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藺灃沒想到性命都已經被他捏在手裏了,衛旌笙居然還敢這樣落了他的麵子,他轉向陛下,咬牙道:「父皇,還請父皇寫下禪位詔書,將皇位傳給兒臣,否則,兒臣手下的手,可就要提不動刀了!」


    陛下失望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頑不靈,藺灃,你太令人失望了。」


    「這帝位,孤就算傳給外姓人,也不會傳給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衛藺灃道:「父皇不必這樣鐵齒,如今百官皆為兒臣所控,就算真出了個什麽意外,父皇與諸位兄弟出了差池不慎命喪,父皇信不信,就算沒有那道詔書,兒臣也一樣有本書坐穩這張帝位!」


    自然,如此一來,少不得就要多花好些公夫,哪比得上詔書在手,名正言順。


    陛下道:「衛藺灃,孤巴不得從沒生出個你這麽個兒子,孤自問待你,比待你其他兄弟不差,甚至更好上幾分,沒想到居然養大了你的心腸,叫你別成了這樣一個狼子野心,毫無良知法紀的孽障!」


    他說完這句話便咳了幾聲,衛昶霖急急地喚道:「父皇!」


    衛藺灃臉皮一抽:「我狼子野心,父皇,您可真是好記性,您莫不是忘了,當初,是你對我說的,這天下,是我衛家的天下,等父皇多年後,這天下,是要交到我等手裏的,這番話,兒臣日日銘記於心,可父皇你呢,你一心隻想著扶植太子,何曾把我這個兒子放到眼裏過!」


    「論文論武,我哪點不如他衛藺灃,我入朝以來,父皇交給我的差事,我又有哪一件沒有做好了,就連我母妃的出身,也絲毫不遜於皇後,為何,為何我從小就要低他一等,以後也要在他的麵前卑躬屈膝,父皇,你告訴我,這究竟是個什麽道理!」


    「你,糊塗!」陛下愕然道,「不錯,孤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可孤的意思,是要你們長大後好生輔佐你們皇兄,兄弟齊心,方能成就大事。太子自小聰慧過人,長大後又是個又能為的,論朝堂製衡,知人善用,他不必孤遜色幾分,所缺不過閱曆爾,更難得的是,太子能堅守己身,心中一片清明,但隻這一條,便已勝你良多。」


    「遑論太子是嫡是長,自他幼時便立了太子的,孤敢說,孤從未動過你說的心思,要從你們中擇取一人,將太子取而代之。」


    什麽?


    衛藺灃眼裏流露出頃刻的茫然,難道這些年,他所堅持認為的,竟都是錯的?


    父皇,居然從未生過將那個位子傳給他的心思,那他這麽多年的努力,這許多籌謀,又算個什麽?


    不,他不相信!


    陛下握著扶手,道:「藺灃,你終歸是我兒子,雖犯下天大的不是,隻要你現在收手,為父會留你一條性命。」


    「收手?哈哈哈!」衛藺灃慘笑道,「父皇啊,我現在收手,你告訴我,我還能留下什麽,不過是一輩子被圈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界,守著一方小小的天空過日子,連最底下那些人都可以踩到我頭上來,處處仰人鼻息!」


    「父皇,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他眼中隱隱有一道水光劃過,終究化為狠厲,「走到今時今日這般田地,兒臣,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閉上眼,抬手向後一招:「來人呐,動手!」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刀劍入體的聲音不斷傳來,他的人卻一個個不斷地倒下,有另一幫人闖了進來,下手迅猛幹脆,未等他們舉刀,頃刻間就將他帶來的人殺了個幹淨。


    衛藺灃站在原地,眼中劃過一絲茫然,兩柄長刀架在了脖子上,他被人從後邊踢了一腳,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陛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緩步走向他:「你我父子,何至於此啊。」


    「原來,原來父皇早就察覺了,是不是?」衛藺灃逐漸反應過來,他慘笑一聲,道:「我可真是自作聰明,還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竟成了個跳梁小醜,白白地給你們上演了一出好戲。」


    「住口!」陛下怒道,「孤一次又一次地給了你機會,你不顧大局,竟已蠻族暗通曲款,光這一條,就足以讓你幽禁至此!孤本以為你會有所悔悟,不想時至今日,你仍然是這副德行,你,你實在是太令孤失望了!」


    「父皇啊父皇,你說的這麽好聽,好像真成了個慈父了。」衛藺灃低低的笑起來,「你一步步縱容我,讓事態發展成現在這個局麵,不就是想趁這個機會,將陳氏一族一網打盡麽,何必說得這麽好聽呢?」


    「你!來人,將這個逆子給孤帶下去!」陛下背過身去,不願再看到他。


    「讓開,不用你們推,本王自己會走!」衛藺灃朝著陛下的方麵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父皇,就此別過了。」


    而此時的衛泓奕,已經徹底呆住了。


    喜房內,陳思璿手執琉璃團扇,端莊地坐在榻上,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是隻受傷了的蝴蝶。


    門突然被人從外麵一腳踢開,為首的不是麵如冠玉的淮王殿下,而是一身戎裝的漢子,身邊的仆婢們嚇了一大跳,慌裏慌張地要將人趕出去。


    「你是什麽人,竟敢如此放肆,王妃的屋子也敢擅闖?」


    「王妃?」將士嗤笑一聲,將老嬤嬤一把推開,「連淮王都沒了,哪裏還來的什麽王妃?陳家娘子,跟我走一趟吧。」


    看樣子,是沒成了。


    陳思璿覺得自己很奇怪,事情到了這般田地,她居然沒有預想的那般慌張,大底種種潔具她都已經預料過,真正到來時,反倒像是在夢中。


    她將團扇丟到一旁,露出姣好的麵容,從容不迫地道:「可否請將軍待思璿通傳一聲,就說陳家長女有要事,求見陛下。」


    那人沒有回話,眼底的輕蔑已經說明了一切。


    也是,此夜一過,什麽淮王,什麽陳家,隻怕都成了泡影,她現今不過是一個階下囚,哪有什麽資格麵聖呢?


    她輕歎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陳家立於嶺南多年,紮根甚深,即便是陛下,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也難以清掃得幹淨,思璿願意助陛下一臂之力,幫陛下掃平陳家。」


    「你是陳家人,誰知道你說的是真話假話。」


    「陛下信與不信暫且不提,將軍不過是代為通傳,無論結果如何,都怪不到將軍的頭上,若是成了,自然也少不了將軍一份功勞,難道將軍依舊不肯嗎?」


    那位將軍雖仍是將信將疑的態度,但還是跑了一趟。不多時,便帶來了陛下的口諭。


    陳思璿珠釵盡卸,抹了紅妝,露出幹幹淨淨的一張臉,她沉默地在那堆兵士的押送下走了出去,路途中不乏哭喊絕望的王府下人。


    即使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可身在淮王府,就注定他們活不成了。


    她抿了抿唇,保留著最後一份驕傲,踏步進了屋內,雙手交疊,緩緩跪了下去,「參見陛下。」


    「你說,你願助孤,清掃陳家?」陛下道,「你倒是聰明,你說說,你有什麽要求,可是想讓孤留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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