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華可是抱著她好一頓哭,今朝卻如在夢中。


    長樂公主?


    她一不小心,好像,好像上天了…


    昭告天下,聖旨到了世子府的時候,景嵐失手打了一個茶碗。


    她來來回回在堂前走了能有幾十回,心中焦慮自不必說,因皇帝順道頒了新政法,女子學府科考諸多事宜一下引起老臣不滿,如今朝中正是吵得不可開交。


    說來也奇怪,人總是這樣,他一口氣放出兩件事,相比較之下,更嚴重一些的引起爭端了,另外一個就比較容易讓人接受了。


    憑空出了個長樂公主,若是無事時候,這要叫老臣們跳腳的,因為政法一事,反而沒有人注意此女來曆,沒有人為此上折子反而紛紛讚揚此女英勇,救駕有功,一道順著周帝說了。


    景嵐不舍今朝傷心,本來就是親生親養的,原先容華瘋瘋癲癲,都未想過何時認回親娘,後來容華好了,二人合計了一番,不願今朝趟皇族渾水,想讓她離開京中。


    沒想到她不願走,容華這個節骨眼上有了身孕,景嵐怎不擔憂?


    顧今朝這孩子看似隨性,其實心裏敏感得很,她若知道自己不是她親娘,隻怕更為傷心。沒想到聖旨來的這麽的快,來宣旨的老太監還給她帶了話,說雲貴妃說了,今朝是她景嵐的女兒,這不會變。


    多少讓她放了點心,可接了聖旨了,又聽聞是什麽救駕有功什麽的,一直惦記著她的傷勢,到底等不及帶著來寶迎了出來。


    快要黃昏時候,景嵐已是望眼欲穿,馬車才回到世子府門前。


    顧今朝一身玄衣,下了車來,來寶和景嵐忙是上前扶住了,一邊一個。


    她左右看看,幹笑兩聲:「扶我幹什麽?我沒怎麽著,好得很呢!」


    當娘的哪能不擔心,左右拉著她看:「怎麽還去獵場了?傷了哪裏沒有?我聽人說是遇著刺客了你救駕去了?怎麽才回來娘都要擔心死了!」


    今朝兩手抱住她一邊胳膊,還蹭著她的胳膊,撒著嬌:「我也有點懵,不知道怎麽回事,先是奉命同去狩獵,不知道怎麽遇著刺客了,我拖延了一會兒時間,渾身上下,就後頸上挨了一下子,沒事,沒有別的傷。救駕是應該的,當時隻有我一個人啊,我不去可怎麽行?」


    景嵐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忙是拉了她:「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就離得遠遠的,救什麽駕啊,在阿娘眼裏,誰都比不上你,別人生死都不及你,可記得了?」


    顧今朝哭笑不得,更覺暖心,她醒過來之後也查了,真是除了後頸挨了一下子之外,哪都沒有傷到,真是心存僥幸。隻不過突然被一道聖旨攪亂了心神,她被皇帝認為了義女?這可真是讓人心生不安啊!


    她推著阿娘,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嘀咕著:「隻不過,阿娘,這一下不用瞞了,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個姑娘了。」


    景嵐點頭,牽著她手走上長廊:「這樣也好,以後再沒有後顧之憂了。」


    今朝想起劉總管傳的口諭,昭告天下的是長樂公主,實行女子科考製度還待推行,如此一來,女兒家的歸宿除了婚嫁,還有別的選擇,這可是一大喜事。


    她挨著阿娘的肩頭,不禁恍惚:「阿娘,你掐我一把,我總覺得像做夢似地呢,稀裏糊塗的就變成這樣了,如果女兒也能科舉,女官盛行,那我是男是女,都一樣了。」


    景嵐深知古代製度,回手掐了她的臉,歎了口氣:「我的兒,我的兒啊!」


    其實她想說別高興太早了,可瞧著哪朝哪代有女子科考製度了?實行起來可謂是難上加難,自古以來女官是有的,不過都是虛設,她身在局外,心裏透著亮呢!


    皇帝這兩道令一道真,一道假,認女為真,他現在身份不方便直接認回親女,總需要一個名頭。變法為幌子,隻怕他是故意如此行令,眼下群臣在朝中正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反而沒有人去注意今朝了。


    昭告天下,天下人卻都知道了,顧今朝為孝行從小女扮男裝,她救駕有功,賜長樂公主名頭,與曆代公主同等待遇,以後給她什麽,隻怕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雖然今朝再三說自己沒傷到哪裏,還是給她送回了房中去。


    謝聿讓人收拾了後院的一間客房,好生布置了一番,還特意將從前府院當中那張大床搬了來,今朝換下外衫,被阿娘按了床上。


    她現在再裝兒郎已毫無意義,索性打開了長發,披了肩頭。


    躺倒在床上才驚覺床褥都是從前自己的,來回翻滾著,後頸咯著枕頭了,還有點疼。


    景嵐坐了床邊,跟她說了一會兒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今朝困意上湧,慢慢閉上了眼睛,竟是慢慢進入了夢鄉去。


    要黑天了,來寶去點了燈火,景嵐讓她在屋裏守著今朝,先行離去。


    她還要進宮一趟,急急走了。


    來寶挑亮了燭火,徑自坐了一旁,過了片刻,房門被人推開,火光被夜風一衝,一跳一跳的,她連忙伸手捂住了,抬眼看向來人。


    謝聿反手關上房門,直直往裏屋走去,她誒了一聲,才想叫住他,一想算了。


    到底還是和今朝親一些,她至今並未同別人講過半句,一見謝聿來了,趕緊走了門口,打開房門左右看看,站了門外又關上了房門。


    夜空當中,看不見月亮蹤跡,隻有繁星點點。


    少女仰臉看著夜空,環住了自己的肩頭。


    顧今朝這一覺,可是睡得踏實,隻不過迷迷糊糊正在夢中歡笑,冷不防手被人握住了。


    她本來覺輕,一下醒了過來。


    指腹之間,還被人摩挲著,緊接著,五指被人分開了來,那人與她指指交纏,還歎了口氣。


    睜開雙眼,今朝在暗夜當中看著來人的臉,也輕扯著手:「好端端的,歎什麽氣啊!」


    謝聿見她醒了,垂眸:「事出突然,隻怕又生變故。」


    顧今朝一下坐了起來,長發從她肩頭滑落,他抽出手來,抿著她長發掖了她耳後去,細細打量著她,四目相對,她眸光微動,勾唇就笑了。


    即便是沒有胭脂水粉,即便是在這裏屋隻有暗淡燭火,也能看出少女精致的容顏,天生笑顏。


    她的眼睛裏,能看出他的擔憂。


    今朝笑道:「別擔心,什麽都沒有變。」


    說著,拍了拍身側,讓他躺過去。


    謝聿眸色漸沉,也當真側歪了枕上,顧今朝再次躺倒,伸指細細描繪著他的眉眼。


    他看著她,目光灼灼:「明日便要南下,如此怎能放心得下。」


    顧今朝也心生傷感,隻不過,不想他太擔心而已,抓了他手放在自己唇邊,輕吻了一下:「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不會變。」


    她臉上有肉,忍不住掐了一把,謝聿適當提醒了她:「科舉製度從古至今,都未有過女子參政,此法怕是不通。」


    今朝點頭:「我知道,人總是這樣,有許多的不得已,我是個姑娘家,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麽不好的,弄得天下人皆知了,忽然像把重擔卸下去了一樣,反而輕鬆了。以後幹什麽我以後再想,眼下,我就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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