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額頭上有傷,長發光隻攏在腦後,發帶飄落下來,他坐在桌邊,一隻手還在藥碗邊上摩挲,聽見腳步聲,謝聿抬眸。


    秦鳳祤連忙上前,顧今朝站了他的身後,齊齊見禮。


    少年身披鬥篷,乖巧得不像話。


    謝聿收回淺淺目光,又落在手邊的藥碗上了:「這碗藥實在苦,吃不下了。」


    老管事趕緊上前:「世子本就病著,這又摔了一下子,還是及時喝了藥吧,早日養好身子是正經。」


    謝聿一手在額邊發帶上輕撫而過:「現在還是頭疼,沒好了。」


    秦鳳祤連忙抱扇上前:「今朝尚還年幼,不懂深淺,還請世子恕罪。」


    謝聿一手拉過發帶,在指尖輕卷:「奧?」


    他語調輕快,因口中含有蜜餞,言語不清發出了一聲含笑的奧來,抬眼看過去,正遇見少年探究目光,四目相對,顧今朝連忙別開眼,又往秦鳳祤身後躲了躲。


    秦鳳祤察覺到她動作,也下意識側身一動,將整個人都遮住了:「是,請世子恕罪。」


    謝聿看見他剛才動作,也是揚眉:「你倒是護著他。」


    顧今朝一直站在秦鳳祤身後,盯著他的背後,竟也安心,她側耳細聽,對世子的刻薄早有耳聞,正是懊惱,秦鳳祤伸手撩袍,這標準的要跪的姿態就像是春雷,有什麽一下在她頭頂炸開了。


    一把抓住他手臂,今朝錯身上前。


    不讓他跪,她直看著謝聿,盡量心平氣和了:「敢問世子殿下,今朝何錯之有?如果出手相救也是錯的話,那今朝無話可說,至於摔那一下,非今朝所願,真不是故意的。世子洪福齊天,氣度非凡,想來也不會隻因為心情不好,而故意為難我的,是吧!」


    當然了,她這麽說也帶著三分故意,七分僥幸。


    不過很顯然,她低估了謝聿的病態。


    他直接了當地截住了她的話頭:「嗯,心情不好,的確是故意為難你,那又如何?」


    顧今朝微怔之餘,也是坦然:「不如何,但是既然是心情不好,才想故意為難人的話,也不算無理取鬧,想法子讓世子歡喜起來不就行了。」


    她一副理所當然模樣,和山上時一樣。


    謝聿來了興致,拿起了藥碗來:「你有法子?」


    今朝點頭,與秦鳳祤站了一處:「姑且一試,卻不知世子喜歡什麽?」


    謝聿才拿起的藥碗又放下了,語氣還算平和:「並無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湯藥裏的腥味,顧今朝都聞到了。


    她從小就最討厭吃藥了,眼見著這位拿起了又放下也是在心中唏噓。


    如何應付過去今晚才是要緊,今朝想了下:「我知道有種影子戲,小時候,我娘哄過我的。她說這東西還未曾問世,世子定然沒有見過,我可做來試試,一個人給世子演出大戲,應該還挺有趣的。」


    謝聿聞言勾唇:「的確未曾聽過,可以試試。」


    秦鳳祤見他搭言,神色間並無惱意,忙是上前,說那需要回去準備準備。謝聿自然不肯放人,隻說世子府什麽都有,缺什麽用什麽,隻管說,沒有放人的意思。


    都在意料之中,今朝又說那讓兄長先回去,她一人留在世子府即可,可謝聿答應了,秦鳳祤又是不應,非說什麽一起來,也要同她一起走。


    謝聿這就讓人送了他們去廂房,他喝藥,又含了兩塊蜜餞。


    正常做影子戲的人骨,需要精雕細選,此時著急出活,顧今朝就讓人去取薄木片來,刀具需有斜口刀、平刀、圓刀、三角刀、花口刀的等等,一一擺了桌子上麵,她洗了手,也坐了過來。


    屋裏不讓留人,丫鬟小廝都攆了出去。


    秦鳳祤挑了燭火,也落座,略有擔心:「這是要做什麽?」


    顧今朝拿了一把斜口刀,先大片的削起了木頭片大小來:「他吧,你想啊,從小在世子府長大,金銀珠寶,他不缺這個。他身子總是將養不好,用我娘的話來說,那就是心病,心病這種病吧,放他身上就是個富貴病,若是一般人家的,愁了今日米愁明日糧,沒空想別的,他就是閑的,等他找到事做了,心病自然就好了。我做點他沒見過的東西,讓他過過眼,先過了今晚再說。」


    她手上動作也快,很快就削了個人形,去其四肢,仔細雕起了身上衣擺。


    秦鳳祤看著,也是稀奇:「去了四肢幹什麽?這是個人?」


    今朝笑,耐心解釋給他聽:「手腳是要能活動的,一會兒還得再裝上,這才開始,一會兒做好了先給你看。簡單先做個兩三個小人片,編個故事應該不難。」


    真是幫不上忙,秦鳳祤單手撫額,就那麽看著這個繼弟。


    她膚色偏白,手也真是巧,低著頭還能看見那白玉一樣的頸子,像個女孩兒的。


    這兩日一直幫謝聿翻閱古籍,天天熬到半夜,也是疲乏,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開始時候,他偶爾還睜開眼睛看看,少年兩手動作也快,凝神雕著小人兒…… 後來,竟是睜不開眼入了夢了。


    好一會兒,顧今朝低了半天頭,後頸發麻,她才抬頭抻了抻胳膊,一下愣住了。


    秦鳳祤呼吸淺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伏了桌麵上,枕著一條手臂睡著了。


    他半張臉,側顏對著她,唇邊似還有笑意。


    她盯著看了半晌,伸手解開身上鬥篷帶子,站起來這就給他披了肩上。


    漫漫長夜,時候還早。


    顧今朝坐回原處,兩手翻飛,真是苦中作樂可來了精神了。


    窗外月色撩人,屋內燭火跳躍,謝聿來到廂房,才一開門,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鳥語花香,院中桃花桃粉一片。


    難得睡到日上三竿,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屋裏暖暖的,丫鬟進了門也輕手輕腳地一旁端著水,想要上前來叫,被另外一個拉住了。


    秦淮遠一身常服,正是站在床邊。


    幔帳胡亂垂了兩邊,他一手係著領口,目光卻不由落在女人的身上。


    景嵐裸著肩,正是在夢中徜徉,迷迷糊糊也知是早上,手一動在夢中醒了來,隻覺口幹舌燥,平時時候,已經是習慣了指使別人,張口就叫了聲錦堂,說要喝水。


    秦淮遠聽得真切,回頭親自去倒水。


    穿戴整齊,又走回床邊,輕聲喚了她:「夫人夫人……」


    他聲音一入耳,景嵐立即清醒了過來,坐了起來,看見他時,一手捂臉,薄被在她肩頭滑落,露出白嫩一片。男人回身坐下,依舊把水碗遞了過來。


    景嵐接過去喝了兩口,回手拿了兜衣戴了身上:「對不住,一時迷糊,還有點不大習慣。」


    她與林錦堂七年夫妻,就連她一時也轉換不過來,是以成親之後,才隔了這麽久才與他在一起。秦淮遠如何能毫不在意,不過不說罷了:「無事,慢慢就忘了。」


    他才把水碗放了矮桌上,起身要走,冷不防女人雙臂這就纏了上來。


    景嵐靠了他懷裏,那裸著的軟香玉臂纏了他的頸後:「別動,讓我靠一靠。」


    他果然未動,伸出一臂將她後背托住:「怎麽了?」


    景嵐長長籲出一口氣去,閉上了眼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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