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聿神色如常,像是閑話家常一樣:「沒有為什麽,他動了不該動的心,皇上一直還不能下定決心,我隻不過推了一把,此局天數已定,太子落了。」


    即使謝晉元不說,謝聿也知道,皇上沒有動太子的想法。


    但是,他輕輕一推,局麵頓變。


    馬車走到長街盡頭停了下來,今朝知道是到了世子府的門前了,沒有動。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卷進爭鬥當中的,此時還有點雲裏霧裏,九兒才多大,聽謝聿這麽一說,似乎皇位之爭已從現在就開始了。


    為此,難免擔憂。


    停車了,謝聿挨得近了些,他伸手在她衣領上的皺褶輕撫而過,目光溫柔至極:「皇上貴妃現在就在世子府當中,已是等了你一會兒,現在你自己選,是去還是不去。」


    今朝抬眸看著他,已不願再逃避。


    不過,心中的傷還痛著,實在笑不出來,光隻瞥著他:「去或不去,沒有分別,謝聿,我仍舊不願同你再續前緣,你是知道的,我走路一向隻向前,不會回頭的。」


    一語雙關,她徑自下車。


    謝聿掀開窗簾,能看見她腳步匆匆,進了世子府。


    背影還是那個背影,他手一動,窗簾立即掉落了下去,車廂當中冷風一掃,臉上還有些疼,他故意迎了一迎,不知她消了些許氣惱沒有。


    伸手在臉邊刮過,想到當時她錯愕的臉,指腹便到了唇邊。


    這就笑了。


    廢黜之後,難免會將東宮與刺客聯係起來,隨著太子被軟禁,在春祭開始之前,冊封大典如期而至,顧今朝與周帝之間,在世子府的周旋下,已是熟悉不少。


    緊接著,太皇太後悄然離世,那個關於先太子的故事變成了個秘密,似乎再無人知曉了。王皇後名在深宮,是卻不在宮內,她與二皇子一處,去了封地。


    皇宮內院放中,妃子寥寥無幾,趕上今年選秀時候,又遣散幾人,顧容華又有了身孕,此時朝中意外的和諧,上下一心,大周突然進入到了鼎盛時期。


    今朝在成為長公主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了京中。


    京中多權貴,女子更願讀書嫁人,她走訪各地以高價征用女兵女工,也有不少人跟隨而來,因人而異,有些身體好些另編成隊,有些體弱的,征進京中坊間,做繡女。


    發放的銀錢,比男子還要多呢!


    顧今朝就是銀錢多,這麽多年景嵐給她名下置了太多的房契,地契,雖然她嫁了人,如今也認了親生子謝聿,但是這些東西,她無意改變。


    今朝自己在京中開了私房菜,以藥膳為名,也是名揚天下。


    她離開京中,一走就是半年,女兵征到三十多裏的營地,已有幾百人,景嵐帶著太醫院門下眾位門生,紮在營地,分批管教。


    從簡單的醫藥管理到草藥分析,其中挑選了將有幾十人,編外特教。


    顧今朝在營地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她費心將女兵編成數隊,特意請了林錦堂來當教頭,如今的林家已經有了新夫人,今年年初生了兒子,他還特意叫了今朝回去,老太太總算得償所願,拉著今朝的手,可是唏噓不已。


    唯到此時,今朝才明白過來,當初阿娘選擇放手的心,是怎麽樣的。


    她春時離開了京中,走的這半年也結識了很多的事,直麵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更有感悟。從前她是最傷心,看起來好像她多了很多親人,事實上她反而覺得她什麽都沒有了。


    可能是走得遠了,她開始想阿娘,想姑姑。


    重要的不是以什麽形式陪伴,而是真正的陪伴。


    回京來以後,她紮營在京中三十裏之外,每日同女兵在一起,日子過得如同流水一樣,恍惚間已又快到十月了。


    她是生在九月的,書信往來當中,周帝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九月一定回京中住上幾日,她捱著一日又一日的,眼看到了時候了,也沒顧得上。


    一早起來,騎射回來時,天也才亮。


    趙玘給她煮了點熱湯,喝下腹中大汗淋漓,這個痛快,當初離京時候,這姑娘就堅定不移地一直跟著她,如今在營地也吃了不少苦。


    出了汗了,今朝坐了帳篷前麵納涼,景嵐自對麵帳篷走了出來,見她一頭汗,忙拿了手巾來給她擦汗。


    今朝一臉笑意:「阿娘你又教了她什麽了,不知道趙玘這湯裏放了什麽東西,喝一口辣的嗓子眼直冒火,一碗下肚我發了一身的汗。」


    趙玘在她身後偷笑:「讓你喝你就喝,我看放什麽你都要一口氣咽下去了。」


    今朝擦著臉,左顧右盼:「這一身的汗,我得找個地方洗個澡。」


    說著要走,景嵐忙是一把拉住了她:「你去哪?今個是你個生辰,你忘了?京中催著你回去,左一趟右一趟的,一大早的,跟為娘回去吧!」


    顧今朝仔細一想,果然是。


    她欣然點頭,尾隨其後。


    宮裏來催的人探頭探腦地張望著,一看今朝果然回來了,喜出望外。


    景嵐讓他先回去送信,這邊又命人備車。


    片刻之後,她與今朝同車,這就上了馬車。


    景嵐在營地忙了一個來月,很是疲乏,不過她真心為今朝高興,眼見著馬車直奔著京中去了,難免想起京中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兒子。


    謝聿這半年來還算安生,他本來就是周帝放在太子身邊的個人,春天一過稱病南下走了一段時間,沿著今朝的足跡走了一遭,也沒追到人,先她一步回京去了。


    景嵐瞥向今朝的腰側,那裏空空如也,連一個飾品都沒有掛。


    顧今朝一邊拿著水囊喝水,撞見景嵐目光,以為她要喝水,連忙將水囊遞了過去。


    景嵐身形我微動,在她身側又挨緊了些:「今朝,其實你和謝聿從前時候告訴我,我也不會阻攔的,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我才不在意那些俗世目光,偏叫你們隱忍許久,現在想起來,阿娘還心疼你們兩個。」


    今朝回眸笑笑,不以為意:「都過去了,阿娘,現在我願意叫你娘,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從前並無分別,如果你非要站在謝聿那邊待我,那我們可就生分了。」


    景嵐拉過她的手,輕扯了扯:「真的過去了?嗯?就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顧今朝的性子都與她一個模樣,從來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與謝聿是不了了之,當然了,她以為她已經說清楚了,隻不過他不同意而已。


    景嵐是真心想撮合,奈何知道今朝脾氣,手心手背都是肉,隻能好言好語地勸著,可惜顧今朝不願說起謝聿,三言兩語之後閉上眼睛裝睡去了。


    回到京中,馬車先奔了公主府。


    如今顧今朝已有了單獨的公主府,為了區分開來,之前的長公主府上已更名為衛公館,兩座府邸距離不遠,可見周帝多麽疼愛這個得而複失的女兒,此事令人津津樂道。


    馬車一停,今朝當即下車,景嵐挑著車簾,千叮嚀萬囑咐著:「盡快進宮,你父皇等著這一日,可是盼了許久了,你一走就是半年多,好歹親近一下。」


    今朝點頭,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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