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轉動門把,雲景悄無聲息地走進了老奶奶的屋子。


    老人家年紀大了,睡覺時的呼吸聲往往比年輕人沉重,再加上昨晚沒睡好,此刻睡的更沉了。


    雲景看了一眼,發現老奶奶的眼角還帶著淚痕,顯然睡前還偷偷哭了好一會兒。


    房內沒有鏡子,陰氣主要凝聚在洗手間,雲景走到洗手間門口,將門打開,果然鏡子中又站了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門一打開,女人的目光就凝聚在了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那個酣睡的老人。


    雲景則仔細大量女人的模樣。


    她的身軀是半透明的,身上有陰氣,卻沒有戾氣,由於鮮血將渾身都浸透了,雲景反而無法看出,她究竟哪一處受的傷會更嚴重一些。


    “曾寧心?”雲景忍不住開口道。


    女人就像沒有看到雲景一樣,依然盯著老人看。


    “很多人都在找你,你的母親也是,既然你能化作這樣的形態回來,就請告訴我們,你的身體現在在哪兒吧。”雲景道。


    曾寧心眼皮顫了顫,依然看著老奶奶。


    “你不說的話,隻會讓老人家更加擔憂,找不到你,她每日惦記著這件事情,這麽老的人了,身體會吃不消的。”雲景勸道。


    曾寧心漸漸有了反應,轉頭看了雲景一眼,那眼神充滿了哀傷與悲戚,她的嘴唇微微抖了抖,手掌對著雲景攤開,在她的手心,放著一小串佛珠手鏈。


    正當雲景以為她會告訴他答案的時候,曾寧心卻突然轉身,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墨菲斯和雲景同時出手,想要留下她,可惜曾寧心位於鏡中的世界,消失的速度又太快,雲景和墨菲斯隻來得及捕捉到她的靈氣,根本無法將曾寧心留下。


    “居然又被她逃了。”雲景從開始修煉至今,還沒有什麽東西能從他手中逃走兩次的,更別提一旁的墨菲斯了,大陸第一魔獸,就沒有捕捉不到的獵物,第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他和雲景一起出手,竟然都無法將曾寧心留下。


    更讓雲景覺得迷茫的是,既然曾寧心都來了,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她死在了哪,殺她的凶手是誰,明明有這個機會的,卻一次一次放過,總不可能她是心甘情願地死去吧?!


    雲景和墨菲斯彼此對視著,都無法找到答案。


    雲景無奈地扶額:“待會兒回房間問問小槐,他遇到的這個世界的人比我們多,也許會想通。”


    雲景說完,墨菲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跳回雲景的口袋,將雲景的手機掏出來,然後直接撥打了晉江水的電話。


    “這麽晚晉先生估計睡了,別吵到他。”雲景連忙伸出手,想要將電話掛斷。


    墨菲斯抱著手機後退了一步,衝雲景搖了搖頭。


    “好吧,聽你的。”見墨菲斯態度這麽堅決,雲景隻好道。


    恰巧雲景話音剛落,電話中就傳來了晉江水的聲音:“喂?小景啊?怎麽啦,遇到什麽事了?”


    雲景為了不吵到老奶奶,連忙將洗手間的門關上,在自己周身用靈氣布下了隔音的陣法,躲在黑乎乎的洗手間內道:“晉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立刻就知道我有事請教了。”


    晉江水頓時笑道:“哈哈,你最近可是聲名遠播,大出風頭啊。天巒門派了三個人去跟隨考古隊古墓探險,結果就薑皓一個人回來了,洪武波和伍傳森的師父頓時不幹了,當著所有人的麵就大鬧起來,質問薑皓這個大師兄失職,竟然讓兩個師弟沒了命,自己跑了回來。


    “薑皓至少當著大家的麵,將耶郎一行的事情細細說出。


    “這耶郎古墓的凶險,出乎所有人預料,小槐的存在,也讓一些本來對你不感興趣的人,立刻來了興致,很多人都對你逆天的好運表示震驚呢。


    “緊接著,那考古隊的人將這次行動的發現與考察上交上去,其中讓考古界最為震驚的,自然就是那青銅麵具了。


    “戴藝平與杜學誌兩位教授也是實誠人,他們是考古人員,非修真者,所以寫報告的時候,沒有像薑皓那樣,將所有奇異事件都寫出來,但卻將這次的發現功勞全都攬到了你的身上,一時之間,你也在考古界也是名聲大噪起來。


    “之前薑皓邀請你參加考古行動的時候,很多人都是不讚成的,雖然後來薑皓師尊下令一切由薑皓自主安排,但不少人心底不服氣,還在暗中咒罵等著你死在墓裏,結果現在薑皓與兩位教授,都不約而同地證明了你在這次考古事件中所展現的實力,至少表麵上,可沒人敢直接放話嘲笑鄙視你了。


    “所有人都好奇你的來曆與過往,大家都在猜測你的修為究竟有多高,為什麽一個之前連名字都沒聽過的高中生,還未成年,就有這麽可怕的實力,在你的背後,是不是還有更加強大可怕的高手……”


    晉江水說著,哪怕他這麽穩重的人,此刻說著說著,也忍不住有些飄飄然的得意。


    作為這個世界最早認識雲景的人之一,晉江水雖然同樣不知道雲景的真實來曆,但對雲景的了解,絕對比常人要多許多了。


    他與趙哥兩人,是親眼看到墨菲斯怎樣回到雲景身邊的,也曾幫助雲景處理過家務事,親自經曆了墨菲斯破殼事件,親眼看著雲景的實力一步步提升,期間容貌與氣質,還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甚至小槐是怎麽來的,晉江水與趙哥也都清楚的很。


    雲景自然也聽出了晉江水話中得瑟的情緒,難得在晉江水身上看到與趙哥重疊的地方,果然兩個人能成為好朋友,總是有共同點的呢。


    雲景笑道:“晉先生可別取笑我了,你們可是看著我怎麽發展過來的,小槐的來曆,你們也最清楚不過,不過是運氣和緣分罷了。”


    晉江水歎息道:“黑麒麟就不說了,這等神獸,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


    “但小槐在那周家佇立了數百年,寶豐市這百年來,來來回回無數修真者,別說樹靈最鼎盛的時期了,哪怕樹靈垂死,都沒一個人發現他的身份。


    “周家人背靠樹靈棲息百年,不懂的珍惜,我與老趙有幸見到樹靈,也沒能助他,將他收服,唯獨你跟著我這麽走一遭,就帶了個樹靈回去。


    “乍一聽,你這運氣好到逆天,但仔細一想,沒有那個實力,又怎麽救得了樹靈,將樹靈養大,還心甘情願跟在身邊呢,


    “我已經和別人解釋過你和小槐的事情了,可惜很多人聽是聽了,卻沒聽進心裏,隻覺得你這份好運氣太過羨煞旁人,令人眼紅……”


    說著說著,晉江水逐漸憂慮起來:“小景啊,此番名聲大噪,對你雖然有不小的好處,但恐怕也會惹來無盡的麻煩,現在唯一慶幸的一點就是你實在太年輕了,很多人都忌憚你背後的高人,所以那些強者大能,定然不會親自對你動手,但一些小輩可沒這些顧忌,身懷樹靈,你可提前做好應對一些突如其來挑戰準備。”


    晉江水與老趙雖然已經知道了雲景的家世,但對雲景這一身莫測的實力來源,還是不懂的,就連晉江水在內,都相信在雲景的背後,還有一個絕世高人,才能教出雲景這樣驚才絕豔的少年天才。


    對此雲景自然也不說破,麵對晉江水的關心,雲景淡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心堅誠,自然不懼任何挑戰。”


    “你能這樣想,那就最好不過了。”晉江水笑道。


    雲景從耶郎古墓出來入世不過三四天的時間,晉江水也是剛剛才知道雲景名聲傳遍整個考古界和道門的消息,所以剛和雲景聊天,難免有些為雲景得意。


    隨後晉江水想到那些暗處盯梢雲景的人,又忍不住為雲景而憂慮。


    此刻見雲景身為當事人,卻寵辱不驚,比他還要淡定,晉江水那是又羞愧,又為雲景高興。


    難怪人家小小年紀能有一身修為,而他一把年紀了,還停留在這個階層死活上不去,這修煉一途,人和人心境差距,往往與年齡無關,隻有達者為先。


    晉江水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你從耶郎古墓出來,按理來說今天應該就回到寶豐市的才對,但現在卻還沒回來,又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不錯。”雲景道,略過了白虎那件事,直接簡略地將老奶奶這件事告訴了晉江水,“我能感應到這套房子中有幾絲很淡的陰氣,也預料到了這裏會有陰靈出沒,但沒想到她卻以這樣的形式出現,而我卻讓她在我手中連著溜走兩回,根本無法將她留下。”


    晉江水聞言,沉吟了片刻道:“據我所知,陰靈的形成往往會有特定的因素,或者一些契機促使導致,再加上陰靈有心願未了,所以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與這個世間。


    “你剛所言的那個女人,身上沒有怨氣,雖有執念,但卻遠遠比不上尋常陰靈,我看,恐怕是與那佛珠有關手鏈。”


    “佛珠手鏈?”雲景疑惑。


    晉江水道:“你曾得到過舍利子,應當知曉佛家寶物的珍貴與神秘,雖然沒有看到那佛珠的模樣,不過我猜測,曾寧心死後並沒有那麽重的怨氣,按理來說,她這樣的人,死後靈魂就直接消散於天地間了,是佛珠手鏈助她化形,變作了個似魂非魂,似靈非靈的東西。


    “她沒有陰靈的力量,但有類似陰靈的行動力,所以回到這裏,看望她的親人。發現你們是幫助親人一起尋找她屍骨的人後,便將佛珠手鏈給你們看,也算是給了你們答案,我沒猜錯的話,佛珠手鏈是她親人給她的,她不打算讓你們尋找她的屍骨,卻希望你們能將佛珠手鏈歸還給她的親人,讓佛珠手鏈保佑親人平安吧。”


    雲景微微皺眉:“竟然是這樣嗎……”


    晉江水道:“我也不確定,我剛說的,可都隻是我的猜測而已。


    “雖然你說的這個案子我沒有確切遇到過,不過……我們看相識風水,就是透過人的先天與後天結合,來揣測人的一生機遇。


    “有句俗話說得好,三歲看到老,指的就是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了其一生的命運。雖然後天的環境會有部分影響,但人骨子裏的本性,卻是不會改變的。


    “我們的人生,由無數個選擇而組成,每次做選擇的時候,就是由我們的本性在給我們指路。所以盡管沒有看到你所說的曾寧心,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沒看過她的麵相,就根據你所指的信息所言,基本也能推斷出她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曾寧心性子內向,事業上雖然有所建樹,但與同事卻有口角,不算順風順水;婚姻上,她一直到三十多歲才遲遲開始戀愛,墜入愛河後迅速結婚。


    “在當今社會,雖然偶有個例,但大多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女性,要麽自信大方,神采飛揚,要麽就是自卑內向,喜歡否定自己。


    “她平日對母親也算孝順,失蹤之後,死狀淒慘,估計是不希望母親看到自己死後的樣子,沒有怨氣,說明她認命了,將佛珠給你看了轉身就走,就是希望你幫忙讓佛珠物歸原主,此事到此為止。”


    雲景聽著,半晌都沒說話。


    這就是雲景與晉江水的差距了,他雖然實力比晉江水強,但道門相關的知識麵遠不如晉江水,這揣測人心,隻是通過片麵的敘述,就能分析出當事人的行為與思想的能力,也是雲景絕不具有的。


    不僅雲景,一旁的墨菲斯也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在墨菲斯看來,人類就是食物,雲景是他第一個令他萌生出,想要了解人類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的想法的人,隻因為雲景的靈魂純淨的連墨菲斯都忍不住心生讚歎。


    與雲景簽訂契約,陪伴在雲景身旁,與他共同經曆了異世界的冒險,跟隨來到這個世界,墨菲斯以雲景為出發點,看到越來越多人的愛恨情仇,但終究物種不同,想要了解起來,還是需要更多的實踐與經驗的。


    最終,雲景低聲道:“我知道了,如果她真的不希望這件事情的真相被人所知的話,我會尊重她的想法的,謝謝你了,晉先生。”


    “我們之間還客氣什麽,過幾天就要過春節了,你要真謝我,到時候可不準跑去老趙那過節,來我這兒啊。”


    雲景忍不住失笑:“好啊。”


    掛掉電話,雲景帶著墨菲斯一起離開老奶奶的房間。


    才剛走到自己客房的門口,雲景正準備開門,突然,一旁的大門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緊接著大門被拉開,一個身穿黑色羽絨服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他一手拿著手機,開啟手機手電筒照著四周,另一手一邊將大門關上。


    關門的時候,關門的時候,手電筒往上一揚,男人眼尾掃到了一個人影,驚了一下,立刻抬起手,燈光一下子照在了雲景的臉上。


    雲景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手電筒的光一下子迎麵照過來,雲景本能地伸手為眼睛擋住光亮,同一時刻,一直收斂的強大精神力也不小心略略釋放了一些,當場將這個男人壓的後退一步,整個人靠在門上。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雲景,隻覺得整個人被施了定身法一樣,背靠著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同時,心跳如擂,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像是隨時要跳出喉嚨一般。


    這一刻,男人腦海一片空白,他仿佛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目光完全停留在了雲景的身上。


    雲景是半夜被陰靈驚醒的,因此此刻身上穿的,自然是日常睡覺的家居服。


    修長的手擋在眼前,隻露出下半張精致的臉,烏黑細碎的頭發,修長的脖頸,家居服寬大的領口將鎖骨露出了一部分,皮膚白的透明,幾乎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你……”


    好不容易,男人找回自己的聲音,才剛開口,雲景也略略適應了光亮,將手從眼前拿開,然後抬眸看向男人。


    對上雲景眼睛的那一瞬間,男人就像被人扼住喉嚨一樣,又一次失聲了。


    雲景雖然用手擋住了眼睛,但精神力可是一直開著的,在釋放威壓本能地將所有對自己威脅的人震懾住的同時,當雲景發現對方是普通人將精神力收回來後,雲景也基本將這個男人的身體情況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眼前這個人,長得和婚紗照裏頭的丈夫一模一樣,定然是老奶奶的女婿無疑了。


    “你好。”雲景看著對方呆怔的模樣,率先開口道。


    男人一下子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雲景:“你……好?”


    “我和曾寧心的母親一起從縣城坐大巴車過來,車上的位置正好和她相鄰,來到鼎陽後,奶奶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說是奶奶的女婿報案說曾寧心失蹤了,我有點擔心奶奶,就陪著她一起去警局,奶奶見天黑,留我在這裏住一晚……


    “我記得之前奶奶有和你通過電話,當時估計奶奶心緒不穩,一時忘了和你說這事了……是我打擾了,非常抱歉。”


    雖然原本沒打算在這住的,不過既然住下了,在陌生人家這樣睡一晚,雲景的這種行為對於曾寧心丈夫來說,確實是不太妥當的,所以雲景說這話的時候,非常真誠充滿歉意。


    男人的視線勉強從雲景的臉上移開,有些局促地道:“呃……不用道歉,媽媽留你在這住一晚,你就是我們家的客人了,還要謝謝你照顧她老人家……這種時候本來應該我陪在她身邊的……總之,應該我謝謝你才對。”


    雲景微微笑了一下,沒再多言。


    男人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雲景的笑容,然後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你……會在這住幾天?”


    “明天就不會再打擾了。”雲景道。


    男人立刻道:“我沒有任何不歡迎的意思,媽媽會留你住下來,說明是很喜歡你的,你要不介意的話,就多住幾天吧,就把這當自己家一樣。”


    “我不是鼎陽市的人,很快要回家鄉的。”雲景道。


    “你家鄉在哪?”男人立刻脫口問道,說完後又發現自己問的太快了,連忙補充道,“我是說……那個,我該怎麽稱呼你?”


    “我叫雲景。”雲景道。


    男人眼睛一亮,對雲景伸出手:“你好,我叫馮良軍,看你估計比我小十歲有餘,要不你叫我馮哥就好了,我叫你小景不介意吧。”


    “好的。”雲景點了點頭,伸出手和馮良軍握了一下,很快就鬆開了。


    馮良軍也緩緩將手收回去,指節卻不斷顫動著:“那小景你好好休息,明天有空再好好聊聊。”


    “嗯。”雲景說著,將房門打開,準備走進去的時候,雲景突然回頭道,“馮哥,最近是不是飲食和作息不太規律,還有點上火?”


    “啊?”馮良軍一愣,遲疑了幾秒才道,“呃……確實有一些……”


    “馮哥多注意身體啊。”雲景又掃了一遍馮良軍體內靈力遊走的情況,道。


    馮良軍疑惑地點了點頭,目送雲景走近房間,身影消失在了房門中。


    進房間後,雲景懶懶地躺倒床上,墨菲斯從雲景的口袋裏爬出來,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對著雲景打滾賣萌。


    雲景歪頭看著他道:“雖然現在才高一,不過似乎可以考慮大學要學什麽專業了,我覺得我可以去學醫,墨菲斯你覺得呢。”


    墨菲斯看著眯著眼睛衝著自己笑的雲景半晌,一瞬間化作人形,將雲景給按倒,陰冷地道:“想挖掉他的眼睛。”


    雲景看著他嗜血的眼睛,紫中還帶和點兒猩紅,看起來又凶殘又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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