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寶還提燈站在一旁,他徑直走過,沒有回頭。


    來寶看著他的背影,見他漸漸走遠,也是脫口而出:「二公子若有話說,我可給主子帶回。」


    少年如何不知今朝心性,隻背對著她擺了擺手,徑直走開了去。


    來寶略微惋惜地歎了口氣,提燈轉身。


    她口信送到了,就該回去了。


    從她兩個走了以後,又能有快半個時辰了,謝聿同衛淵等人匆匆趕了來。


    天橋下麵已是空無一人,謝聿遠遠站了天橋上麵,侍衛隊在下麵搜索著,衛淵不急不慢也上了天橋。


    橋下河水潺潺,謝聿目光沉沉,從橋頭走過。


    衛淵跟了上來,笑道:「還別說,這天橋下較別處隱秘地很,是幽會的好去處,世子來過就知道了,一年一度的花燈盛會,到時候也約在此處,很有一種別樣滋味。」


    話音才落,謝聿冷冷目光已是掃了過來。


    衛淵仿若未見,單單跟著他身後。


    謝聿從橋頭走了橋尾,夜風習習,偶爾也有人從身邊走過,他目光淺淺,那一身白衣在夜色當中看起來十分紮眼。


    天橋下並沒有人,他繞著天橋走了一圈,心有不甘,又有些許擔心,讓五叔趕了車馬來,趕赴中郎府尋找。


    星月當空,謝聿在西市行走,心不在焉的。


    西市不少人往東邊走去,他混雜在人群當中,一時間似不知身在何處。


    侍衛隊遠遠跟了他的身後,誰也不敢上前,衛淵不遠不近地跟著他,也似在閑閑的漫步一樣。


    從西市又走到東市,慢慢踱步到了河口,他放置在地上的花燈還在,可河口處三三兩兩來放燈的,少年少女當中,哪有想見的那個人呢!


    此時夜色已深,時候不早了,他回眸瞥見衛淵,心生不耐。


    叫了侍衛隊過來:「你們先送王子回府,我在河邊走一會兒。」


    衛淵聞言,頓時上前:「良辰美景,我原本是誠心誠意想與世子同遊的,既然那人失約,不如就陪我走走。」


    他揣摩謝聿心思,已不是一日兩日,見他同今朝走得極近,嫌惡之餘不得不違心附和,不想人不為所動,叫他白白費心思。


    謝聿讓他纏得心生煩躁,在河口又站了一會兒,久等五叔未回,便是回身。


    「走吧,先送你回去。」


    身前再無車馬,涼風當中,衛淵勾唇便笑,目光掃過身側河岸,眉眼彎彎。


    顧今朝這個氣啊!


    偏偏今個一身裙釵,不得上前,她一路跟著他們,來來回回走了個來回,這會不敢貼太近,依舊躲了樹後。


    眼看著那兩個人並肩而行,一副又要走了,心中焦急。


    她探出身去,可才一抬眼,一個跟著的侍衛突然往這邊看了過來,她急急往後退了一大步,忘了自己穿的是裙子,一下摔了樹後去。


    這一摔可是實實在在摔了一跤,腳踝狠狠扭了下不說,裙子上都沾了不少泥了。今朝暗呼倒黴,捂著腳踝靠坐了樹後。


    謝聿一臉不虞,不過不管做什麽去,都不便帶著衛淵,他將人帶離河口,走過東市繁華,到了西市才遇五叔回來。


    何老五急急下車,先施了禮,請王質子上車。


    衛淵推脫不過,到底還是上了車。


    謝聿站在一旁,何老五趕緊走了他的身邊,與他低語:「老奴去了中郎府,穆二公子人在府中不見那顧小郎君,思來想去還是去景夫人府上問了聲。途中正遇著小郎君的丫鬟來寶,細問之下,才知道顧小郎君早就來東市了,我說沒遇著那丫鬟還說奇怪來著。」


    謝聿頓時抬眸,細細地叮囑了他送衛淵回去。


    他也不讓侍衛隊跟著,讓人牽了馬來,這就飛身上馬,調轉馬頭,一鞭子抽了出去,疾馳了出去!


    一路疾馳回到東市河口,河邊依舊沒有人,謝聿下馬,甩開韁繩,大步站了河口處的柳樹下,依舊看著河中水流。


    他一身白衣,在月光映襯之下,能看見水中倒影影影綽綽的,此時夜市夜場都散盡了,河水當中一盞花燈都看不見了,隻波光粼粼,其中白衣白月亮。


    正是低頭細看,背後腳步聲逐漸近了。


    他驀地抬眸,才要轉身,背後已是傳來了顧今朝的聲音:「別回頭。」


    她走得極其緩慢,聲音當中都帶了些許哭腔,十分十的懊惱之意:「本來還特意穿了漂亮衣服,美美的,想讓你驚豔一下,誰想到會變成這樣!」


    這個時候,光是聽見她的聲音,就讓人心悸。


    謝聿慢慢轉過了身來,麵前出現了個垂頭喪氣的少女。顧今朝一身妃色長裙,她妝容精致,發髻些微亂了,但是那雪白肌膚上,眉如遠山,眸如星辰,委屈地扁著嘴,更顯小女兒柔美之態。


    她手裏還拿著一個鬼麵麵具,此時別扭地拉扯著裙擺,還喃喃著:「以後再不要穿裙子了,摔了一下,差點摔死了。」


    裙上沾了不少泥,可絲毫掩不住少女美色,謝聿定定看著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嗯了聲:「嗯,以後不要女裝示人,不要再穿裙子,也不要這麽折騰自己了。」


    今朝還有情緒,懊惱不已:「是不是一點都不好看,一點都不美?」


    她低著頭,那臉邊長發柔順地貼服在胸前,此時內裏並未纏著,胸前些微隆起,很明顯的少女之態。


    謝聿上前一步,情不自禁:「美,很美。」


    顧今朝手中的鬼麵麵具對著他揚了一下:「什麽嘛!我是想來嚇你一跳的,沒想到被那個王質子鬧得都不敢上前,我連出場時說的話都想好了,都沒說呢!」


    神色當中,不無氣憤。


    謝聿笑,靠了身側柳樹上:「那重來一次,隻當你才來。」


    顧今朝將鬼麵麵具戴了臉上,一手拄了樹上,一副風流模樣:「誰家公子誰家郎,如此良辰美景,不如相約一處,共放花燈?」


    這般中氣十足的,可謂真是她的做派。


    謝聿勾唇,目光灼灼:「然後呢然後你就摘下麵具嚇我一跳,用美色俘獲了本世子的心?」


    說著,他親自摘下了她的麵具,與她四目相對。


    月色很美,少女微揚著臉,一手撫在心口上麵:「我阿娘說的沒錯,賞心悅目之人,才最是心動。」


    謝聿笑,在她注目之下也再受不住,別開了眼。他回頭看看河邊的花燈,輕輕道:「可惜了,我還準備了花燈來著。」


    今朝抬腳:「更可氣的是,我為了躲起來還摔了腳,現在一定是腫了,特別疼,不行我走不了了,你得背我回去。」


    她話音才落,謝聿已是蹲下了身來:「好,我背你。」


    顧今朝在他背後彎了眉眼,一下撲了上去,將裙擺提高了些:「我騙了你幾次了,你怎不問問我,是真摔了還假摔了?」


    謝聿穩穩托住她兩腿,走得極其緩慢:「心疼都來不及,哪裏還想問真假。」


    今朝胸中鬱悶一掃而空,她仰麵看著月亮,將鬼麵麵具反手扔進了河水當中去了。


    「讓這麵具帶著我們最好的心願飄走吧,就讓它永不沉下去,你和我便能一直好好的。」


    謝聿頓足,也回頭看了看,那麵具果然順著水流流走了。


    他嗯了聲:「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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