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變回女兒身了,卻不能再留在世子府,否則這輩子都要落實兄妹之名了。


    親生的也好,不是親生的也罷,她已不願去查。


    親生的一種傷心,不是親生又一種傷心,不如全然不問不知。


    到了書院,景嵐讓今朝在書院偏院候著,不到一個時辰,書院果然被禁衛軍圍住了,皇帝親臨,今朝在偏院忐忑至極,不知道景嵐是怎麽跟他說的,顧今朝沒再等多久,她竟然等到了皇帝的到來。


    簡直是受寵若驚,她在偏院的廂房才要出去,就聽腳步聲進了偏院。


    不等她到門前,房門一開,男人便走了進來。


    眼見著那身龍袍,顧今朝連忙上前,撩袍就跪,這一次,周帝生生受了,低眸瞥著她。


    房門在他背後合上了,他臉色不虞,眸光暗沉:「公主之命,並非所有人都有這般機緣的,朕有心賜你公主府宅,封地,為什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麽?」


    既然他來了,說明已是退步了。


    今朝低著眼簾,實話實說:「昭告天下這樣高調,實在讓今朝忐忑不安。現在天下人知道我的底細,我便以女兒家麵對就是,皇上待我之心,我先行謝過,公主府宅封地什麽的我統統都不想要,若說想要什麽,今朝當真有一事相求。」


    周帝眸光微動:「起來說話。」


    她身形未動,隻大著膽子抬起了眼來:「若真能改變法製,可是一樁美談,今朝身為女子,也想行女官之路,隻求皇上能給今朝這個機會。」


    周帝點頭:「那是自然,你且等著科舉就是。」


    他答應的竟是如此隨便,顧今朝看著他,再無不安。


    不知為什麽,她見皇帝時,不管他什麽臉色,可打心裏是從未真正怕過,她向來會說軟話,在他麵前幾乎是脫口而出,「不知怎的,我見了皇上,總有親厚感覺,可能是姑姑的原因。另外我想在皇上這討一個免死金牌,用來護身。」


    這個簡單,周帝點頭:「可以,沒有想要的了?」


    他再次讓她起身,今朝彎了眉眼,這就站了起來:「不知老太傅知道我底細之後,還會不會收我這個弟子?」


    周帝篤定道:「放心,不會有變。」


    今朝又道:「那我在書院讀書的事,也不會有變的吧?」


    周帝自然應下:「嗯,不會。」


    他在她眼中,真覺親切,顧今朝擅於觀察,見他神色不變,最後說道:「最後,還請皇上派人送我去一個地方,為我撐腰。」


    景嵐在偏院門口走了幾個來回,仍舊不安。


    她不知道顧今朝會對皇帝說些什麽,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


    還好約莫不到一刻鍾的功夫,房門打開,周帝走了出來。


    顧今朝亦步亦趨地跟了他的身後,景嵐側立一旁,也跟了過去,回了書院當中,老太傅帶著一幹夫子同學子已在堂口候著了。


    女學子們站在兩側,因衣冠飄飄,多有美感。


    周帝帶著今朝從中走過,到了堂口,劉世春上前宣旨,賜顧今朝為長樂公主名號,昭告天下。


    皇帝都親口誇讚了,說今朝是女子典範,責令書院重視女學雲雲,顧今朝站在皇帝身邊,感受到了太多的目光,甲學當中,衛淵身在人群,看著她這般模樣若有所思。


    也有不少同窗好奇地看著她,不過她不大在意。


    受人矚目,從此顧今朝在書院便是一個傳奇,她雖然失去了兒郎的身份,但也一身輕鬆。


    周帝一直讓她站在身邊,既到了書院,自然又是到處走走,快到晌午才要離開。


    出了書院,周帝先行上車,顧今朝看見世子府的馬車,徑直走了過去。


    景嵐遠遠看見,迎下車來:「可算能回去了,走吧,跟娘回去。」


    今朝搖頭,上前來特意給她揖了一揖:「阿娘,請恕今朝不孝,如今我和從前不一樣了,真個打算去我爹府上生活了,就不同你們回去了。」


    景嵐不明所以:「去你爹府上?你這是幹什麽去?」


    她才要去拉今朝,人已是後退一步。


    顧今朝對她笑笑,鼻尖也酸:「我知道過不了多久,阿娘就會跟謝伯伯回封地,我還不能走,所以,就請讓今朝留在京中吧,我願去爹爹府上。」


    景嵐的目光透過今朝的肩膀,落在了那不遠處的馬車上。


    周帝掀著窗簾,輕輕頷首。


    她雖萬般不舍,也隻能放手:「那阿娘送你過去。」


    顧瑾那個人,今朝雖隻見過那麽一次,但已知他脾氣,顧今朝連連後退,隻對她擺著手:「不必了,有人送我過去了。」


    是了,景嵐會意,更覺放心了。


    一個時辰之後,禁衛軍敲響了顧家宅院的大門,看門的小廝將大門打開,顧瑾同妻兒上前迎接聖駕,周帝先行下車,跪了一地的人。


    顧瑾口呼萬歲,才一抬眼,少女便在周帝背後走了出來。


    才是昭告天下,顧家自然也得了消息,隻不過顧瑾猜到了些許,沒想到皇帝親自送了今朝過來,他帶著妻兒同一幹奴仆跪迎在前,周帝隻回眸瞥著今朝。


    顧今朝坦然上前:「爹,以後我就同你們一起住了!」


    永寧十六年冬,天氣是一日比一日的冷。


    難得顧今朝休沐,不用去翰林院修書,在被褥當中,不願起身。


    屋裏溫暖如春,這個回籠覺卻未睡個消停,連連做了兩個夢,都是被人追著跑,無處躲藏,夢中的惡人總能看見她的藏身之處,她醒過來了,下意識將手摸進軟枕下麵,按在了牛角匕首上麵。


    謝聿走了快兩年半了,這兩年半的時間,偶有書信往來。


    因不能明著寫書信給她,隻言片語隻能隱藏在家書當中,阿娘同謝晉元回了封地之後,住了小半年才回,姑姑有了身孕,去年才到春時,生了個小皇子,起名李兗。


    她在顧瑾的府上,也習慣了。


    起身穿衣,來寶揉著眼睛就過來了:「小姐呀,今天不用去翰林院的,起這麽早幹什麽?」


    今朝長發披在肩上,伸手撩起,接了她手裏的厚衣來,才要穿起,房門咣當一聲被人推開了,隻聽腳步聲急急奔著裏麵來了,來寶才迎了出去,秦鳳崚大步走了進來。


    「今朝!今朝!」


    「誒呀秦二公子別進來啊,我們小姐還沒起呢!」


    他急急進了裏屋來,一眼瞥見顧今朝正在穿衣,忙是轉身背對著她了,今朝也背過身去穿衣,見他這般模樣,更是加快了動作:「什麽事這麽急?你怎麽跑我這來了?」


    秦鳳崚低著頭,耳根發紅:「我一早上本來要來找你,遇著趙家來人一道,說是趙小姐她爹一早沒了,六神無主的,讓你過去呢!」


    今朝大驚,一下在床上跳了下來。


    她緊忙穿了鞋,幸好外衫本來就素,急急坐了鏡子前麵,讓來寶給她梳頭。


    自她恢複女兒身,仍喜男衫,不過改製了些許,下麵似裙非裙,寬鬆得很。站立不動時層層疊疊都是裙擺線條,走起路來仍舊行走如風,全身上下,一根長長的錦繡腰帶點綴,雖然都知道顧今朝是女子了,但她不喜歡太複雜的發髻,平時就單單一個高髻,常常一根發簪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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