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很慘。


    王九陰已經死了,被雷劈成了一塊焦炭,渾身一片烏黑,身上冒著黑煙。


    他雙眼圓睜著,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苦心修煉這麽多年,王九陰終究還是死了。


    人在做,天在看,對於王九陰這種人渣,老天爺是不會讓他活下去的。


    相比王九陰而言,庫瘸子的情況要稍微好一點,但也是命在旦夕。


    庫瘸子的胸口位置,還插著王九陰的斷手,利爪穿過他的胸口,又從後背透露出來。


    大量的鮮血從庫瘸子的唇角湧出來,我試圖伸手去擦拭,但剛剛擦幹淨,更多的鮮血又湧了出來。


    很顯然,庫瘸子的五髒六腑已經震碎了,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


    “師父……師父……”


    我和王保長跪在庫瘸子身邊,泣不成聲。


    庫瘸子的臉色非常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庫瘸子虛弱的擺擺手:“不要難過,生死自有天命!其實我今天很高興,終於手刃了王九陰這個叛徒,到了陰間,我也能跟師父有個交代了!”


    庫瘸子一邊說話,一邊大口噴血,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王保長哽咽著說:“師父,你……你別說話……”


    庫瘸子倔強的搖了搖頭:“我沒時間了,聽我把話說完。楊程,你天生陰骨,這輩子注定是吃這碗飯的人,如果你能繼承為師的衣缽,我肯定會非常高興!”


    我緊緊握著庫瘸子的手,用力頷首道:“師父,你放心,我一定繼承你的衣缽!一定不會辱沒了符咒門的名聲!”


    庫瘸子欣慰的點了點頭,望著王保長:“保長,雖然你天資不如楊程,但你也算是勤奮踏實,以後你跟著楊程,希望你能盡心盡力的輔佐他!”


    王保長已經哭成了淚人,除了拚命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庫瘸子說:“在我的床頭下麵,有一個存折,這些年掙的錢我都存著,當是我留給你們最後的一點禮物吧!”


    頓了頓,庫瘸子拚盡力氣動了動手指,指著王九陰的屍體:“別忘了……旱魃心……”


    一口氣沒有接上來,庫瘸子停止了呼吸。


    “師父!師父!!”


    我和王保長撲倒在庫瘸子身上,放聲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庫瘸子的屍體漸漸冰涼。


    王保長拚命按壓著庫瘸子的胸膛:“師父,你醒醒,你醒醒,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我緊緊咬著嘴唇,伸出手,替庫瘸子闔上眼皮,心裏默默說:“師父,你累了就歇一歇吧,以後的事情交給我!”


    往事如同膠片般,一幀幀滑過我的腦海。


    庫瘸子如何救我小命,如何收我為徒,如何傳授我本領,如何教我做人。


    此時此刻我才發現,原來這些記憶早就刻在我的心底深處,永遠都不會抹去。


    有人死的輕於鴻毛,有人死的重於泰山,庫瘸子無疑是後麵一種。


    庫瘸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跟王九陰同歸於盡,拯救的不僅是我們,不僅是紅旗村,不僅是黔南地區,而是整個天下。


    在庫瘸子身上我終於領悟到,什麽才是真正的“胸懷天下”。


    外麵的天色已經亮起,我和王保長對著庫瘸子的屍體,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這些年,王保長一直跟在庫瘸子身邊,我相信他對庫瘸子的感情,也許比我更深。


    臨走之前,我剖開了王九陰的胸口,一顆拳頭大小的心髒從他的胸膛裏麵滾出來。


    心髒曝露在空氣中,迅速凝固成一塊火紅色的晶石。


    這塊晶石,便是傳說中的旱魃心。


    菩提淚,天命魂,修羅劍,陰狗血,旱魃心,閻王令,六道法寶我已經集齊了五件,隻剩下最後一個“閻王令”。


    我相信,找到閻王令隻是時間問題。


    冥冥中,仿佛上天已經注定,隻有我才能湊齊這六道法寶。


    走出山洞的時候,外麵突然亮起一道閃電,然後就聽狂風大作,滾滾烏雲如同翻滾的海浪,匯聚到紅旗村上空,白晝瞬間變成了黑夜。


    不過片刻工夫,傾盆大雨便落了下來,天地間拉起一道巨大的雨簾,水煙淼淼,天上地下白茫茫的一片。


    積聚多日的暑氣,很快被大雨衝散,幹燥的空氣中傳來陣陣涼意,令人神清氣爽。


    旱魃死了,百日大旱終於結束,鄉親們終於等來了這場久違的大雨。


    “久旱逢甘露”,這種感覺真是太爽,太爽了!!


    大雨連續下了三天三夜,一刻鍾也沒有消停過,將幹裂的大地澆灌的非常濕潤。


    枯木逢春,光禿禿的山頭上,重新生出了綠芽新枝;幹涸的河床煥發了新的活力,河流重新奔騰起來;農田裏麵的裂痕,也在漸漸恢複,就像愈合的一道道傷疤;所有的枯井全都被雨水灌滿,人們在暴雨中喜極而泣,奔走相告:“下雨啦!下雨啦——”


    這幾天,我都抬著一根小板凳,坐在屋簷下麵發呆。


    庫瘸子走了,我才發現這麽多年,都沒好好盡過師徒之情,心裏充滿了悔恨和遺憾。


    餘老爺子披著蓑衣找到我,他說:“鄉親們對於庫大仙的死,都很悲痛,也很感動,經過大家的商議,鄉親們想把庫大仙的屍骨請入村裏的祠堂,不知你是否願意?”


    村裏的祠堂,那是供奉老祖宗的地方,隻有德高望重,對村子做出過重大貢獻的人,死後才有資格進入祠堂,受後人的香火供奉。


    鄉親們想把庫瘸子的屍骨請入祠堂供奉,足以說明鄉親們對庫瘸子的敬仰和愛戴。


    庫瘸子是全村人的救命恩人,他完全有資格進入祠堂。


    我點點頭,對餘老爺子說:“甚好,替我謝謝鄉親們,師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肯定會很高興的!”


    等到暴雨停歇以後,我們火化了庫瘸子的屍骨,在祠堂裏麵,為他立了一座牌位,並將牌位供奉在祠堂中央,以顯示鄉親們對庫瘸子的敬重之情。


    我永遠都記得那天的畫麵,村裏所有父老鄉親全部來了,每個人手臂上都纏著白紗,裏三層外三層,將祠堂圍了個水泄不通。沒有人說話,很多人都紅了眼眶,井然有序的排著隊,依次為庫瘸子上香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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