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才「嗯」了一聲,耳朵還是聽著牆那邊的動靜,怒罵聲越來越大,難道真是秦四嬸來捉奸了?


    聽著怒罵聲裏摻著的女子哭泣聲,芳娘輕聲道:「看不出四嬸還有這份膽子。」


    秦秀才又打個哈欠,「膽子大又如何,四叔還不是不會改。困了,我去睡吧。」


    芳娘也困了,正打算回屋睡覺,門竟被敲響,中間還夾著喜鵲的哭聲——


    「姊姊!大哥、二哥,開開門,救救我娘吧。」


    這又怎麽回事?依了秦四叔的性子,就算秦四嬸帶人來捉奸,他也能把四嬸罵得服服帖帖的,哪能動得了王氏分毫?


    喜鵲見裏麵安安靜靜的,哭得更大聲了,「姊姊,大哥二哥,求你們快去,不然我娘就要被打死了。」


    這看來不像是秦四嬸,芳娘瞧一眼秦秀才,秦秀才歎了一聲,上前打開門,門外的喜鵲近乎絕望,看見門打開如同看到救星,伸手去抓秦秀才的手,「二哥!二哥求求你過去,我娘她要被打死了,四叔他、四叔他不是人……」


    雖然芳娘不喜喜鵲,可是看著她哭得淚流滿麵,整個人都在發抖,這種哭泣絕不是偽裝出來的,月光之下,她隻著了中衣,一件外衫掉在不遠處,看來是奔跑中掉的。


    見麵前的秦秀才不說話,喜鵲嗚嗚地哭起來,「姊姊,雖然我做錯了,可是我娘她也可憐,她一個寡婦,又不會別的營生,不這樣怎麽養活我們姊弟?」


    喜鵲淒楚的哭聲傳進芳娘耳裏,芳娘也心軟了,推了一下秦秀才,「你去看看怎麽回事吧,這大半夜的,別擾得人不得好眠。」


    芳娘這樣說,秦秀才點了點頭,卻沒有動身前去,而是站在門口對著四周大喊道:「各位叔伯兄弟聽好了,喜鵲來我家門口苦苦哀求,說四叔快要把她娘打死,求我們去救一救,各位叔伯兄弟有沒有沒睡著的也一起去吧。」


    這邊的動靜大,四周早有些人醒了,聽到秦秀才這話,有調皮的已經喊了回來,「知道了,阿哥你等著,我們就來。」


    芳娘不由得笑了出來,推一下秦秀才的肩,「你啊,快去吧,真出了人命,到時也是大麻煩。」


    秦秀才這才對喜鵲道:「走吧。」


    秦秀才和芳娘的話喜鵲聽得很清楚,她吸一下鼻子,委屈地道:「姊姊,我縱有些錯處,你怎能如此冤枉我?況且我再如何,也不會拿我自己娘的性命來開玩笑。」


    芳娘麵色平靜,「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況且能用自己的清白來誣蔑別人,未必不能做出用自己娘的性命來設圈套。」


    喜鵲氣結,芳娘後退一步,聽著牆那邊傳來的哭泣和喊叫聲,輕聲道:「去吧,這麽多人呢,四叔就算再如何,也不能對你娘如何了。」


    喜鵲又抽一下鼻子,這才和秦秀才往自家走去,巷子裏已經有了幾個人,都是聽了秦秀才的話跑出來瞧熱鬧的,看見喜鵲過來,忙跟著她走進去。


    芳娘站在門口,倚在門框上,聽著牆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看來那邊的戲很好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頭看去,發現褚守成走了出來,她笑一笑,「你不繼續睡?」


    褚守成搖頭,「睡不著,再說也太吵。」


    見芳娘又靠回門框上,褚守成還有沒說出口的一句話藏在心底:沒有你在身邊,竟不好睡。


    他走到她身邊,悄聲問:「那個……大伯母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平日看四叔對大伯母那叫一個好。」


    芳娘歪一下頭,笑著道:「怎麽,你也會關心這些事?不過這種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白白壞了你的心情。」


    褚守成「嗯」了一聲,看著月光之下芳娘那顯得柔美的臉頰,心裏有股柔情生起,伸手去握她的手,芳娘有些詫異,正準備把手從他手裏抽出,就聽他開口道——


    「這天有些冷,你穿得不多,小心著涼。」


    話說得很平靜,但褚守成覺得自己手心裏全都是汗,芳娘的詫異更多,但並沒有抽出手,風有些涼,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也能讓人心裏暖和些。


    牆那邊亂成一片,眾人衝進去的時候,秦四叔隻穿了一條褲子,眼瞪得足有銅鈴大,正握著拳頭一拳拳往王氏身上打去,王氏邊哭邊亂嚷,也不知道在嚷些什麽,長生躺在地上,不曉得是被打死了還是怎麽了?


    喜鵲一進門瞧見這樣,大哭了起來,嘴裏喊著弟弟,撲過去抱住長生。


    王氏額頭已經青紫,眼都充血,見喜鵲進來,身後還跟了那麽多人,對秦四叔喊道:「你打死我啊,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我對你一片癡心,從王家莊跟著你來,一路為你做了多少事情,沒想到你竟動了別的念頭,還打傷我的兒子。你打吧,打啊!打死了我,我看你賠不賠命 」


    眾人本來想勸,聽了這話都站住了,原來秦四叔和王氏不是來桃花村後才好上的,竟是從很久前就好上的。


    有人已經笑了出來,「四叔,發這麽大火做什麽?原來你對大哥真是好啊,不但替他操持身後事,連他的妻子都接手了。」說完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事情,是個人都喜歡問的。


    另一個接著道:「六叔,瞧著四叔平日那麽瘦小,說不定天賦異稟,不然哪會讓這位大伯母癡心一片,從那麽老遠的地方跟了他來,大伯和這位大伯母成親好幾年了都沒讓大伯母跟過來,沒想到這大伯才歿了沒多久,大伯母就巴巴地為了四叔來,真是瞧不出四叔這麽有本事。」


    秦四叔平日在人前也是有副威風樣子的,這時被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雖然停下打王氏的手,但是聽得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突然又「啪啪」往王氏臉上打了兩個嘴巴,「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我照顧你,是對你好。」


    王氏喘了會兒已經緩過氣來,這下被秦四叔打了兩個嘴巴,冷不防如同豹子般地撲上去往秦四叔身上亂咬亂抓,「你對我好?你哪裏對我好了?讓我偷偷摸摸跟著你也就罷了,還由著你老婆作踐我,動不動你老婆就對我指桑罵槐的說三道四,照顧?還不是因為要我出麵幫你弄銀子。我為了你,把女兒的清白名聲都給毀了,你還要染指她,我不肯就打我,你這個沒良心的……」


    王氏邊罵邊抓,她雖然力氣不大,但此時心頭極恨,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上這麽多的東西卻什麽都沒得到不說,還被打得渾身都疼,她氣得使勁一口咬在秦四叔的肩頭,秦四叔頓時大叫起來,手上用力一推,想把她推開。


    王氏被這樣一推,口裏就出了血,一顆牙齒也跟著掉了出來,她往旁邊吐了一口血沫,這才又抬頭去瞧秦四叔,此時計從心生,既然肩膀咬不到,頭一轉就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往他雙腿之間咬去。


    平日床笫之上,兩人也常做這種戲法,但那時王氏一張小口、一條香舌十二分的溫柔,秦四叔是萬分的受用,眼下香舌一旦化為利齒,秦四叔頓時厲叫出聲,又疼又怒,抱著王氏的頭重重捶了下去。


    他們倆又打起來,眾人先是瞧熱鬧的多,等王氏竟咬往那個地方,有幾個都覺得自己後背涼颼颼了一下,又見秦四叔那樣用力捶下去,這種力度,王氏又是個弱女子,隻怕真的出人命,急忙上去幾個人把他們倆使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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