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一解釋,謝長寧便了然了,果然是個意外,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應該好好感謝他,無論結果如何,終究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謝長君看向蕭衍,麵容清俊,隻是表情太冷淡了,身材修長,隻是太瘦了,家世顯赫,隻是太閑散了。總體來說,還是好的,隻是……他目光下移,蕭衍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一下一下撫摸著膝蓋,又將目光投到蕭衍的臉上,發現他的注意力並不是很集中。心裏不由得暗歎一聲,可惜了。


    「此次拜訪,置辦了一些年禮,已交予貴府管家,其中不乏藥材,有助於端王調節身體。」一般人,送禮品上端王府都是會送些藥材的,而謝長君這樣說,竟是要告辭了。


    蕭衍怔了一下,視線在謝長君與謝長寧之間逡巡幾番,隱約有幾分掙紮閃過,隨後又歎了一口氣,才開口道:「也好,教淩雲送送你們。」淩雲便是蕭衍的貼身小廝。


    謝長寧跟著謝長君從端王府出來,抿著唇自己上了馬車,不過片刻,謝長君也跟了進來,看謝長寧麵色不豫,他歎了口氣:「可是奇怪為何這樣客套兩句便走了?」


    謝長寧手中抱著個暖爐,低著頭,一聲不吭。


    今日前來端王府,謝長寧穿得極為端莊,頭發也梳得好好的,那根梅花鏤空白玉簪還是他從張記定做送她的生辰禮物,她一直舍不得戴,今天卻拿了出來。而以他現在的角度,也隻能看到她烏黑的發間別著那一根簪子。


    「你可想知道端王的病是怎麽回事?」歎了一口氣,他又開口。


    這個時候謝長寧抬起了頭,咬了咬嘴唇,視線微微錯開,她一直覺得一回生二回熟,幾次三番下來他們也應該是朋友了,卻沒有想到大哥會在這個時候告辭,如果說不疑惑反而高高興興,那是不可能的。


    謝長君說話向來極有耐心,一字一句吐得清晰:「端王與太子相差的年歲並不大。」


    謝長寧閉上眼睛,在心裏算了算,遂又睜開:「嗯,端王比太子大三年。」


    「端王七歲,太子四歲那年,冬日嚴寒,禦花園湖麵結冰,一位後妃因不得寵愛,將主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欲加害太子。是端王為太子擋下了這一劫,卻跌落到湖中。」這番話說出來,並不是很有力度,謝長寧驀然睜大了眼睛。


    謝長君見狀,又歎道:「當今太後在懷有端王時身中寒毒,臨盆時難產不說,之後還在端王身上也查出了那種寒毒。太後身上的毒素排的很順利,端王卻因過於年幼,不能用重藥,隻能慢慢調理。出事的那一年,他本調理的差不多了。」


    如此一說,謝長寧瞬間緊張了,幾乎是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然後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當時,端王的那雙腿差點廢了。」謝長君抬手揉了揉謝長寧的發頂,「當時太醫院所有太醫頂著腦袋搬家的危險,用猛藥才讓他能正常行走,隻是每到嚴寒之日都會隱隱作痛,必須好好暖著。」


    「所以,大哥你這麽快告辭,是擔心端王腿疼?」提到蕭衍的小時候,謝長寧真的很難想象,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會平白受了這麽多的罪,這心就好像被揉成了一團,一點都不舒服。


    謝長君注意著她的表情,一絲一毫看在眼裏:「他的腿保住也僅僅是暫時的,因為那一次,他體內寒毒加重,甚至發生了變化,太醫對那寒毒已是束手無策,隻能告訴聖上,如今那寒毒隻能抑製表麵,不能治本,並且會逐漸深入骨髓,最終,回天乏術,最好的結果,也是成了個廢人。」


    聽到這番話,謝長寧的心髒瞬間被揪了起來,她咬咬嘴唇,故作不在意的樣子:「沒有別的辦法麽?」


    謝長君將視線從謝長寧身上錯開,緩慢地搖頭,雖然他也覺得上天太過殘忍,但是不得不麵對事實,這麽多年,蕭衍本人必然早已麵對事實,不然也不會多年未娶妻。


    「難怪他一直冷冷清清的,和誰都不想過多交往。」謝長寧喃喃道,如果明知道自己人生的結果,任誰也不想多一個親近之人為自己難過吧。可是他的心裏,一定很希望有人能夠多和他說說話吧,畢竟,熟悉之後,他並不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


    深吸了一口氣,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想要對蕭衍好一點,再好一點。讓他不用每天如此寂寥的度過,讓他不整日處在一個冷冷清清的心態中,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想要這樣做的出發點是什麽。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謝長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能自拔,謝長君也一直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下了馬車之後,謝長君說的唯一一句話便是:「回去後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今日的除夕晚宴節目,好好準備下。」


    一句話,把謝長寧從思緒裏拽了回來,她才恍然想起,今日除夕,宮中舉辦晚宴。而前些日子,太後便通知各家十二歲以上的郡主、嫡女好好準備才藝。


    於是盛京瘋傳,這次,恐怕宮中那幾位是想為各位皇子好好物色一番,做到心中有數。而謝長寧因為並不準備出風頭,也隻是草草準備了下,如今,她再也不需擔心被賜婚,若再敷衍,似乎也是說不過去的。反而會讓人覺得太矯情。


    歎了一口氣,心中盤算了一下今晚究竟哪家郡主與嫡女會參加,各位又是什麽特長。


    盛京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大小世家,曾有茶館的說書人笑談,若是從二樓隨手潑下一盞茶水,被波及的人裏約莫八成是貴人,另外兩成便是貴人的親戚。


    這樣說來雖有些誇張,也確有道理。


    而在這諸多世家之中,自然以王謝秦司馬四大世家為首。而在諸多貴女中,偏偏隻有王謝兩家的嫡女可為其首,就連兩國公八王府都要甩在其後。可是,在這種皇家宴席上,是不會出現諸家貴女眾星捧月的現象的。且不說女兒家之間勾心鬥角的小心思,就是這些平日在家被精心教導的貴女,哪個願意淪為星辰而不去爭那月。


    即使這樣,在玄武門外,貴女們依舊聚成了三撥。


    一撥以秦霜為中心,皆是太子一派朝臣世家的嫡女,一撥是以謝長寧為中心,主要是王謝兩家的嫡女以及純臣之後,又或是在明麵上由兩家提拔上的親信門生。


    至於另外一撥,謝長寧看過去,不由有些在意。她數月沒有參加各家女眷的小活動,似乎發生了什麽出乎意料的變化。


    在前世,在支持四皇子一派的世家嫡女中,處於中堅力量的一直是江陽王府的嫡長女戚薇,謝長寧與她接觸並不多,與其父兄截然不同,性格並不鮮明,太平常,太溫軟,並且常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因為占著個郡主的名頭,再加上時常號召大家做些捐贈,也是讓諸多貴女願意多聽上她說一兩句的。


    而如今,謝長寧掃了一眼那一群人,分明是以墨家的嫡女墨靜蘭為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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