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某處。


    一間日式宅邸。


    大大的門上掛著「高瀨川」的名牌。


    四人家族正在鋪有榻榻米的客廳裏吃晚餐。


    四個人身上都穿著和服。


    「由弦,你最近跟天城家的女兒進展得如何?」


    在晚餐桌上開口詢問由弦的是……高瀨川和彌。


    是由弦的父親。


    擁有四分之一外國血統的他,容貌上多少可以看出一些西歐人的特徵。


    而由弦也有遺傳到的藍眼睛清楚地證明了他們擁有外國的基因。


    雖然和彌在相親時有和由弦的祖父一同出席,但他本人並沒有那麽關心由弦和愛理沙的婚事。


    所以由弦有點驚訝,父親居然會主動問起他與愛理沙的關係。


    另外,對這樁婚事最積極的祖父母現在正好去美國玩了。


    硬是決定要引退之後,祖父母便不時會出國旅行……不過他們似乎特別鍾情於美國。


    畢竟由弦祖父的母親(也就是由弦的曾祖母)是美國人,要說他們當然會喜歡美國,似乎也沒說錯。


    「我跟雪城……我們昨天才去水上樂園玩啊?感覺還不錯喔。」


    由弦隨口回答,喝了一口味噌湯。


    絕對不是母親做的味噌湯難喝。不過……


    (還是雪城做的比較好喝。)


    由弦覺得自己馬上就出現對愛理沙手作料理的戒斷症狀了。


    雖然暑假結束後得去上學這點很麻煩,可是他想吃愛理沙做的菜。


    他現在的心情有夠複雜。


    或許是察覺到由弦在想什麽了吧,他的母親──高瀨川彩由──開口問他。


    順帶一提,彩由的祖先雖然也有西歐人的血統……但因為隔了很多代,所以她的外表看來完全是典型的日本人。


    「愛理沙小姐做的菜和我做的,哪邊比較好吃?」


    「雪城。」


    「居然馬上回答。討厭啦~你這不是完全迷上人家了嗎!說不定我很快就可以抱孫了呢。」


    對由弦的婚事積極程度僅次於祖父母的,就是彩由了。


    不過說穿了,她隻是因為喜歡聽戀愛八卦而跟著瞎起哄罷了。


    由弦是很想跟她說你都一把年紀了,還在這邊瞎起哄什麽……


    但因為母親打扮得很年輕,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隻不過在她麵前提起年齡的事可是她的大忌。


    「媽媽你又不算多會做菜……要煮得比你好吃,不是什麽難事吧。」


    用無奈的語氣說話的是由弦的妹妹。


    高瀨川彩弓。


    現在就讀國中二年級。


    個性雖然有點囂張……但是就算由弦不因為她是自己的妹妹而偏心,客觀來看她也的確長得很可愛。


    清澈的藍眼眸令人印象深刻。


    「不過如果真的這麽好吃,我也有點想嚐嚐看呢。我可以幫她給分。」


    「你竟然已經開始以小姑自居了……受不了。」


    「我當然會在意哥哥說的究竟是客套話,還是真心話吧?」


    彩弓邊吃著醃菜邊悠哉地說。


    真要說起來……由弦和愛理沙其實不會結婚,所以她根本當不成小姑。


    「不過哥啊,你明明都這麽喜歡她了……卻還是用她的姓『雪城』來叫她喔。」


    妹妹一刀戳中了他的痛處。


    由弦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很敏銳了……不過彩弓也是那種直覺很準的人。


    所以不能輕忽大意。


    「……我覺得改變稱呼方式,感覺很不好意思啊。」


    「是喔~」


    幸好彩弓沒有再進一步地追究。


    雖然她很囂張地一直賊笑。


    「嗯……雖然現在相處起來可能還有些別扭,不過由弦,如果你們有心想要喜歡上對方,一定能夠真的喜歡上對方的。相親結婚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


    「是啊~我一開始也很擔心能不能跟和彌好好相處……但試著尋找之後,就發現他有很多出色的地方呢。」


    又~開始了喔。


    看著父母的由弦和彩弓臉上都寫著這句話。


    兩人的父母和彌與彩由就是相親結婚的。


    所以對相親結婚的印象非常好。


    恐怕他們也會試著用某種形式,來建議彩弓去相親吧。


    不過應該不會強迫她去就是了。


    「是這樣嗎~」


    彩弓也因為看了這樣的雙親,以及跟婚約對象相親相愛(對外來說是這樣)的由弦,所以不是那麽排斥相親結婚。


    而由弦自己其實倒也並非完全抗拒這種形式的婚姻。


    隻是覺得十五歲就相親結婚果然還是太早了吧。


    如果等到大學畢業之後,他應該就不會這麽反對了。


    「對了對了,由弦……一周後,附近會舉辦夏季祭典對吧?」


    和彌突然這麽說。


    由弦馬上就察覺到父親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了。


    「你要我去約雪城嗎?」


    「你真聰明。不過也不勉強啦。」


    話雖如此,然而明知家裏附近有祭典,卻不約交往對象過來,這確實有點奇怪。


    他肯定得開口約愛理沙了吧。


    「嗯……也是。不過彩弓你沒關係嗎?」


    直到去年,由弦都是跟彩弓一起去參加夏季祭典的。


    所以由弦這是在問妹妹,沒有哥哥陪你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跟朋友一起去。不過你要記得把人介紹給我喔,畢竟我隻看過哥哥你親愛對象的照片嘛。」


    「好啦好啦。」


    由弦隨口敷衍妹妹……


    心裏想著,這下我又得打電話給愛理沙了。


    ※


    某天。


    由弦突然傳訊息來,說「我有事情想跟你談談,告訴我你什麽時候方便吧」。


    剛洗完碗盤的愛理沙回了「現在可以」之後,他馬上就打電話過來了。


    內容是邀約她一起去參加夏季祭典。


    『事情就是這樣,怎麽樣?這次既不是因為有門票,也隻是我爸臨時想到的提案,所以你可以用那天有事為由來回絕喔。』


    跟去水上樂園的情況不同,夏季祭典僅會在那一天的特定時間舉辦。


    所以那個時間正好有要事無法抽身……這種理由是說得通的。


    「夏季祭典啊……可以看到煙火嗎?」


    話雖如此,跟去水上樂園相比,參加祭典的心理門檻比較低。


    而且要是能看到漂亮的煙火,愛理沙確實也有點興趣。


    『嗯……可以喔,而且規模也還滿大的。』


    自己究竟有幾年沒有參加過夏季祭典了呢?或許從小學之後就沒去過了。


    「那麽,我就前去叨擾了。」


    『謝謝……還有我妹和我媽想見見你,可以嗎?』


    「啊,好的,我知道了。」


    兩人約好碰麵的時間和地點後,愛理沙掛斷電話。


    然後為了向養父母報備而走回客廳。


    「你跟誰講電話?」


    率先開口問愛理沙的是她的養父。


    直樹。


    雖然他手上拿著報紙,連看都不看愛理沙一眼……口氣卻強硬得不由分說。


    「是高瀨川由弦同學打來的……他約我一周後去參加夏季祭典。」


    「你答應了?」


    「是的。」


    愛理沙這麽回答後……她的養母──天城繪美──輕輕嘖了一聲。


    臉上明顯浮現出不悅的表情。


    然後……


    「真討厭……懂得巴結男人了呢。」


    拋出了這句話。


    她是愛理沙的阿姨。但她跟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愛理沙的母親感情不好。


    所以她也不喜歡妹妹的女兒愛理沙。


    常挖苦愛理沙、欺負她,有時候還會動手的就是養母繪美。


    「拜托別在家裏說那種……」


    「要是她不懂得巴結男人就麻煩了。」


    直樹冷漠地說。


    這句話讓繪美直接閉上了嘴。


    直樹常因為工作不在家,所以家事和教養小孩相關的事情全由繪美一手掌控,乍看之下可能會以為繪美是這個家地位最高的人。


    然而很不可思議的是,她就是不會忤逆直樹。


    「這樁婚事不論是對天城家,還是對愛理沙都非常重要……這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了。」


    「……我知道了,直樹。」


    盡管嘴上這麽說,繪美還是一副不滿的樣子。


    養母繪美和養父直樹不同,她反對這樁婚事。


    這當然不是因為她擔心愛理沙。


    雖然愛理沙完全無法理解……


    不過她是因為不能接受長得跟討厭的妹妹一模一樣的外甥女,可以嫁進「高瀨川」這個有錢人家,跟那個不僅外貌出眾、彬彬有禮,看起來又溫柔的好青年結婚。


    說穿了,她就是見不得愛理沙過得幸福。


    雖然不知道繪美跟愛理沙的母親之間過去發生了什麽事,但這對愛理沙而言簡直是無妄之災。


    「這麽說來,你有浴衣嗎?」


    直樹突然問愛理沙。


    愛理沙搖了搖頭。


    「不,沒有。」


    「你該不會想穿洋裝去吧?」


    「……這樣不妥嗎?」


    「他可是那個傳統、守舊的世家的兒子。他應該會穿浴衣吧。你打算穿洋裝走在他身邊嗎?」


    直樹用簡直受不了她的態度這樣說。


    被他這樣一說,那畫麵看起來的確非常可笑。


    所謂的公開處刑也就是這麽回事吧。


    見愛理沙畏縮起來,直樹默默地起身。


    然後從櫥櫃拿出錢包,從中抽出五張一萬元日幣。


    把錢放在了桌上。


    「拿這些錢去買。沒用完的就當作你的零用錢。」


    「謝、謝謝……您。」


    愛理沙戰戰兢兢地收下這筆錢。


    對愛理沙而言,比起虐待自己的繪美,直樹可怕多了。


    直樹從來沒有對愛理沙動手過,也沒有挖苦過她。


    甚至會在看到繪美做得太過分時責怪繪美,保護愛理沙。


    實際上,繪美幾乎不會在直樹麵前動手打愛理沙。


    但他對愛理沙也等同於是漠不關心。


    至少在愛理沙眼裏看來是這樣。


    比起明顯厭惡自己的對象,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而且在這個家比任何人都「強大」的直樹更是可怕。


    對方是和她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成人男性這點,更是加深了她的恐懼。


    「直樹,你不能太寵她……」


    「這是必要的支出。」


    直樹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家的評價。


    正確來說,是討厭自家的評價對商務造成影響。


    「愛理沙,是你自己想要這樁婚事的。」


    「是……我明白。」


    是家人逼她來相親的。


    愛理沙當初對由弦是這麽說的。


    但是這件事……其實稍微修飾成了對愛理沙本人比較有利的說法。


    她的養父直樹隻是問愛理沙「有幾樁婚事找上門來,你要不要去看看?」而已。


    所以是愛理沙回答她願意去相親看看的。


    她太害怕直樹了,無法拒絕。


    就在這樣的狀況下,直樹接連帶了幾樁婚事回來問愛理沙。


    原本就不想結婚的愛理沙不斷地拒絕了這些婚事。


    從繪美的角度來看,她隻是個對男人挑三揀四,任性又傲慢的女人吧。


    她不能再拒絕下去了。


    在她走投無路時,才終於遇見了由弦。


    「好好經營,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


    「好的。」


    他這話純粹是在幫愛理沙的戀情打氣嗎?


    還是在威脅她,表示如果這樁婚事告吹……你就沒有退路了呢?


    又或者完全基於別的目的才說的?


    愛理沙無從得知。


    隻覺得那非常可怕。


    ※


    夏季祭典當天。


    由弦早一步來到車站迎接愛理沙。


    車站裏擠滿了像由弦這樣,前來等待朋友或情人的男男女女。


    由弦便在距離車站口稍遠的地方等待愛理沙。


    (愛理沙會帶怎樣的浴衣來呢?)


    心中這麽想的由弦也還沒換上浴衣。


    他身上穿的是一般的外出服。


    這也是因為愛理沙事先聯絡他「我不想弄髒浴衣,可以的話,請讓我在高瀨川同學家換衣服」。


    由弦心想,既然這樣,自己也等那個時候再換上浴衣就好了。


    他茫然地望著映入眼簾的女性們身上穿的浴衣,想像著愛理沙穿上浴衣的樣子時……


    「高瀨川同學,讓你久等了。」


    便聽到了她一如往常的平靜聲音。


    由弦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跟平常一樣,頂著一張撲克臉的愛理沙就站在那裏。


    「不會,我也剛到。」


    愛理沙身上穿著洋裝,不過手上提著兩個紙袋。


    其中一個應該裝著浴衣吧。


    ……那麽,另一個是?


    「那兩袋是?」


    「是浴衣和……點心。是我家人說既然要去登門拜訪,就帶著這個一起去。」


    「原來如此。」


    那應該是她養父交代的吧。


    雖然沒有直接說過多少話,但從愛理沙和父母口中聽到的說法看來,天城直樹似乎是個好麵子的人。


    不過比起完全不在意這些禮數,還是在意一下比較好,所以這方麵倒不是什麽壞事。


    至於除了麵子之外是不是也重視裏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拿吧?」


    「那麽麻煩你拿浴衣這袋。餅乾我想親手交給高瀨川同學的父母。」


    接過一個紙袋之後,由弦輕輕招手。


    「我帶你去我家,跟我來。」


    「好……我知道了。」


    由弦家在距離車站要走上一小段路的位置。


    他們來到了大門前,便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


    「……是、是這裏嗎?」


    愛理沙一臉茫然地仰望著高瀨川家的大門。


    她驚訝得張開了嘴。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因為由弦知道愛理沙平常是個怎樣的人,所以覺得她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傻」。


    「怎麽了?」


    「沒、沒有……隻是覺得很大。」


    「你家不也滿大的嗎?」


    「我們家可沒有這麽高的圍牆和巨大的大門喔。」


    兩人穿過大門後……


    聽見好幾聲大型犬「汪汪」叫的聲音。


    愛理沙的身體嚇得顫了一下。


    就在她驚慌失措時,四隻狗朝這裏跑了過來。


    它們一邊甩著尾巴,一邊奔向由弦。


    「停。」


    由弦一聲令下後,四隻狗立刻停下腳步。


    「坐下。」


    他配合手勢下達命令,盡管還是有先後順序之差,四隻狗仍一一坐下。


    愛理沙一開始雖然愣住了,但馬上露出了欽佩的表情。


    「教得真好。」


    「畢竟它們是看門狗。平常都放養在院子裏。」


    不過由弦這輩子還從未看它們派上用場過。


    小偷可能也不想闖進不時會聽見狗叫聲的家裏吧。


    「我可以摸摸看嗎?」


    「可以。先問候它們一下再摸。」


    由弦這麽說完後便叫了它們的名字,同時向那四隻狗招手。


    「亞曆山大。」


    於是其中一隻威風凜凜的紅褐色大狗走了過來。


    「停、坐下、握手。」


    亞曆山大按照由弦的命令,將前腳放在他手上。


    由弦輕輕摸了摸它的頭,像是在稱讚它。


    「它在這群狗裏麵地位最高……你先讓它聞聞你的氣味之後再摸它。」


    「它算是這群狗中的領袖嗎……它是柴犬?」


    「不,秋田犬。」


    愛理沙先朝著秋田犬伸出白皙的手。


    秋田犬輕輕聞了聞她的氣味。


    然後愛理沙才溫柔地摸了摸它的脖子和頭。


    愛理沙接著分別跟黑色、紅褐色和雖然身體是咖啡色,臉卻是黑色的垂皮狗打招呼。


    由弦一一告訴愛理沙它們的名字。


    「話說回來……它們的名字都好雄偉喔。亞曆山大、皮洛士、漢尼拔和大西庇阿……是想要它們跟什麽作戰呢?」


    「小偷吧。」


    「這根本就戰力過剩了吧……不僅名字,它們的體型也是。」


    愛理沙看向那四隻狗。


    包含秋田犬在內,其中兩隻是一般大型犬的體型,但另外兩隻比它們又大上了一圈。


    「亞曆山大是秋田犬,皮洛士是……德國牧羊犬吧?那漢尼拔和大西庇阿……是什麽品種的狗呢?」


    被取名為漢尼拔的狗身高約有八十公分。


    而大西庇阿還比它更高大一點。


    這兩隻狗的臉都有愛理沙的兩倍大。


    就算它們很乖巧,但這麽大的狗靠過來,愛理沙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怕得臉部微微抽搐。


    「漢尼拔是西班牙獒犬,大西庇阿則是英國獒犬。不過該說它們都沒有實戰經驗嗎?總之沒讓小偷進來過就是了。」


    「畢竟人還是最重視性命。如果事先調查過,就不會進來了。」


    雖然這麽說,愛理沙的表情卻很柔和。


    她的眼神蕩漾,嘴角也失守地笑彎了起來。


    她雖然宣稱自己喜歡貓,但似乎也還滿喜歡狗的。


    她一直摸著這四隻狗。


    「那雪城,我們差不多該進去了。」


    「也是……在這裏待太久,要是還沒向你父母打招呼之前就弄髒了衣服也不好。」


    愛理沙一臉遺憾地起身。


    由弦下令解散之後,四隻狗就不知跑到庭院裏的哪裏去了。


    目送狗狗們離去後,由弦打開了通往玄關的門。


    然後大聲呼喊。


    「喂~我帶雪城來了喔。」


    過了一會兒,身穿和服的人們便出現在玄關。


    父親,高瀨川和彌。


    母親,高瀨川彩由。


    妹妹,高瀨川彩弓。


    是以上這三人。


    「愛理沙小姐,歡迎你來。小犬承蒙你照顧了。」


    「好久不見。其實是高瀨川……由弦同學照顧我比較多。」


    愛理沙這麽說,謙恭有禮地打了招呼。


    和彌慢慢眯細了眼睛。


    「總之先進來吧……有兩個人似乎很想跟你說話,快忍不住了。」


    和彌說完之後,對自己的身後使了一下眼色。


    隻見彩由和彩弓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由弦先脫了鞋踏進家門。


    接著朝愛理沙伸手。


    「來。」


    「謝謝你。」


    一看到愛理沙進門,兩位女性便立刻上前。


    「我是由弦的母親,高瀨川彩由。愛理沙小姐,多謝你平常照顧由弦。不過……你本人比照片可愛多了呢。」


    「我是他的妹妹,高瀨川彩弓。哥哥承蒙你關照了~你真的很漂亮耶,難怪哥哥會這麽喜歡你~」


    「初次見麵,兩位好,我是雪城愛理沙,請多指教……那、那個,呃……」


    看到兩人逼近自己,愛理沙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由弦往前一步,有如要保護愛理沙似的挺身而出。


    「你們這樣雪城也很困擾……聊天當然要邊喝茶邊聊吧?」


    接著由弦對愛理沙輕輕招手。


    「我替你帶路。」


    「好的……今天請多多指教。」


    愛理沙又再次行了個禮。


    ※


    愛理沙按照當初的預定,正在借用高瀨川家的房間換上浴衣。


    由弦也預計在這段時間內換好浴衣……


    但是女孩子要準備起來果然還是辛苦得多了。


    先換好衣服的是由弦。


    他先照了照鏡子,確認自己的模樣。


    在接近黑色的深藍色布料上,有著白色與暗沉藍色構成的竹葉花紋。


    腰帶則是暗紅色的。


    頭發也難得地用發蠟抓了一下。


    「嗯,應該沒問題吧。」


    把自己打扮到走在愛理沙身邊也不至於丟臉的程度了。


    由弦抱著興奮得有些靜不下來的心情,等待愛理沙。


    「高瀨川同學,讓你久等了。」


    這聲音比平常更緊張了些。


    表情雖然一如往常地平靜,仍可以看出些許緊張與不安的神色。


    「不會,沒關係……喔。」


    由弦仔細地觀察愛理沙的浴衣打扮。


    深藍色的布料。


    上頭的圖案則是淺紫色的大牽牛花、白色的石竹和胡枝子等花朵。


    紅紫色的腰帶上繪有傳統麻葉紋路。


    她的頭發優美地盤起,並以飾有紅色圓珠(應該是珊瑚)的發簪固定。


    浴衣整體的配色和設計絕對稱不上花俏,真要說起來感覺更沉穩一些。


    相對的,腰帶的顏色非常美,兩者的色調互相輝映。


    與其說可愛,更給人一種美麗、成熟的感覺。


    如果是一般女性可能會因為浴衣過於顯眼,蓋過了本人的風采吧,然而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與嫵媚的愛理沙完美地駕馭了這套浴衣。


    漂亮的發簪更是凸顯了這一點。


    (插圖010)


    「……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很適合你。非常漂亮。感覺比平常更成熟。」


    由弦雖然如此稱讚愛理沙,但她依然垮著一張臉。


    愛理沙轉身背對由弦。


    可以看到她打得非常漂亮的腰帶。


    「感覺還可以嗎?」


    愛理沙不安地問他。


    這個問法與其說是在問他「適合我嗎?」聽起來更像是在問「我的浴衣有穿好嗎?」


    「嗯,我覺得很好喔。我每年都會看妹妹穿浴衣,所以不至於看不出來。你放心吧。」


    由弦這麽說完,愛理沙總算鬆了一口氣。


    然後像是在找藉口似的說道。


    「其實我已經好幾年沒穿過浴衣了……我是上網查的。」


    「原來如此啊。」


    這樣的確會擔心吧。


    由弦雖然心想要是她先講,就可以拜托母親或妹妹幫忙的。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是馬後炮了,所以他沒說出口。


    「話說,那個。高瀨川同學你穿這套浴衣也很好看……我覺得很帥氣。」


    「這樣啊,謝謝。」


    被女生稱讚自己的打扮也挺讓人害臊的。由弦如是想。


    明明麵對母親或妹妹都不會有這種感覺。


    「不好意思,可以打擾兩位一下嗎?」


    一道可愛的聲音傳來。


    回過頭,隻見身穿可愛金魚花色浴衣的彩弓正站在那裏。


    她在原地轉了一圈。


    「哥,怎麽樣?」


    「很適合你,我覺得很可愛喔。」


    「總覺得跟你稱讚愛理沙姊姊的相比之下好沒誠意喔~」


    雖然嘴上抱怨著,彩弓仍笑咪咪地走近愛理沙。


    然後仔細地打量愛理沙的浴衣裝扮。


    「愛理沙姊姊真的很漂亮耶。嗯,我認同你可以當我大嫂。」


    「啊哈哈,謝謝你。」


    彩弓不知為何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挺起了胸膛。


    愛理沙則是露出了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表情。


    她總不能說其實我們沒打算要結婚吧。


    「話說愛理沙姊姊,你對浴衣的喜好跟哥哥很像耶。應該不是事先說好的吧?雙方如此心意相通……說不定我要被叫姑姑的日子不遠嘍~」


    你的言行舉止已經夠像「中年老姑婆」嘍。


    由弦連忙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而愛理沙應該是覺得明明沒打算要結婚,對方卻以會結婚為前提向她搭話很尷尬,所以扯開了話題。


    「話說彩弓妹妹……原來你不是要穿剛才那件和服去參加祭典呀?」


    「咦?這個……不能穿那麽樸素的去嘛。當然要換上可愛一點的浴衣啊。」


    不隻彩弓和由弦,說來高瀨川家的所有人平常都會穿和服。


    愛理沙應該是沒想到這年頭還有女孩子平常就會穿和服,不如說有平常都會穿著和服生活的家庭吧。


    「我們家平常在家都是穿和服喔。」


    由弦對愛理沙補充說明。


    說完後,愛理沙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這還真是少見呢……呃,是因為家規如此,還是遵循過往的習慣呢?」


    「不,沒特別規定。嗯……我們應該是因為爸媽都這樣穿,所以就跟著有樣學樣吧。」


    「因為從小就是這樣……而且你不覺得這我們家很適合穿和服嗎?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看場合穿衣服……總之差不多是這種感覺。」


    順帶一提,由弦在外宿的住處都是穿一般的便服。


    因為在那裏穿和服很怪,出門就得換衣服也很麻煩。


    照彩弓的說法就是看場合穿衣服。


    「我們家之所以穿和服,背後沒什麽重要的原因,所以愛理沙小姐就算不用照著做也沒關係喔……是說,這套浴衣很適合你。」


    「沒錯沒錯。如果小愛理沙嫁進來,想要打破這種老舊的規矩也完全沒問題喔。話說回來,小愛理沙果然很可愛耶。浴衣真的很適合你。」


    由弦的父母正好走了過來。


    兩人異口同聲稱讚她的浴衣,愛理沙卻露出了相當複雜的表情。


    被稱讚了很開心,可是對於欺騙他們這件事又覺得很過意不去。


    她臉上就是這種表情。


    由弦覺得還是不要一直待在這裏比較好,便牽起愛理沙的手。


    「那我們先去參加祭典了。」


    「啊,呃……先失陪了。」


    由弦有些強硬地帶走了愛理沙,離開現場。


    「雪城,不好意思……你完全不需要介意喔?」


    帶愛理沙出來之後,由弦向她道歉。


    對個性消極軟弱的愛理沙來說,欺騙由弦的父母應該讓她覺得很難受吧。


    「不會……我認為自己應該要清楚地對這種事情有所自覺才行。畢竟不誠實、欺騙他人的是我。」


    「你果然想太多了啦。」


    由弦歎了一口氣。


    由弦和愛理沙對於這樁婚事的認知似乎有點落差。


    「即使你甩了我,使得這樁婚事告吹,他們也不會生氣喔。」


    「咦?是……是這樣嗎?」


    「畢竟還沒結婚,說穿了也隻是訂了婚約。那他們心裏當然知道,之後還是有可能會因為處不好而分手,導致婚事告吹啊。」


    再說這年頭,就連離婚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單純隻是婚約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正因為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們的婚約隻有高瀨川和天城兩家知情,也不能隨便說出去。你應該也有被家人叮囑過,不可以隨便張揚吧?」


    「是……那原來是因為這樣才說的嗎?」


    原本就打算隱瞞這件事的愛理沙,似乎沒仔細思考過養父之所以交代她「不要張揚」,這背後代表著什麽意義。


    「就是這樣……結婚或婚約的目的就是要公開這段關係,向周遭強調我們兩家之間有著深厚的關聯性。可是他們沒有對外公開,那就表示……這婚約還不是正式的婚約,說的誇張點,就是口頭上說好的事情罷了。如果是正式的婚約,橘、佐竹和上西他們應該都會知道才對。」


    尤其橘家是高瀨川家的盟友,同時也可說是競爭對手。


    沒有通知這樣的對象下任接班人的婚約一事,就代表此事尚未定案,不是正式的決定。


    另外,由弦雖然跟亞夜香提過婚約一事……


    然而重要的點在於,兩家的當家並未透過書信往來通知此事。


    隻有小孩子們在水上樂園口頭說說的內容,跟「沒聽說過這件事」是一樣的。


    說來他們之所以不想讓周遭知道這樁婚事,就是希望在由弦和愛理沙因為感情不睦而分手時,這件事不會演變成醜聞……簡單來說,是為了保護兩人的隱私。


    其次則在於,不要讓兩人的婚事告吹的問題影響到股價。


    所以說這也不是絕對不可以泄漏出去的秘密。


    頂多就是不要多嘴會比較好的程度。


    而且若是橘家這樣的家族,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高瀨川家與天城家交好一事。橘家當家應該很早就掌握了由弦和愛理沙之間有著「暫定婚約」的消息。


    就因為沒有經過家族正式認可,所以也沒有特別嚴格地封鎖消息。


    不如說……多少走漏點風聲,便能讓周遭知曉高瀨川家與天城家交好一事。


    跟婚約所帶來的風險與報酬相比,「若有似無地讓人察覺到好像有這件事」,對這兩家來說才是最裏想的狀態。


    「是這樣子……的嗎?我可以不用想得太嚴重嗎?」


    「沒錯沒錯……說起來我們隻是國中剛畢業的小孩耶?硬是逼精神尚未成熟的小孩訂下婚約,還要小孩乖乖遵守這件事,這才沒道理吧。所以你別在意。」


    至少由弦的父母根本一點都不信任由弦吧。


    會相信一個無法做出合理判斷的小孩這才奇怪。


    有常識的大人盡管會在某種程度上信任小孩,還是會在最底線的部分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原來如此……那麽,我就不要太去介意了。」


    「這樣比較好。你是受害者。盡管你不是完全沒做任何壞事……但你也絕對不是個壞人。」


    由弦用強硬的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


    聽完這句話,愛理沙便用微濕的眼睛,以及稍微放心了些,彷佛得到了救贖的表情低聲說了句。


    「謝謝你。」


    ※


    氣氛變得有點沉重。


    由弦是為了安慰愛理沙才說那些話的,但那或許不該是在接下來要去玩樂的場合說吧。


    話雖如此,讓愛理沙那樣繼續想不開,她也沒辦法好好玩……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很難判斷。


    「好了,無聊的事情就說到這邊……我們去享受祭典吧。你有沒有什麽想玩的,還是想吃的東西?」


    「……老實說,我很少來參加祭典。即使有來,也沒有買過什麽東西。」


    或許是還沒擺脫方才的消沉情緒,愛理沙用失落的語氣說道。


    以愛理沙的個性,她應該沒辦法開口拜托養父母買東西給她吧。


    「這樣啊,那麽……我們邊逛邊決定吧。」


    「說得也是。」


    祭典果然有能讓人心情開朗起來的魔力。


    原本還很沉重,散發著陰鬱氣息的愛理沙,也在逛了一會兒之後漸漸變得開朗了起來。


    隻見她不斷四處張望,興致盎然看著遠處,或是仔細探頭觀看附近的攤販。


    盡管表情還是沒什麽變化,但眼神比平常來得有活力多了。


    然而打造出祭典熱鬧氣氛的是大量人潮,也就是人山人海。


    祭典才開始沒多久,現場已經有不少人了。


    所以難免會發生跟身邊的人接觸或碰撞的情況。


    「啊……」


    「雪城,你沒事吧?」


    愛理沙被撞了一下又絆到小石頭,差點跌倒。


    由弦急忙扶住她。


    「不好意思。」


    「不,是我不夠小心……畢竟你很不習慣吧。」


    由弦稍微煩惱了一下之後,伸出手。


    愛理沙一臉呆愣地看著由弦的手。


    「怎麽了嗎?」


    「若你不介意,我們牽著手吧。這樣子碰上什麽狀況的時候,我也比較好幫你。」


    如果你介意就算了,沒關係。


    在由弦說出這句話之前,愛理沙已經用白皙的手握住了由弦的手。


    然後害羞地說道。


    「拜托你護送我了。」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


    「……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被人指出這點我就會害羞起來,所以拜托你別說。」


    由弦苦笑。


    他緊緊握住愛理沙的手,再度走了起來。


    (不過……原來如此。我原本還想說為什麽這世界上的情侶都喜歡在馬路上公然放閃,謎底揭曉了呢。)


    由弦一邊承受著來自周遭的目光,一邊在心裏想著。


    愛理沙原本就很漂亮,但或許是因為今天畫了淡妝吧,看起來比平常更誘人。


    而且身上還穿著美麗的浴衣。


    拜此所賜,路上的男性們都對她投以熱烈的愛慕眼神。


    而跟這位美少女牽著手的由弦,則承受了周遭那些羨慕又嫉妒的目光。


    但這意外地讓人感覺很好。


    不過因為愛理沙並不屬於由弦,所以這也伴隨著一股空虛感。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情侶或婚約對象,這股優越感應該很令人愉悅吧。


    「啊,有棉花糖……我可以買嗎?」


    「棉花糖啊……嗯,好啊。」


    「……你剛剛是不是笑我?」


    「怎麽會?」


    由弦覺得平常就很成熟,今天又顯得更加成熟的愛理沙,卻有著這麽孩子氣的喜好,實在很可愛。不過這點當然是秘密。


    原來如此,這就是宗一郎所說的反差萌嗎?


    又抵達了新境界的由弦和愛理沙一同走向攤販。


    「不好意思。」


    「唷,歡迎……啊,這不是高瀨川家的小哥嗎?」


    攤販老板看到了由弦之後,開心地笑眯了眼。


    每年會來祭典擺攤的都是同一群人。


    而由弦每年都會參加這場祭典。


    所以由弦和會來這場祭典擺攤的老板多少都認識了。


    「你妹妹剛剛來過了喔……哎呀,你是不是又長高了?現在多高啊?」


    「今年已經超過一百七十了。」


    「喔~這下明年可要超過我了。」


    然後老板看向站在由弦身邊,愣住了的愛理沙。


    接著壞心眼地一笑。


    「這位就是妹妹所說的女朋友嗎?還真是個美人兒呢。好羨慕啊。」


    「謝謝您。」


    麵對老板的稱讚,愛理沙規矩地點頭致謝。


    老板開始做起了棉花糖。


    「棉花糖是……那邊的女朋友要的吧。畢竟哥哥跟妹妹不一樣,已經都不來買棉花糖嘍。」


    「哈哈,抱歉啦。」


    由弦希望老板可以看在妹妹每年都買的份上放過自己。


    等了一會兒之後,一個比給其他客人的還要大上一圈的棉花糖完成了。


    愛理沙露出了有些吃驚的表情,戰戰兢兢地接下了棉花糖。


    給完棉花糖之後,老板對由弦眨了個眼。


    「我每年都受到高瀨川先生不少照顧啊……可以幫我轉告他,明年也請多指教嗎?」


    高瀨川家並沒有直接參與祭典的營運工作。


    可是具有一定程度的發言權和影響力。


    老板之所以記得由弦和彩弓的長相,除了每年來擺攤之外,也是因為他每年都會捎信問候高瀨川家。


    「我會轉告祖父和父親的。」


    由弦回答後,跟著愛理沙一起走出攤販。


    然後又在附近的攤販買了德國香腸。


    「我說雪城,你能不能……分我吃一口棉花糖?」


    「你剛剛不是還笑我嗎?」


    愛理沙用開玩笑的語氣和表情來表達她的怒氣。


    等由弦連忙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嘛」之後,愛理沙遞出了棉花糖。


    「請。」


    「我可以直接吃嗎?」


    「我不介意。」


    這倒是讓由弦的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由弦還是咬了一口棉花糖。


    (插圖011)


    「嗯……」


    「如何?」


    「就是糖呢。」


    「那當然吧。」


    愛理沙無奈地說。


    接下來換由弦把德國香腸遞給了愛理沙。


    「你要吃嗎?我還沒咬過。」


    「那我就不客氣了。」


    愛理沙張開小口,咬下德國香腸的前端。


    她用舌頭舔去嘴唇表麵油脂的動作,不知為何顯得非常煽情。


    「如何?」


    「很好吃。不過……」


    「不過?」


    「總覺得有點害羞呢。」


    「對吧?」


    由弦和愛理沙相視而笑。


    ※


    在那之後,由弦買了烤烏賊,愛理沙則買了葡萄糖葫蘆。


    跟蘋果糖不一樣,葡萄糖葫蘆體積比較小,容易入口,讓愛理沙讚不絕口。


    「接下來想吃什麽?我也差不多想吃點甜的了……」


    「啊,是撈金魚……」


    愛理沙小聲地驚呼了一聲。


    她停下腳步,直盯著攤販。


    「你想試試看嗎?」


    「嗯……不過我沒玩過。應該很難吧?」


    「什麽事情都得先嚐試看看吧。」


    由弦鼓勵她,但愛理沙還是很猶豫的樣子。


    由弦正覺得奇怪,想玩就玩啊,但他馬上就想通了。


    「如果你不能養,我們家可以接收,不用擔心。」


    「可以嗎?」


    「因為我們家有魚池,以前我撈到的金魚現在也還養在那裏麵。」


    用來玩撈金魚的金魚不知是原本就不健康,還是因為一直被追,累積了很多壓力,總之很容易死掉。


    不過克服了這些難關的金魚,生命力就非常強韌。


    隨隨便便就可以活超過十年。


    由弦說了可以接收之後,愛理沙就放心了,由弦便帶著她走進攤販。


    一開始以為有新客人來,正笑著說「歡迎光臨」的老板,一看到來者是由弦就立刻拉下了臉。


    「嘖!是高瀨川家的哥哥喔!我不是說過你們家兄妹都不準再來了嗎!」


    至今為止造訪的攤販都對由弦釋出了善意,所以這個老板的態度讓愛理沙很是意外。


    她一臉驚訝地抬頭看向由弦。


    「……你做了什麽?」


    「我以前撈太多金魚了。」


    「大概多少?」


    「跟妹妹加起來大概一百條吧。」


    「這實在是……」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一對很會找麻煩的兄妹。


    話雖如此,當時的由弦和彩弓都還小。


    順帶一提,由弦的爸爸事後支付了金魚的費用(不僅是一百條的原價,還包括生意上損失的部分)。


    「哎呀哎呀,你先別急嘛……要撈的不是我,是她。」


    由弦這麽說,拍了拍愛理沙的肩膀。


    愛理沙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呼。


    攤販老板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喔……這還真是位美女啊。如果是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我當然歡迎……我是很想這麽說,但你該不會其實是什麽撈金魚高手吧?」


    「她沒玩過撈金魚喔。」


    「……那就可以。」


    總之老板是接受了。


    付了錢之後,老板把臉盆和紙網遞給了愛理沙。


    愛理沙卷起袖子,緊張地把紙網放入水中。


    然後在打算撈起金魚時……


    紙網破了。


    「唔……這很難耶。用這種紙真的撈得起來嗎?」


    「你的男朋友和他妹妹,就是用那種紙差點毀了我的生意。」


    老板有些開心地說著。


    應該是看出了愛理沙是真的沒玩過吧。對他來說愛理沙正是一頭待宰的肥羊。


    話雖如此,他們也不能浪費太多錢在這裏。


    「我想示範給她看,能不能讓我玩一場?我會付錢的。」


    「你不可以。」


    「我會把撈起來的金魚還給你,我也不會故意亂撈,讓金魚變得比較虛弱無力……我想在女友麵前表現一下,拜托你幫我個忙吧。」


    「……真拿你沒辦法耶。」


    老板畢竟骨子裏是個好人,一旦搬出「女友」,他很快就妥協了。


    不過這邊說的「女友」是指「女性友人」,隻是用來稱呼雪城愛理沙的代名詞,絕對不是girl friend的意思。


    所以由弦並沒有說謊。


    他接過紙網之後,開始指導愛理沙。


    「要是讓紙網垂直出水入水,紙網就會破掉,所以要像切開水那樣,不管是放下去還是撈起來的時候,都要拿得斜斜地放進去。」


    其實可以的話還有盡量不要用紙網撈到金魚的尾巴這一招,但由弦認為身為初學者的愛理沙應該做不到,所以隻講了基本中的基本。


    然後由弦就當著她的麵撈起了一條、兩條給她看。


    「一起試試看吧。」


    「好的。」


    由弦讓愛理沙握住紙網後,就繞到她身後。


    握住她的手,緩緩移動,撈起金魚。


    這樣就第三條了。


    「話說這隻也得放回去嗎?」


    「那當然。」


    老板都這麽說了,他隻好放走這三隻。


    然後由弦又要了一支新的紙網,遞給了愛理沙。


    「你試試看。」


    「好……」


    愛理沙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拿著紙網,緩緩靠近金魚。


    她的目標是浮到靠近水麵的魚。


    她將紙網伸到金魚的身體下,往上撈。


    金魚成功的停在紙上。


    由弦迅速地遞出臉盆,愛理沙便將金魚放了進去。


    「我撈到了,我撈到了喔!」


    愛理沙笑得很開心。


    她笑嘻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雖然她平常的樣子就已經夠漂亮又可愛了……不過笑起來的表情遠比平常要來得更有魅力多了。


    這是隻有由弦才知道的事實。


    「是啊,你撈到了。真不愧是雪城。」


    由弦拍了拍愛理沙的肩膀。


    由弦平常不會隨便碰她的身體,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股想這麽做的念頭,他也就順勢這麽做了。


    而愛理沙也沒有特別在意的樣子,甚至開心地微笑著。


    「你們能不能快點撈啊?」


    不過兩人被別過臉去,粗魯地嘮叨的店長這句話給拉了回來。


    愛理沙的臉頰微微泛紅,由弦則尷尬地看著金魚。


    接著愛理沙又撈到了三條金魚,總計收獲四條。


    以初次嚐試來說,成果相當豐碩。


    ※


    兩個人後來又玩了套圈圈、打靶、釣水球等遊戲,盡情地享受著祭典。


    玩過一輪之後,這次換肚子有點餓了。


    「這種地方賣的炒麵和章魚燒,看起來都很好吃呢。」


    「是呢……散發出一股香氣。」


    兩人在現場的氣氛、香氣和聲音的影響下,分別買了一份炒麵和一份章魚燒。


    接著兩人在附近神社的樓梯坐下。


    然後把炒麵和章魚燒都對半分成了兩份。


    不過因為愛理沙本來就吃得不多,所以由弦分到的那份比較多就是了。


    炒麵上淋滿了化學調味料,吃起來的味道感覺非常有害健康,然而這卻讓人覺得很好吃。


    鹽分偏多,又有些地方尷尬地燒焦了變硬了,但這樣反而更好。


    他們當然是因為在祭典這樣的場合上,沉醉於現場的氣氛中,又是偶爾吃到這種東西,才會覺得好吃。


    章魚燒的麵糊軟呼呼的,上麵塗滿了醬汁。


    這個的鹽分也偏多了點。


    雖然他們對重要的章魚部分完全不抱期望,但這章魚燒的章魚卻比想像中的還大塊,所以這份章魚燒算是「中大獎」了吧。


    他們當然是因為在祭典這樣的場合上(下略)。


    「在祭典上吃,就會覺得這種東西好好吃喔。唉,雖然九成是受到現場氣氛的影響啦。」


    「是啊。不過……畢竟在家裏很難重現鐵板的火力,我覺得這的確是平常少有機會吃到的味道。」


    好吃是好吃,但果然很鹹。


    由弦喝了一口在攤販買的檸檬汽水。


    順帶一提,這是倒入檸檬汁和糖漿攪拌,放入冰塊,最後倒進三矢蘇打後製成的玩意。


    冷靜想想這樣要賣三百日幣也是很坑,不過他還是順著現場的氣氛買來喝了。


    味道喝起來是不錯,但要說這值不值得花三百日幣,那又另當別論了。


    而不太敢喝碳酸飲料的愛理沙,則是喝了一口柳橙汁。


    因為柳橙汁不是寶特瓶或是罐裝,而是玻璃瓶裝的,所以看起來特別好喝。


    不過大概隻有看起來好喝吧。


    「高瀨川同學,那個……」


    「你想挑戰一下碳酸飲料嗎?」


    由弦問完後,愛理沙點了點頭。


    「嗯。那個,不過我是第一次喝,比較刺激的可能還是……」


    「這已經跑掉不少氣了,不會很刺激喔。」


    由弦這麽說,把塑膠杯遞給愛理沙。


    她誘人的嘴唇貼上了塑膠杯的邊緣,喝了一口。


    「怎麽樣?」


    「雖然有點刺激,可是很好喝耶。」


    「你喜歡那真是太好了。」


    由弦接著看了一下手表。


    距離開始放煙火還有大概三十分鍾。


    他把吃完的炒麵和章魚燒的垃圾打包在一起,站了起來。


    「因為從我家裏也能看到煙火,我覺得那樣比較能靜下來看。所以想在放煙火之前回到家,你覺得呢?」


    「這個嘛……我覺得在高瀨川同學家看,以氣氛來說,看起來也會比較漂亮。」


    愛理沙也點頭表示同意。


    實際上這附近可以清楚看見煙火的地方都擠滿了人,根本毫無風情可言。


    不過對於想要打造兩人世界的情侶來說,那又是另當別論了。


    「大概還能再去個一家攤販吧……你要吃什麽?」


    「我記得在回高瀨川同學家的路上,有一間賣可麗餅的店。我想吃吃看。」


    「好啊,那我們買完可麗餅之後就回去吧。」


    兩人來到了位在回家路上的可麗餅店。


    由弦買了藍莓,愛理沙則是買了草莓口味的可麗餅。


    然後兩個人理所當然的各分了對方一口自己的可麗餅。


    他們牽著手,邊走邊吃著可麗餅。


    這實在不是什麽有禮貌的行為,不過隻有在舉辦祭典的日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做這種事。


    他們吃完可麗餅時,剛好走到了家門口。


    附近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他們穿過大門後……


    又傳來了「汪汪」的狗叫聲。因為狗的眼睛在黑暗中會發亮,有點可怕。


    雖然這麽說,由弦跟愛理沙馬上就知道,狗是因為在夜間視力也很好才跑過來的。


    狗狗們劇烈地搖著尾巴,用有如十年沒見的氣勢撲向他們。


    兩個人稍微摸了摸這四隻狗之後,進入家中。


    ※


    距離開始放煙火的時間隻剩下不到十分鍾了。


    所以由弦和愛理沙正坐在麵著可以看到煙火方向的簷廊上。


    順帶一提,擅自認定自己不能去打擾他們兩個的彩弓,坐在距離他們十公尺外的地方。


    由弦和愛理沙其實不是情侶,不過……如果他們是真正的情侶,那由弦應該會很感謝彩弓吧。


    她是個在必須體貼他人時,能夠去體貼他人的女孩。


    順帶一提,要說彩弓隻有一個人感覺很寂寞,絕對沒有這回事。


    「呀啊!真是的~喂,別舔我啦!真拿你們沒辦法耶~」


    她正在跟西班牙獒犬和英國獒犬嬉鬧。


    因為這兩隻狗最近才剛長大成為成犬,還很喜歡撒嬌。


    「那個景象真不得了耶。」


    「不管怎麽看都是遭到肉食動物襲擊的小孩子呢。」


    畢竟兩隻都是「獒犬」,四腳站在地上時,就已經有彩弓的一半高了,用兩隻後腳站起來的時候,更是超過彩弓的身高。而且體重也幾乎是彩弓的兩倍。


    光是要跟它們玩就夠辛苦了吧。


    彩弓跟獒犬們玩著玩著,她的身體便整個被撲倒,翻了過來。


    從她又白又長的雙腿縫隙間,可以看見她的內褲。


    不過就算看到了妹妹的內褲,這也一點都不好玩,所以由弦把視線轉到了愛理沙的身上。


    「那個,不去幫她……沒問題嗎?」


    「因為已經交代過它們,隻要喊『停』他們就會停下來了,所以你放心吧。彩弓也是想跟它們玩才玩的。」


    不過要彩弓出聲命令它們「停」,那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吧。


    正當由弦心裏這樣想的時候,聽到母親從廚房叫他的聲音。


    「我去一下。」


    「慢走。」


    他到了廚房後,聞到了有些甜甜的味道。


    「是西瓜啊。」


    由弦低聲說完後,拿著盤子的彩由點了點頭。


    彩由把大盤子遞給了由弦。


    或許是避免弄髒浴衣吧,西瓜切成了小小的方塊狀。


    「來,這盤是由弦和小愛理沙的。幫我叫彩弓也過來一趟。還有如果她摸了狗,叫她要先去洗手。」


    「我知道了。」


    由弦把兩個盤子拿回簷廊。


    他抵達簷廊時,兩隻狗已經從彩弓身邊退開了。


    它們看起來莫名地有些失落的樣子,應該是被彩弓罵了吧。


    「喂,彩弓。」


    「哎呀,哥哥。怎麽了……啊,這不是西瓜嗎?」


    「這是我們的。你先去洗手,然後去廚房找媽媽拿你自己的份。」


    「好~」


    彩弓啪噠啪噠地快步跑向簷廊。


    雖說是愛犬,該洗的手還是要洗。


    目送彩弓離去後,由弦走回愛理沙的身邊。


    「讓你久等了,雪城。」


    「不會。謝謝你們招待的西瓜。」


    由弦將西瓜放在簷廊上,兩人用牙簽插著吃。


    「這個西瓜好甜好好吃喔。」


    「是啊,是不錯的西瓜。」


    可能是被西瓜的味道給吸引過來了吧,西班牙獒犬和英國獒犬來到了他們兩人的腳邊。


    而且連秋田犬跟德國牧羊犬都來了,狗狗們邊對著兩人搖尾巴,邊靠近過來。


    「總、總覺得我們好像被盯上了耶?」


    愛理沙連忙用手拿起盤子,拿到了胸部的高度。


    要是四隻狗撲上來,西瓜瞬間就會被搶走了吧。


    由弦倒是非常冷靜。


    「我們有好好用不同的盤子來區分人的食物和狗的食物,它們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用怕。而且彩弓或是媽媽應該也差不多要把給狗吃的分拿來了。」


    正如由弦所說的,彩弓和彩由兩人拿著盤子出現了。


    彩弓手上拿的想必是她自己要吃的西瓜。


    而彩由則是拿著將西瓜大膽的切成四塊後──也就是合計一整個西瓜的份──她把那四份西瓜分別裝在大盤子裏,端了過來。


    彩弓把自己吃的那一盤放在和簷廊有些距離的地方。將手指放入口中,吹響口哨。


    接著聚集在由弦他們身旁的四隻狗瞬間就衝去了彩弓的身邊。


    「來,停!乖孩子,這就給你們吃喔。」


    彩弓和彩由兩個人在狗的麵前,放下了切得非常大塊的西瓜。


    然後讓它們等了大約五秒。


    「好,可以吃了。」


    彩弓說完好之後,四隻狗便一起開始吃起了西瓜。


    彩弓自己也順勢坐在簷廊上,開始吃起自己的西瓜。


    彩由倒是不知道為什麽朝著由弦他們眨了個眼。接著就走回了廚房。


    「它們真的……被教得很好呢。」


    「對吧?狗果然才是最棒的。」


    「不,我覺得貓才是最棒的。」


    「……這點你不願退讓嗎?」


    「我絕不退讓。」


    貓的確是很可愛啦。


    可是學不會「停」跟「坐下」嘛。


    由弦覺得人類的夥伴果然還是狗。


    就在由弦正打算提出這個主張時。


    天空傳來的巨大的聲響。


    抬頭一看,美麗的煙火正妝點著夜空。


    ※


    接連打到天空上的煙火。


    藍色或紅色的光,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好美喔。」


    愛理沙喃喃說道。


    由弦把視線從煙火移到了愛理沙身上。


    每當有煙火打上天空,就會照亮愛理沙那有如藝術品的容貌。


    眯細了眼睛,嘴巴微張,有些茫然,可是又很開心地抬頭看著天空的美少女身影,簡直像是一幅畫。


    庭院和煙火和愛理沙。


    要是能將這三項事物同時收入同一個畫麵,一定會是非常美妙的攝影作品吧。


    「……高瀨川同學?怎麽了?」


    「不是,我隻是覺得很美。」


    「你是說煙火嗎?」


    「當然是煙火嘍。」


    他怎麽可能說得出「是你」這種話。


    由弦又再把視線從愛理沙身上移回了煙火上。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兩個人都保持著沉默。


    雙方沒有任何對話。


    然而很不可思議地,由弦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還覺得有些舒適。


    最後的豪華煙火在夜空中綻放開來,煙火放完了。


    主打的煙火放完了,祭典也要結束了。


    再過了一個小時,攤販也要開始準備收拾了吧。


    「好美呢。」


    「是啊……」


    兩人不發一語地望著夜空。


    過了半晌後,愛理沙對著由弦微微一笑。


    「我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你。」


    「我也是啊。跟你一起玩真的很開心。」


    由弦老實地把自己的心情告訴了愛理沙。


    愛理沙又再度看向了夜空。


    放完煙火的夜空,看起來莫名地有些寂寞。


    「高瀨川同學的家人也是,大家全都是很好的人。大家都很親切、溫柔、開朗。」


    「隻是因為你來了,他們有點興奮啦。」


    「或許是這樣。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跟我家大不相同。」


    愛理沙有些寂寞地說道。


    她的表情中帶著羨慕,以及僅有些許的嫉妒。


    在那之後,愛理沙把視線移到了由弦身上。


    她的眼神非常猶豫。


    不安與恐懼,還有罪惡感……各式各樣的感情混雜在一起。


    愛理沙一副快出來的樣子,可是又彷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用力握緊了拳頭。


    「高瀨川同學。」


    「……怎麽了?」


    「真的……非常抱歉。」


    愛理沙這麽說著,朝由弦低頭致歉。


    由弦不知道愛理沙這話是在為了什麽而道歉。


    「你做了什麽嗎?」


    「……我說了謊。」


    愛理沙用小到幾乎要消失的聲音這麽說。


    說了謊。


    也就是她欺騙了由弦。


    由弦稍微防備了起來。


    「是什麽謊?」


    如果是什麽很不得了的事情,那就可怕了。由弦有些緊張。


    而要說起緊張,愛理沙也是一樣。


    「以前相親的時候……我說是養父逼迫我去參加相親的。」


    愛理沙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她的確是這樣跟由弦說的。


    所以由弦才會為了保護愛理沙,跟她訂下了假的婚約。


    「其實不是這樣的。」


    「……是怎樣不是?」


    「其實養父隻有問我……要不要去相親看看。他沒有強迫我。可是我……很怕他,所以我才……自己主動說了要去。」


    愛理沙低著頭,可能是不敢看由弦的臉吧。


    由弦不知道愛理沙現在是什麽表情,但從些許的哭音聽來,可以清楚地了解到她正處於不安與恐懼之中。


    「可是我果然還是不想結婚……所以相親後也一直婉拒親事。然後……就沒有後路了。所以全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把自己逼入絕境的。」


    滴答滴答的,水滴落在簷廊上。


    愛理沙小小的肩膀顫抖著。


    「我想,要是我說出了這件事……你絕對不會幫我的。所以就隱瞞了對我不利的事實。在那之後……我也說不出口。很抱歉我這樣利用了高瀨川同學的善意。」


    接下來愛理沙便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看來她的坦白就到此結束。


    由弦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什麽啊,原來是這種事啊……抬起頭來吧。」


    由弦這樣說完後,愛理沙戰戰兢兢地抬起了頭。


    她美麗的容貌因為淚水而變得一塌糊塗。


    由弦重新坐正,麵對愛理沙,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根本不在意。」


    聽了這句話,愛理沙的表情又變了。


    「可、可是……」


    「真要說起來,那根本稱不上是說謊。」


    由弦打斷愛理沙的話。


    然後他看著愛理沙的眼睛,像是希望她聽進去似的開始說。


    「你在精神上已經被逼到極限了。至少你沒辦法拒絕養父的提案。你就是處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所以隻能答應養父的提案吧?這種情況,照一般的說法就是『被迫』接受。」


    由弦不知道她的養父天成直樹是基於怎樣的心情,才會提案問愛理沙「你要不要去相親看看?」的。


    說不定他真的隻是想問愛理沙自己的意見。


    他說不定以為愛理沙是真的想要去相親。


    關於這方麵,不問本人是得不到答案的吧。


    然而……以結果而言,愛理沙必須在不情願的狀況下去相親。


    最後陷入了會被硬逼著訂下婚約或結婚的絕境。


    「我想我不久之前也說過,你是受害者。你或許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些事,實際上也或許真的做錯了一些事。盡管如此,依舊沒有你一定得變得不幸的道理在。而你也不會因此就失去求助的權利。」


    要是說他有什麽生氣的地方。


    要是說由弦有什麽覺得不滿的地方。


    那隻有一件事。


    「我之前也說過了。你就算向我求助,我也不會覺得麻煩。多仰賴我一點吧。」


    他想對愛理沙說的隻有這件事。


    她紅著雙眼,眼眶中帶著淚水,用柔細的聲音說道。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可以喔。」


    「……請把你的胸膛借給我。」


    由弦照她所說的,抱住了愛理沙。


    愛理沙把臉埋在由弦的胸口,不停地抽噎啜泣。


    抱住她之後,才重新感受到她是多麽的瘦小,身體是多麽的纖細。


    她的體溫與柔軟,還有身體的顫抖都傳了過來。


    這個小小的身體,一直都在忍耐著吧。


    說不定她這麽容易產生罪惡感,是一種身體的防衛本能。


    自己之所以會這麽不幸,不是因為那些不合理的事,而是自己也有做錯事。


    藉此來讓自己接受這一切……


    這也說不定是他想太多了,不過無論如何,她那種消極軟弱的個性,以及會在自己和其他人之間築起高牆的交際方式,都是持續壓迫她的家庭環境造成的。


    由弦溫柔地摸了摸愛理沙的頭,同時小心不要弄亂她的發型。


    他不知道做這種事情能不能拯救她,但他還是想為她做點什麽。


    過了一段時間後。


    愛理沙從由弦的懷中抬起頭來。


    雖然淚水依然濡濕了她的雙眼,不過她的臉比剛才好多了。


    可能是覺得在由弦麵前大哭很丟臉吧,她的臉紅通通的。


    愛理沙尷尬地別開視線,閉口不語。


    「雪城,你滿意了嗎?」


    「……我可以說點任性的話嗎?」


    「可以喔。」


    「再讓我維持這樣一下。」


    愛理沙這樣說完後,又把臉靠上了由弦的胸口。


    她這次不是正麵把臉埋進去,而是用臉頰貼著他的胸膛。


    (插圖012)


    「請你摸我的頭。」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


    「……你說這話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我不是說了我被人指出這點就會害羞起來嗎?」


    「……我覺得就算我沒指出來,那也夠令人害羞的了。」


    「我是覺得你提出要求的方式也沒差到哪裏去啦。」


    盡管嘴上這樣說,由弦還是摸了摸愛理沙的頭。


    她的頭發很柔順,摸起來很舒服。


    他用力抱緊愛理沙,不斷安撫地摸著她的頭之後,愛理沙又開口了。


    「那個,高瀨川同學。」


    「這次又怎麽了?」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名字?」


    「我可以叫你由弦同學嗎?」


    由弦瞬間愣住了。


    他因為受到了衝擊,本來還摸著愛理沙頭的手也停下了動作。


    接著愛理沙便像是在找藉口似的繼續說。


    「因為佐竹同學、亞夜香同學,還有千春同學,大家都是叫由弦同學的名字不是嗎……隻有我一個人叫你的姓,感覺好像我們很生疏。」


    愛理沙有些鬧別扭地說著。


    她可能有些不安吧,眼睛往上瞄了由弦一眼。


    由弦又繼續摸起了愛理沙的頭。


    「可以啊……相對地,我可以叫你愛理沙嗎?畢竟大家都用你的名字來叫你。」


    「嗯,請你這樣叫。」


    愛理沙滿意地輕輕點頭,閉上了眼睛。


    然後她像是不想放開最喜歡的毛巾的小嬰兒,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由弦的身體。


    「我說啊,愛理沙。」


    「……什麽事?」


    「我要這樣持續到什麽時候啊?」


    由弦一邊摸著愛理沙的頭一邊問道。


    一直摸她的頭也是會累的。而且就算是晚上,兩人的身體在夏天這樣緊密地貼在一起,他也有點難受。


    而對於這個問題,愛理沙是這樣回答的。


    「一直,到我滿意為止。不行嗎?」


    由弦歎了口氣。


    「拿你沒辦法呢。真是的。」


    由弦繼續摸著愛理沙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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