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芳娘舉步上前,秦秀才一愣又道:「這樣人家的兒子要入贅我們秦家 姊姊,你在開玩笑吧?」


    芳娘回頭,伸手就要去擰弟弟的耳朵,想起他已經長大,再不是從前的頑童,這才把手收了回來,點頭道:「這種事你姊姊我怎麽會開玩笑,快上前去遞帖子。」


    秦秀才再次看了看那氣派的大門和那些下人,眉頭皺了起來,「姊姊,我們會不會被人趕出來然後笑話我們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竟然要他們家的兒子入贅?」


    芳娘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弟弟一眼,終於忍不住擰了下他的耳朵,「笑話?你這樣畏畏縮縮不敢上前才是笑話呢,奇怪,你平日說話做事也不是這樣沒主見啊,今日怎麽了?」


    秦秀才摸一下耳朵,不用看就知道耳朵紅了,心裏嘀咕了一句:如果表現得太有主見撐得起家,姊姊又放心下來跑去出家怎麽辦?看著麵前的人,秦秀才暗自下了決定,不管當日褚家夫人和姊姊說了什麽,既然入贅成了秦家的人,那當然要做得名副其實,等到時候姊姊有了孩子,她還怎麽去出家?


    主意打定的秦秀才還是皺著一張臉,「姊姊,你知道我沒有你有主見的。」


    芳娘不由得一笑,推一下弟弟,「別羅唆,快點去吧。」


    秦秀才整整衣服,踱著方步往前。芳娘在後看見弟弟身姿挺拔,那一舉一動都和普通村人不一樣,再不是當年躲在自己身後害怕地望著大伯的小孩子,心頭不禁湧起一股喜悅,等這件事了了,那千兩白銀就分給弟弟妹妹一人一半,自己也能放心地皈依佛祖去,過那寧靜的生活。


    「秦家?」守門的接過帖子那眉頭皺得很緊,再看麵前的秦秀才,雖然風姿也算不錯,可是那衣服一看就知不是什麽好料子,也許是哪裏來的打秋風的窮親戚,這樣的人府裏每個月都來不少,難道不知道這正門哪是他們能走的?


    守門的把帖子塞了回去,指點著道:「你從這裏繞過去,有條小巷,轉進去那兒有道門,你和門上的小廝說一聲就成了。」


    看這樣子,竟是把自家當成來打秋風的窮親戚了,秦秀才咳嗽一聲後道:「還請遞了這帖子進去,今日是來府上認親的,不是來打秋風。」


    認親?守門的見秦秀才不似旁人那樣千恩萬謝地往後門走,那眉頭又皺緊了,「我和你說,我們家太太是善心人,每個月都給窮得吃不起飯的親戚幾兩銀子的,你快些去,晚了就沒有那幾兩銀子拿了。」


    秦秀才還打算說,芳娘已經走了過來,「勞煩通報一聲,桃花村秦家上門訂親。」


    桃花村?沒聽說過這個村,更沒聽過什麽秦家,再說訂親不是要有媒婆嗎?怎麽這兩人就這樣來了?


    芳娘又是一笑,「十八年前,府上大老爺路過我桃花村,和家父相談甚歡,定下親事,並以此為證。」說著她從懷裏拿出一塊玉佩來。


    玉佩在陽光下顯得十分潤澤,證明著芳娘說的話。


    這塊玉佩一眼就能認出是好東西,絕不是麵前看起來衣著普通的兩人能買得起的。守門的眼立時睜大,神色不定地看著芳娘,老爺去世已經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來都沒有音訊,怎麽一下就跑出個親家,會不會是這兩人從哪個地方撿了這個玉佩來招搖撞騙?


    守門的摸一下下巴,覺得這個推論不錯,可是看著麵前兩人氣定神閑,一點也不像騙子,難道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麵前這人就是未來的大奶奶,將來的當家主母,自己的頂頭上司,絕不能得罪。看門的一瞬之間腦中轉過數個念頭,該聽哪個念頭的都不知道。


    身後驀地響起一個聲音,「這是哪裏來的客人,怎麽不把客人請進去?」


    守門的眼裏一亮,自己糊塗了,怎麽忘了去請示管家呢?他轉身恭敬地對來人道:「王嫂子你來得正好,這兩位說當初大老爺和他們家訂親,今日是來認親的。」


    出來的王嫂子便是春歌,她接過看門的遞上的帖子,視線卻越過帖子看向芳娘。容貌還算出色,態度也大方,這樣的人究竟能不能教好自己家那個頑劣的公子?


    芳娘並不在乎春歌的眼光,等春歌對自己行禮才笑道:「怎麽,這裏有證有據,貴府認不認?」


    雖然知道是演戲,春歌還是遲疑一下才直起身道:「我不過是做下人的,二位還請進,等回過我家主人再說。」


    芳娘的眉揚起,手伸出去擋住春歌的手,「欸,這樣進去,萬一你家起個不良之心,把我姊弟打死那可怎麽成?」


    春歌不由得愣住,接著就釋然,這樣帶一點無賴,說不定真能教好自家公子。


    春歌麵上笑容很淡然,「這位姑娘,我們褚家怎麽說也是在這附近有頭有臉的人家,兩位不管是真是假我褚家也一定會安安穩穩送你們出來,定不會傷你們半根寒毛。」


    芳娘的手這才放下,隨春歌進去。


    守門的看著他們進去,用手撓一下脖子,這哪來的姑娘,竟然這麽大膽,難道不知道自家公子是個吃喝玩樂嫖賭皆全的人嗎?


    一把扇子點在守門的肩上,「老陳,今日你怎麽不好好守在門口,往裏麵瞧個什麽勁?」


    會這樣說話全家上下隻有一人,老陳回身行禮,「公子回來了。」


    褚守成—— 褚大太太和已逝的褚大老爺的獨子,這時邊打哈欠邊走進門,「我娘回來了沒?」


    老陳恭敬地說:「大太太還沒回來,但是來了位姑娘,說是當初大老爺給公子您定的妻子。」


    昨晚褚守成在萬花樓和花魁鬼混一夜,此時渾身上下都滿是酒味,聽到自己的娘沒回來,麵上就有了喜色,娘不在最好,就沒人嘮叨了,可等再聽到後麵那句,眉頭立即皺了起來,「老陳,你剛才說的是什麽,再說一遍。」


    老陳又重複了一遍,褚守成的眉頭皺得更緊,聽到芳娘不過是個普通女子,褚守成鼻子裏「哼」了一聲,「這樣的人就該趕出去,哪有這樣招搖撞騙的。」


    老陳嗬嗬一笑,「王嫂子已經把他們請進去了,說不定大太太也快回來了。」


    褚守成聽到後一句,急匆匆就往裏麵走,一定要趕在娘回來之前把他們趕走,哪有拿了塊玉佩就說是當初爹定的親的道理?


    花廳上,春歌命小丫頭端上了茶,笑著對芳娘道:「還請再等一等,我們太太很快就回來了。」


    芳娘剛把茶碗放到唇邊,外麵就傳來一聲大吼——


    「你們兩個就是來招搖撞騙的,還不快點給我滾出去?」


    秦秀才眉頭緊皺,剛站起身,褚守成就如一陣風般地卷了進來,手指頭差點戳到秦秀才的眼裏。


    「你們還不給我滾出去!哪裏跑來的野狗,拿了塊玉佩就說兩家當初定了親,訂親這麽簡單嗎?」


    秦秀才怒了,正想開口喝住對方,春歌就走上前道:「公子,這事還是等大太太回來再說,您這一身的酒味,還是先回房洗澡換了衣服,不然等大太太回來又……」


    春歌是褚大太太的身邊人,平日也少不得規勸褚守成,褚守成厭惡她比厭惡褚大太太還要深,此時見她上前不由得大怒,伸手打掉她伸過來的手,「娘就是被你們這群人教壞的,還常在娘麵前告我的狀,才讓娘這樣對我,要我當了家,第一個就先把你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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