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旌笙這些年一直與衛藺灃衛泓奕這兩個不睦,這些日子以來更是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據他所知,衛藺灃私底下給他使了不少絆子。奈何他這七弟鬼心眼兒可不少,衛藺灃敢動多少手腳,他就敢分毫不差的還回去,即便當著父皇的麵,也毫不退卻。


    父皇於政事上清明,在家事上,可就差遠了。


    衛旌笙聳了聳肩,「父皇有心補償我,我為何要拒他與千裏之外呢,左右我又虧不了什麽,皇兄,我既已入朝,待來日所要麵對的詭譎風雲可少不了,我不懼這些是一回事,但父皇若願意立在我這一邊,我可能少不少麻煩,父皇想要個好兒子,而我需要一座大靠山,互利互惠而已。皇兄,說句實話,你可別動怒,父皇這座靠山,可比你好用多了。」


    衛昶霖一時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這個皇兄沒本事行了吧,得委屈咱們七殿下了。你小子可真是,好好的父子情,被你說的倒跟樁買賣似的。」


    衛旌笙道:「就算不管這些,衛藺灃那出大戲在父皇麵前唱了這麽多年,換我唱唱又如何?他平日在父皇麵前裝怪討巧給我下眼藥的時候還少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種事情,我最喜歡做了……」


    他話說了一半,眼神往門外一瞥,忽地拔高聲量道:「母妃生前,常在我麵前提及父皇,他道父皇是世間少有的英主,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是她心中的蓋世英雄。皇兄,母妃這一去,我,我實在是……旌笙此後,便隻有父皇了……」


    他說著說著,眼周便紅了一圈,看得衛昶霖目瞪口呆。


    「母妃過世時,旌笙心中不安的厲害,還好有父皇陪伴,皇兄知道的,我幼時甚少承歡於父皇膝下,就連父皇的種種慈愛,都是在三哥五哥那裏聽來的……我心裏羨慕,卻沒想過自己也能有這一天,我……」


    衛旌笙喉間發出一聲嗚咽。


    衛昶霖:……


    他實在不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他是該上去拍拍這個七弟,安慰他幾句;還是衝他豎起大拇指,讚一句「厲害」!


    門被猛地推開,陛下幾個大跨步走過來,後邊跟著衛藺灃和紅著一雙兔子眼的霍嫵。陛下繃著一張臉,隻有微微泛紅的眼眶暴露了他的真實情感,他抿著唇,緊緊地盯著衛旌笙。


    衛旌笙滿臉恍惚,他好似才反應過來,低聲道:「父皇怎麽來了,兒臣……兒臣給父皇請安。」


    「你坐下!」陛下不容反抗地把衛旌笙按在椅子裏,他顫抖著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長歎一聲道:「旌笙啊,這些年……是為父對不住你。」


    「父皇何出此言!」衛旌笙急忙道,「父皇忙於政事,一心為國為民計,若論辛勞,誰比得過父皇!兒臣並非短視之人,父皇棄一時父子天倫,為的是天下萬千百姓能得享安泰,兒臣都明白的。」


    他這一番話說的陛下心中大為舒爽,一時父子相得,叫坐在一旁的衛昶霖看傻了眼。


    剛剛與他對話的衛旌笙,和眼前這個父皇的孝順兒子,當真是一個人?


    陛下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對衛藺灃道:「此次多虧了藺灃啊,孤下朝來尋你,藺灃擔心你便與孤同行,見你不在靈堂,宮人說你與太子往這邊走了,孤聽見你們在裏頭說話,本想直接進來,要不是藺灃提議孤在門口等一等,孤還不知道,旌笙對孤的這一片諄諄孝心那!」


    衛藺灃臉色一僵,隨及道:「七弟純孝。」


    倒顯得他這個做三哥的,比不上他了。


    衛旌笙眯了眯眼,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衛藺灃,這滋味可還好受啊?


    隻不過……他將目光轉向最後邊,他的小姑娘明顯信了他方才胡謅的那番鬼話,這會兒一雙眼紅得不行,淚水在裏頭不住地打轉,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


    她不知該有多心疼他。


    這般好騙啊,衛旌笙想,得虧有他護著她,否則她不可得被那些個狼子野心的人給拐了去?


    霍嫵被一路找來的宋悅帶走時仍淚眼汪汪的,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衛旌笙。


    當著陛下的麵,她都沒辦法跑去七哥身邊跟他說小話,趙夫人薨逝,霍嫵一個外姓女,不好在宮裏久留,即使再不放心七哥,也隻有隨家人出宮的道理。


    小姑娘一連幾日悶悶不樂的,霍陵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變著法子想逗她高興。他倒掛在屋簷上,突然出現在霍嫵麵前,為她遞上一株紫玉蘭。若換在平時,霍嫵必定會快活地接過來,再甜甜地喊一句「謝謝二哥」,可今天,她卻隻是板著小臉「哐當」一聲把窗掩上。


    霍陵跳下來,在她窗外抓耳撓腮地說話:「我說妹妹,在宮裏是有誰惹著你了不成?也不對啊,陳家這會子自顧不暇,再加上太後和太子妃對你那架勢,我還真就不信有誰會敢欺負你啊,你倒是和二哥我說說,你……」


    霍嫵猛地把窗打開,從霍陵手裏奪過那根蔫巴巴的花枝,又想立馬把窗關回去。


    還好霍陵眼疾手快,立馬把手橫了過去,窗子才擦著點他的胳膊肘,他登時就鬼哭狼嚎地叫了起來:「哎喲喂,疼死我啦!」


    「完了完了,我這胳膊怕是廢了,疼疼疼疼疼……」


    「二哥你沒事吧,我,我分明沒用多大力關窗的啊。」霍嫵聽他嚎地慘烈,嚇得忙把窗子推得老遠,「不是,二哥你可別嚇我。」


    霍陵挑眉一笑,單手撐著窗簷,縱身一躍,就跳進了霍嫵的房裏,他拍了拍手,回頭得瑟地朝霍嫵笑笑:「傻了吧,就你那點手勁兒,想夾傷我啊,起碼得再連個十年。」


    「我就說了嘛,我可是你二哥,你不樂意給我開門,哥可有的是法子走窗子這道兒。」


    他說著,又屈指在窗邊敲了敲。


    「二哥!」


    霍嫵攥緊了拳頭就往霍陵身上招呼,「耍我很好玩是吧,虧我剛才還真以為把你的手給弄傷了,心裏還愧疚得不行,我!我真是白瞎了,我告訴你,今天我不把你這手給掰折了,我就跟你姓!」


    「你本來就跟我一個姓啊。」霍陵嬉皮笑臉地躲閃了幾下,任由霍嫵上躥下跳地對著他的手瞎使力氣。


    眼見她這氣灑得差不多了,霍陵才裝作被她打趴下的樣子仰倒在地,霍嫵屋內除開夏季,總鋪著柔軟的地墊,他倒下去時隻覺周身鬆鬆軟軟的一片,迎著窗內照進來的陽光,溫暖舒適到叫霍陵愈發懶得動彈。


    左右是在自己家中,誰也不必過於拘泥那些勞什子的禮數,霍嫵盤著腿一屁股做到她二哥邊上,看了霍陵半晌,看得霍陵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抖了抖,在他終於忍不住要發問的時候,霍嫵終於開口了:


    「二哥,你這肚子,是不是略圓潤了些?」


    她說著,還伸手去戳了戳霍陵的小肚子。


    霍陵老臉一紅,氣急敗壞地把她的小爪子拍了下去,「幹什麽幹什麽,都是大姑娘家的了,還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的。」


    霍嫵衝他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麽關係,你可是我二哥!」


    她撐著下巴頦兒上下打量著霍陵,「說實話,二哥你是比去年胖了不少吧,喏,臉上肉都出來了。我太子哥哥自娶了悅姐後,那是一日比一日圓潤,可你這獨身一人的主,怎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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