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村。


    夜。


    葉無憂家,木屋外。


    木屋外,圍了一個籬笆。籬笆之外,盡數是油菜花田。這籬笆所圍成之地,就相當於葉無憂家中的院子。


    一棵幾十米高的老榕樹,生長在木屋前,上麵,掛滿了紅色的燈籠。


    葉無憂一家三口,將家中的木桌,移了出來,放在了這老榕樹下。三人端坐,於那皓月之下,吃著離別之飯。


    “哥哥,明天你就要去搖光降魔學院了,小無愁以後會想你的。”本來,哥哥進入搖光降魔學院,她本應該高興。可是一想到哥哥以後要離開她,她就高興不起來。


    唉,小小年紀的她,此刻的心裏,倒是很糾結。


    如今,距離複試結束,已經整整過去一天。葉無憂自然通過考核,成為一名‘預備學生’。不過,搖光降魔學院,並沒有要求他立即去報到。而是給了他一天時間,和家人告別。


    葉無憂刮了刮小無愁的鼻子,輕聲道:“小無愁,哥哥以後會常回來看你。到時候,從搖光城,給你買糖人,買冰糖葫蘆…買好多好吃的給你。”


    “糖人和冰糖葫蘆雖然好吃,可是,我還是更喜歡吃哥哥親手做的飯菜。”


    “不過小無愁不煩哥哥,哥哥隻要偶然有空回來看看小無愁,就足夠了。哥哥有自己想做的事,哥哥的事最重要。”


    歎息一聲,葉無憂摸了摸了小無愁的頭,心中也升起一股不舍之意。


    一旁的葉夫,此刻的心情,也很複雜。不過,他可不是小無愁,即便對兒子有些不舍,可是單從表情上,卻看不出分毫。


    他囑咐道:“無憂,雖然你隻成為了一名‘預備學生’,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天賦,可能的確不如別人。可是,修煉一道,不單單隻講究天賦,毅力,更加重要。”


    “三千年前,從咱們搖光城走出的一代絕世強者,泰北鬥。他在十五歲的時候,也和你一樣,連續開辟三次道海,可是都以失敗而告終。在最後一次複試中,僅僅以金光一息的成績,成為‘預備學生’。不過他毅力非凡,成為‘預備學生’之後,如天神下凡,短短五天後,開辟道海成功,又一個月,突破中星位降魔士。一年時間,成為‘預備學生’第一人。在‘預備學生’之時,就能一己之力,和核心學生抗衡。”


    “又經過五年,成為搖光學生中的第一人,被當時的搖光聖主,封搖光子稱號。據說那時,他能夠力戰搖光九峰中的峰主。實力超強。”


    “再過十年,泰北鬥之名,在搖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因為,他擊敗了封他搖光子的搖光聖主。”


    “又過二十年,當時的七大城,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合並為一,統稱一域。這一域,就是以泰北鬥之名而命名的。為,北鬥域。”


    “那個時候的泰北鬥,憑借北鬥七星步,縱橫天下。又以‘捆仙線’名動大陸,記入史冊。而後,更是被天地封為英傑。載入古今天地榜中。”


    “搖光城,乃至北鬥域,一提起泰北鬥,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即便過去了數千載歲月,都不曾抹滅他的傳奇……”


    葉無憂聽得神起,對於這等英傑,他佩服至極。


    他也不祈禱,自己能夠成為泰北鬥那樣的大英傑,以後,能夠有他十分之一那般厲害,他就做夢都會笑了。


    而那個時候,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尋找世界奇藥,把父親的‘病’,給醫好。順便,把那個叫做林苑的導師,提到大街上,讓他提著一百雙臭鞋,丟盡臉麵。


    “父親,我不會妄自菲薄的。能夠成為‘預備學生’,我已經很高興了。日後,我會比以前,更加努力的修煉。”


    “嗯。我相信我的兒子,以後一定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爹堅信,一直堅信!!”


    ……


    夜更深了,父親和小無愁都睡下了。葉無憂卻失眠了,他從床上爬起來,順著油菜村的小道,披著月光,緩慢踱步。


    這裏,留下了他十五年的記憶。


    有的人說,記憶是一份情,它像一捧細沙,深埋在我們內心深處。雖然,它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流走一些。可是,它永遠沒有流盡的一天。這片油菜花的海洋,就如同一片沙海,深埋在葉無憂的心裏。他相信,即便海有枯的那天,他心中的那片沙海,都不會流盡。


    走著走著,他走到了一條小溪邊。一塊光滑的大石頭,那裏,畫著三個人形小圖,它們手牽手,麵帶笑。


    “流年大哥,小白。你們,如今,又在何方呢?”


    當年一起的玩伴,當年一起的兄弟。


    長大後,你們都散落在何處?是否有一天,會想起小時候,那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瘋的日子…


    葉無憂繼續朝前走,不知覺,走到了二叔家旁邊。


    如果是在以前,葉無憂怎麽說,也會去二叔家坐一坐。可是自從上次聽到二嬸的話,他覺得,那似乎有些多餘。


    世間事,最涼的,莫過於曾經親近的人,如今卻隻能當做陌生人對待。


    輕輕歎息一聲,葉無憂轉身離去。


    似乎想起了些什麽,那離去的身影,卻是在月華之下,留下斑駁的倒影。


    在那涼風中,顯得有幾分蕭瑟…


    他不知道,當他離去之時。他的二嬸餘秀,在窗戶旁,正好看到他轉身離去的一幕。


    餘秀,昨日也到搖光城,被女兒葉穎,拖著去看了葉無憂的複試。當看到葉無憂,即便左掌流滿鮮血,依舊攀爬琅琊山,在琅琊山的石梯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路。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弦拉了一下,劇烈的震顫。


    那曾深埋在他內心深處的記憶,湧現出來。


    她似乎,都快忘記那個雨夜…當時女兒還小,自己身體不好。雨夜之中,有那麽一個小孩,披著一件寬大的蓑衣,敲開了她家的門。


    她問:“無憂,這麽大的雨。你來幹嘛?”


    小孩說:“嬸,你身體不好,我給你,送雞湯。”


    “給,嬸。雞湯還是熱的呢。我把他藏在蓑衣下,沒淋到雨。”


    蓑衣,能給雞湯擋雨,卻擋不住小孩的身軀。他的半邊身子,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可是,當遞給她雞湯之時。那個小孩,卻笑靨如花…


    一如那琅琊山上,夕陽紅,血如花。


    “錯了,我真是錯了。”餘秀看著那蕭瑟的身影,在夜色中緩緩消失,喃喃自語,眼中,已然濕潤。


    ……


    在搖光降魔學院,一個院子中。


    深夜裏,林苑居然還沒有睡下。


    此刻,在他麵前,站立著一個男子。這男子,蒼白的臉,形如老鼠,一眼看去,有些猥瑣。


    可是這猥瑣之人,在‘預備學生’眼裏,卻是一個萬萬不能得罪之人。因為,他掌管著‘預備學生’,所有人今後的雜役安排。


    簡單點說,搖光降魔學院,共有兩百二十八名‘預備學生’,幹什麽雜役,怎麽幹,都是這猥瑣男說了算。


    他叫張猥,這名字,是他爹取的。還不得佩服他爹的先見之明,這名字,和他如今的相貌,相當配。


    “張猥啊,一年前的那件事,你可還記得?”


    張猥一臉恭敬的點頭:“林苑導師,小的,哪裏會忘記您對我的恩惠。”


    “很好,既然還記得。那麽,現在我要求你幹一件事,你可願意?”


    張猥並沒有急著答應,而是問道:“具體是……”


    “把一個叫做‘葉無憂’的預備學生,安排到桃花峰去。”


    “這……那葉無憂,是男是女?”


    “男的。”


    張猥一愣,隨即為難道:“桃花峰,可是冰神夏小霜的住處。安排男子去那裏做雜役,會出大事的。”


    “林苑導師,半年前,王濤事件,你可聽說了?那王濤,隻不過無意中踏入了冰神夏小霜的桃花峰,直接被她一劍給劈破了道海,成為了廢人。王濤他爹,把狀告到院長那裏去了,院長也隻不過口頭批評了下冰神,並沒有任何處置。”


    “而冰神廢王濤的原因,隻不過是因為王濤踩了桃花峰的落花……”


    “冰神一向討厭男子,這在整個搖光學院,不算什麽秘密。如今,林苑導師居然讓我安排那‘葉無憂’去桃花峰做雜役。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估計剛到桃花峰,一個照麵,直接被冰神不分青紅皂白,一劍劈了都有可能。”


    “林苑導師,這要是出了事,我也有麻煩啊…”


    林苑冷笑:“哼,一年前,我對你的恩惠。看來你是忘記了。如今,隻是讓你去辦這麽一件小事,居然都推脫遲疑。”


    張猥抖了下身子,冷汗差點流出。忙道:“小的不敢…林苑導師要我做的事,別說有麻煩,就算危險無比,我也義無反顧的去做。”


    “這事,包在我身上。”


    “哼。”林苑拂袖,“張猥,滾吧。日後,你我兩清,你不欠我什麽了。”


    張猥立刻匆忙離去,看得出,他非常害怕這林苑導師。這到不知為何。


    院子裏,就隻剩下林苑一人,他遙遙看向遠方,看向琅琊山的方向。


    “葉夫,哼,就算你的兒子,進入了搖光降魔學院,成為了‘預備學生’,那又怎麽樣。我隻需略施小計,就可以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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