策,那樣的謠言感覺也很有真實性呢。畢竟她父母絕對很擔心她沒錯。」


    「沒錯,那女孩雖然腦袋聰明又知曉世事的樣子,但就是莫名有種危險的感覺啊。」


    天知雖然企圖利用岩永,不過他在身為人的情感上似乎也有所感觸的樣子,聽起來是認真在為岩永感到擔心。然而他大概是決定把感情放到一邊,接著又篤定說道:


    「總之不用兩個禮拜,肯定就會有許多社團搶著邀請她入社了。到時候她應該能夠盤算出加入我們社團對於維護自己的平穩生活是最佳的選擇。到了月底,岩永琴子就是推研社的社員了。」


    自己沒有實際行動,隻是把能夠利用的東西都拿來利用,進而達成自己的願望。小鳥對於天知的智謀感到佩服的同時,提出了忽然湧上心頭的疑惑:


    「推理小說讀久了,就會像社長這樣會動腦筋嗎?」


    「智慧是人的罪,也是美德。而將智慧化為娛樂的就是推理小說。至於能不能有所收獲,就要看閱讀小說的人了。」


    雖然是讓人好像明白又不太明白的回答,不過小鳥也不禁覺得接下來岩永琴子因為天知的策略而加入推研社的可能性相當高了。


    隔天放學後,小鳥由於被班導拜托事情而花了些時間,比平常晚一點才來到推研社的教室。昨天的雨已經停息,今天從早上就是好天氣。小鳥一如往常地打開了社團教室的門。


    結果她看到的是表情愉快地坐在椅子上翻閱著一本精裝書的岩永琴子,以及坐在岩永對麵有如敗軍之將般麵露沉痛的表情縮著身子、將雙手的手肘靠在桌麵上撐住自己額頭的社長天知。真是呈現明顯對比的兩個人。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若那兩人的態度相反,小鳥倒也不會感到困惑。如果岩永因為天知的策略而逼不得已加入了推研社,應該就是岩永表現得不愉快而天知得意地挺胸交抱手臂吧。


    然而現在的狀況卻不是那樣。


    「岩永同學,你為什麽會在推研社?」


    小鳥把教室門關上後,站在門前如此詢問岩永。於是岩永從書本抬起視線看向小鳥,依舊心情愉快地回答:


    「我今天開始加入這個社團了,以後請多指教喔。」


    答案非常簡單明了,但小鳥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總算理解。而且在理解之後,心中還是湧出了相當根本的疑惑。


    「咦?可是你昨天才說不會入社,轉身回家了不是嗎?更何況……」


    「更何況社長還沒有把為了逼迫我的謠言散播出去,所以應該還沒有社團來邀請我入社才對,為什麽我會想加入,是吧?」


    岩永有如看穿了小鳥的想法,毫不遲疑地如此說道。


    沒錯,天知為了不要被發現謠言的源頭是他,必須做好慎重的準備工作才行,因此還沒有正式展開行動。也就是說岩永應該還沒有遭遇到不得不加入推研社的狀況才對。


    麵對驚訝得講不出話的小鳥,岩永接著說道:


    「我有預測到社長為了讓我加入這個社團,可能會散布謠言促使其他社團行動。而昨天招待我到社團教室來應該也是他的布局之一吧。要是演變成一如社長計劃的展開,對我來說也很麻煩,因此我必須在謠言散布之前做出對策才行。」


    也就是說岩永昨天在離開社團教室的時候就看出了天知的策略,並思考到更進一步的對策了。


    「這時候成為關鍵的,就是小林同學的存在。你會在這個社團是很不自然的事情,因此我本來以為你可能是被社長抓到什麽把柄而被強迫入社的。你當時也給了我類似的回應,但我實際來到這裏一看就感覺到事情並非如此了。」


    小鳥難以掌握岩永究竟想表達什麽,隻能愣著一張臉繼續聽她講下去。


    「如果你是在不得已之下加入社團,你在社團時的態度也未免太過自然了。而且你感覺並不會排斥社長,甚至跟他的距離很近。社長對於那樣的你也似乎很放心的樣子。」


    岩永對小鳥與天知兩人露出微笑。


    「因此我推測兩位的關係很親近,應該是一對情侶。小林同學一方麵是因為『喜歡上對方』的這個把柄,才加入了這個社團對吧?」


    被一個比自己嬌小且容貌稚氣的少女當著麵說出什麽「情侶」或是「喜歡對方」之類的事情,讓小鳥莫名感到害臊地紅著臉慌張起來。


    「呃、嗯,畢竟我沒有其他想加入的社團,又聽他煩惱說社員很少的事情。」


    「你們應該還沒有交往很久吧?」


    岩永簡直就像個厲害的占卜師,把小鳥甚至沒有告訴過自己父母的事實一件接著一件點出來。這下自己也隻能乖乖承認了。


    「我們是從去年十二月左右開始交往的。中學三年級的暑假時,我們在圖書館認識,後來在社長教我功課的過程中,怎麽說呢,我一方麵也為了增加對於入學考試的動力,就主動向他告白了。」


    小鳥當時為了考上瑛瑛高中而在圖書館用功念書,但是卻怎麽也解不開問題。就在她因此覺得自己無望及格而不禁哭出來的時候,來到圖書館借外國推理小說的天知出麵幫了她一把。天知從小鳥在解的題庫書等等線索注意到她是為了考瑛瑛高中而來到圖書館念書,而就在天知認為她將來可能成為自己學妹的時候卻見到她哭了出來,於是忍不住出麵指導她解題的技巧了。


    聽了這些內容的岩永始終表現得非常愉快。


    「真是一段佳話呢。明明與推研社的社長在交往卻是個推理小說初學者,可見你是到最近才受他的影響開始讀推理小說的。因此我才會想說你們交往的期間應該不長。你是入學考試考完之後才正式開始讀的吧?」


    沒錯。雖然小鳥本來就不會排斥讀小說,也看過幾部以推理作品為名的電影或電視劇,然而過去並沒有特別整理出一個係統研究閱讀推理名作或代表作的念頭。


    天知也並沒有向小鳥強迫推銷過,隻是小鳥覺得對於男朋友喜歡的東西還是多少知道一點會比較好,所以考完入學考試之後在天知的推薦指導下開始讀起了推理小說。幸運的是推理小說似乎也很契合小鳥的興趣,讓她讀起來非常愉快。


    「但是這又產生一個疑問了。兩位感覺似乎在隱瞞身為情侶的事情。雖然這本來就不是什麽需要大肆宣揚的事情,可是從交談或稱呼對方的方式還是會被周圍的人發現。然而你們的關係卻完全沒有被人知道。因此我推測這件事在學校被人知道可能對你們來說有什麽不妥,才會在講話上特別注意,刻意隱瞞兩人的關係。」


    岩永的推理依舊敏銳,小鳥也隻能招供了。


    「我爸爸對於這方麵的事情很囉唆,如果我在課業或學校生活上沒有顧好,總覺得他應該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反對我們交往。而且學生家長之間的交流也難以預料情報會如何傳開,所以我們決定在能夠證明交往不會影響到成績之前,在學校也要隱瞞這件事情。至少先隱瞞一個學期。」


    岩永對於那樣的判斷點點頭表示可以理解,接著仿佛在告誡小鳥似地說道:


    「可是照現況看起來,即使第一學期順利結束,你們身為情侶的事情還是很難公開喔。」


    「咦?為什麽?」


    小鳥完全聽不懂岩永這句話的意思。於是岩永向她說明:


    「因為推研社實質上隻有你們兩個人呀。換句話說,這間社團教室變成是隻有你們這對情侶可以自由使用的房間。兩個有戀愛關係的人能夠自由利用,而且可以上鎖的房間。聽起來就有種猥褻的感覺呢。即便這間學校的學生們多半教養不錯,一方麵扯上羨慕嫉妒之類的情感至少也能想象到這種程度的事情吧。」


    小鳥完全沒有想象過在學校進行那類猥褻的行為,因此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不過她對於能夠和天知在社團教室兩人獨處的狀況感到高興也是事實,而且至少也有想象到這樣的狀況可能會被外人羨慕。


    至於天知肯定也跟岩永一樣,有想象到周圍人的猜疑心理吧。


    「當然,我並不是說兩位真的有做過那種行為,但是那樣的謠言是十分有可能流傳出來的。到時候就算是重視學生自主性的這間學校,基於風紀上的考量肯定也無法放著這個問題不管吧。最壞的情況下,推研社的活動搞不好會受到限製,社團教室也會遭到沒收。想要得到自己教室的社團也可能會為了那個目的故意散布不好的謠言吧。」


    絲毫沒有想過那樣的可能性而開開心心加入了推研社的小鳥頓時覺得自己實在太幼稚而忍不住想抱住自己的頭了。雖然她也覺得明明不是當事者卻能立刻想象出那種事情的岩永反而比較有問題就是了。明明她給人的印象是跟那種猥褻的話題無緣地說。


    「就算社團教室沒有遭到沒收,隻要謠言傳開自然就會讓好奇的目光聚集到小林同學身上,也可能導致你父母反對你們交往。因此隻有兩名社員的狀態會讓你們很難公開身為情侶的事情。」


    岩永說著,伸手指向一臉苦澀的天知。


    「所以天知社長無論如何都需要盡早增加社員的人數,於是想到了利用我的計謀。」


    這和小鳥原本聽說的動機完全不同,讓她忍不住逼近到天知麵前問道:


    「阿學!原來你想要讓岩永同學入社最大的理由是這個嗎!」


    「別在學校那樣叫我。就算是隻有兩個人的狀況也可能遲早讓心情鬆懈,結果不知在什麽地方被人聽到啊。而且現在這裏還有岩永同學。」


    天知深深歎著氣並安撫小鳥的情緒。岩永則是對於那樣的兩個人笑了起來。


    「天知社長是想要盡早跟小林同學公開交往啦。而且要是一直隱瞞著這件事,他也很擔心可能有其他男生來追求你呀。雖然你好像沒什麽自覺,不過就連其他班級的男生都覺得你很可愛喔。」


    小鳥從來沒有聽過有那樣的評價,而且就算是真的,大家對岩永的評價肯定比自己可愛十倍才對。


    岩永接著又進一步捉弄天知似地說道:


    「另外,小林同學對於在班上孤立的我似乎也感到在意,想要找機會跟我聊一次看看是吧?天知社長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覺得或許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契機,才會要你來邀我入社的。」


    這麽說來,小鳥確實有跟天知聊過這種事。好像也有說過岩永同學雖然有很多讓人害怕的傳言,不過自己還是想跟那樣可愛的女孩子交朋友看看之類的。


    「真是個很好的男友不是嗎?然後他是因為覺得把這些話老實講出來太難為情,才會在表麵上主張是為了讓社團延續而利用我,並將策略付諸實行的。」


    岩永始終表現得非常愉快。小鳥這下也明白剛才自己進到社團教室時天知會看起來像個敗軍之將的理由了。想必是在小鳥來到社團教室之前,岩永就用這個態度告訴天知自己已經把他的策略與真意全部都看穿了。而且現在又在小鳥麵前重新說明了一遍,天知肯定感到更難為情吧。


    不過對於小鳥來說,這下知道原來天知是如此為自己著想,讓她嘴角都不禁想揚起來就是了。


    天知大概是為了遮掩自己變紅的臉而把手放在嘴前,一副難以置信似地說道:


    「在你來之前,她就把這些推理說給我聽了。雖然沒有證據,不過我們在交往的事情是事實。我本來還做好了覺悟,她可能會說如果我打算散布為難她的謠言,她就會在那之前先把我們的事情公開給大家知道。」


    「啊,對呀。畢竟那樣一來我們會傷腦筋,所以就沒辦法對岩永同學出手了!」


    小鳥總算理解岩永因為看穿了天知的真意,讓現在的狀況形勢逆轉了。而天知始終表現得一臉苦澀。


    「要是關於她的謠言傳開之前我們的謠言就先被大家知道,那麽在她還沒加入推研社之前我們可能就會謀受巨大的損失。我沒辦法冒那樣的風險。」


    換句話說,是岩永完全勝利了。


    然而小鳥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誤而歪了一下頭。明明應該是獲勝者的岩永剛才坐在這裏說了什麽?


    「可是岩永同學不是加入了推研社嗎?」


    岩永一臉滿足地把身體靠到椅背上。


    「是的。雖然被迫按照別人的企圖行動讓我很不爽,但這也是無可奈何。自古以來不是說妨礙別人戀情的人會遭受嚴重的報應嗎?我很怕遭到報應呀。」


    雖然岩永無論態度還是表情都感覺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但小鳥也沒有勇氣老實說那樣的岩永其實才真的教人害怕。


    就這樣,岩永態度開朗地向小鳥與天知宣告自己敗北:


    「因此雖然不甘心,但我還是決定依照天知社長的計劃加入這個社團了。這次是我輸啦。哎呀,雖然說能夠自由利用這間社團教室也算不錯就是了。」


    岩永看起來絲毫都沒有不甘心的感覺,反而是天知才真的很不甘心的樣子。即使就結果來說一如天知的計劃讓岩永加入了推研社,但贏家終究還是岩永琴子。


    而天知也很清楚這點,因此反而是他打從心底承認自己的敗戰:


    「雖然我不覺得是自己贏了,但我歡迎你的加入。不過我有個疑問。光靠你原本知道的情報,有辦法如此精確地推理出真相嗎?你的推理簡直就像是先知道真相之後再把感覺有關聯的情報串接在一起。可是從昨天才過了一天而已,你不可能今天就知道那個真相才對啊。」


    這麽說來,岩永的推理雖然正確,但因為太過快速又太過精確,反而像是在騙人的一樣。雖然推理小說中的名偵探偶爾也會給人這樣的感覺,可是如果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這樣的對象,恐怕就連天知也會感到難以接受吧。


    就在這時,小鳥腦中靈光一閃。


    「你、你該不會是靠什麽靈異力量得知的吧?」


    這是大家煞有其事地流傳關於岩永的傳言。如果真的能使用那樣超自然的力量,或許就能輕而易舉地得知真相吧。天知似乎也有點懷疑這點似地看向岩永。


    然而岩永卻翻開手中的書,不以為意地回答:


    「誰知道呢?什麽靈異或是鬼神的,正常的推理小說應該不會講這些東西吧?」


    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讓人得不出個結論。講出這句話的岩永本身搞不好才真的是近似神明的存在。小鳥不禁湧起這樣的感受,與天知麵麵相覷,心中想著:


    這狀況感覺反而像是社團教室被岩永侵占了吧?


    而天知心中似乎也抱著同樣的感想。


    就這樣,小鳥直到畢業為止都與岩永在推理研究社一起度過了高中生活。


    接著畢業後過了兩年以上,小鳥才隨著某個教人害怕的話題一起再度聽到了岩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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