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目光淺淺,淡淡道:「此處說話不方便,先進京安頓好了,再見麵不遲。」


    說著喚過才下車的丫鬟,讓她帶那母子上車。


    少年不願去,就跟了他的身後:「爹,阿娘有些水土不服,才還吐了呢!」


    顧瑾才要走,頓時回頭:「怎麽還吐了?」


    他似不經意地說起,還一皺眉:「誒呀阿娘不讓我跟爹說的,她這一路上可不是一直忍著的麽!」


    顧瑾帶著車隊入京,他站了一邊,隻等馬車過來,還是跟著上了車,女人在車中本來無事,見他突然噓寒問暖還嚇了一跳,她本來就武將出身,對身子不怎在意,一想也知道是自己兒子耍了小心機哄男人上的車,反倒說不出別的來了。


    進了京中,安頓下來,需先進宮麵聖。


    早有京中人等著他們,隻管讓他安頓了車隊,顧瑾在長街上行走,他並未急著進宮,反而仔細聽著喜樂動靜,問了路上行人,打聽了世子府方向,這就走了過去。


    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知所在長街竟然離世子府不遠了,他謝過路人,才要走,背後馬蹄聲起。


    隨著口哨聲,還有馬鞭聲。


    「駕!」


    「駕!」


    顧瑾回身側立,隻見兩匹馬才從城南回來,一路疾馳,竟從長街而過。


    馬上倆人都身穿白衣,一前一後,匆匆一瞥,打馬而過。


    為首那個少年,看著眼熟,他不由皺眉,更是加快了腳步追上前去。


    世子府前,謝聿同今朝先後下馬。


    何老五在門口迎著他們,見他們可回來了,急急上前:「倆位可回來了,這會兒景夫人鬧起脾氣來了,晉王爺拿她沒法子,正勸著呢!」


    謝聿當即皺眉:「怎麽回事?」


    今朝自他背後走上前來:「大婚提前這麽多日子,急急迎了她來,這會因著什麽能讓我阿娘發脾氣?」


    何老五唉了聲,門口剛好又有賓客來了,趕緊側立一旁,讓了路。


    三言兩語收不清楚,隻叫他們兩個趕緊進去看看。


    不用他說了,謝聿已然大步走了進去,世子府簡單裝飾了一番,賓客不多,謝晉元並未準備太多,婚期突然提前這麽多他也是始料未及。


    經過長廊了,來回走動的丫鬟看見他們了忙是低頭。


    謝聿腳步匆匆,顧今朝緊隨其後。


    到了後院去,喜樂還吹吹打打,他兩個才到,景嵐一身喜服火一樣從喜堂走了出來,她手裏抓著蓋頭,對著他們揚了下手,一臉怒容:「別吹了!」


    喜樂頓停,謝晉元同樣一身喜服,到她麵前也是攔住去了她:「你幹什麽去?」


    景嵐站在石階上麵,揚著眉眼,目光灼灼看著他:「謝晉元,你到底為什麽這麽急著趕著成親?你到底瞞著我什麽事?婚期提前這麽多也就罷了,早早迎了我來,這就要拜堂?我雖沒什麽親人,但好歹還有兒子在,你不管不顧草草拜堂究竟意欲何為?」


    二人當中,多年錯過,其中多少敏感多少小心翼翼說不出口。


    眼見著她一臉怒意,賓客已有跟過來張望的了,謝晉元隻拿過她的蓋頭,好生哄著:「此事日後我慢慢向你解釋,我……」


    話未說完,謝聿和今朝已到跟前。


    二人一邊一個都看著景嵐,尤其今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伸手直扶著阿娘手臂:「阿娘先消消火,我剛才有事出去了,這不是回來了嗎?什麽事跟我說,兒子給你做主!」


    景嵐早起眼皮就一直跳,此時見了她心中不安還稍許好些:「你幹什麽去了?他說要即刻拜堂呢,急著趕著的,我絆了一腳差點摔到了!」


    今朝不解,也看向謝晉元:「成親也不急於一時,本就提前了婚期,就算不尊吉時,拜堂……沒看見誰家白日拜堂的,這……到底為什麽這麽急,若有緣由跟我阿娘說,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呢!」


    景嵐心生煩躁,一跺腳:「今朝,我們回去,我不嫁了!」


    婚事豈能兒戲,謝晉元拉住她手腕,可是將紅蓋頭又將她頭臉蓋住了:「我日後再向你賠罪,現在今朝也回來了,先拜堂,賓客眾多,別讓人看了笑話。」


    今朝扶著她,隻能相勸:「是,阿娘向來不拘小節,什麽時候拜堂都一樣的。」


    景嵐心中不安越發強烈,依舊不肯回去:「不,不是幾時拜堂的事情,我太了解他了,他這是有事瞞著我,而且還是一件了不得的事,非要等成婚之後再說。婚事在他眼中,不過一過場,怎地,謝晉元,你想什麽時候拜堂就什麽時候拜堂,這麽不尊禮法,是欺我娘家無人嗎?」


    她一身紅衣,雖頭臉在蓋頭下麵,也能見起厲色。


    不等謝晉元開口,院中已起嘈雜之聲。


    一人沒有喜貼徑自闖了進來,男人雖手無寸鐵,但氣勢如虹,十幾個侍衛沒能攔住,在這園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聽見景嵐聲音,站住了。


    他左右看看,目光就落了那身紅上:「說的沒錯,不尊禮法,是欺我顧家無人嗎?」


    顧今朝抬眸看去,正是疑惑,身邊的阿娘已是一把掀開了蓋頭來!


    隱隱的哭聲在屋裏傳出來,謝晉元來來回回走了幾個來回,偏偏不能上前。


    顧瑾日夜兼程,又走水路,終於還是在他們大婚之前趕了回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是以他想提前婚期,想盡快拜堂,一旦拜了堂了,即便是他趕回來了,那麽謝晉元也有底氣。


    景嵐掀開了蓋頭,立即認出了顧瑾,當著眾多賓客的麵,她尚且還顧及著謝晉元的臉麵,帶著人去了書房,房門一關立即哭了起來。


    她不讓別個進去,兩人在書房當中敘說往事。


    謝聿在後院招待賓客,謝晉元立於石階下麵,來回徘徊。


    顧今朝當然好奇,就在門口側耳細聽,可景嵐低低的啜泣聲很快消失,她聲音極低,聽不真切。隻得走下石階,不時還回頭看上一眼。


    謝晉元見她過來了,當即站住了:「可聽到她們說些什麽?」


    今朝搖頭,其實她心中同樣忐忑。


    她還記著徐老太醫說的話,他說阿娘已是不能生養,說她不可能是阿娘的孩子,如今這個一照麵,就讓那樣堅強的阿娘隻看了一眼就哭了的男人,說是顧家人 ,是顧瑾。


    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


    自小時候起,她就問過,她為什麽不和爹爹一個名姓,當時一直以為是林錦堂是親爹,阿娘直接就告訴了她,說她親爹姓顧名瑾,說她是顧家骨肉。


    她怔怔看著書房門,親生傷心,不是親生也傷心。


    門內,又是一番光景。


    景嵐何嚐不傷心,她雙眼紅腫,已是再三忍住,才沒大哭。


    顧瑾手裏拿著個帕子,不停給她擦著臉:「好了,以後還有更多更多的日子能見,你和容華還活著就好,這麽多年就苦了你了,我顧家對不起你,委屈你了。」


    景嵐搖著頭,直拉著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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