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庭生慢慢地回頭,麵無表情。


    十一歲的少年,雌雄難辯。青絲散在肩上,玉白的肌膚,出塵的五官。僅是那一瞥,宛若驚鴻。很快他就回過頭去,招招劍指道士們,身形如風馳電掣,變幻無窮。


    隨著他一個狠刺,一位道士應聲而倒,胸口的血噴湧而出。其他的人似乎被震住,一時間都不敢近身。


    匡庭生的手中,長劍滴血。


    此時的少年,猶如地獄歸來的修羅,俊美無情。


    趙顯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這種震撼人心的美令他久久回不了神,他的眼中隻有那絕美出塵的人。


    他年紀還小,不知道這種情緒意味著什麽。


    「你還看什麽,趕緊上啊!」


    匡庭生見趙顯在發呆,忙急著吼道。這一聲吼,把趙顯的心魂吼回正位。連忙抄起那死去道士丟下的劍,與他靠背相立。


    四個仙姑明顯受到了驚嚇,尖叫著,慌亂地四散逃去。


    「一個都不能走!」


    匡庭生喊著,再起殺招。他招招狠辣,兩劍就刺死了另一個道士。其餘的道人見勢不妙,也想逃下山。


    那元清仙姑已溜到後麵,想從後山逃走。


    善水散人淫相變為陰狠,他真沒有料到兩個美人如此棘手。若是早知他們功夫了得,他就不會用普通的迷香,而是用更萬全的法子得手。


    趙顯已追上幾位仙姑,下手利落,招招斃命。除了元清仙姑,其餘的幾人都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公子,奴家實在是被逼的……」元清仙姑看到同伴們的死狀,心驚膽戰著,跪地求饒。她擠出兩滴眼淚,做作道:「公子,奴家原是好人家的女子,無奈被這些道士搶上山……」


    「呸!」


    趙顯啐一口,虧她有臉說什麽搶上山。她明明就是有名有號的仙姑,怎麽就變成被強搶的民婦,真當他年紀小好唬弄不成。


    「好個不要臉的婦人,你與那善水散人分明是一夥的。你們狼狽為奸,平日裏必定沒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今日本……公子就要為民除害!」


    他說著,舉起了手中的劍。


    元清一邊躲著,一邊暗恨。恨這毛頭小子太過年幼,還不解風情。若是碰到成年的男子,她隻消婉轉吟啼,男子定會憐香惜玉,放她一條生路。


    「公子,奴家真的沒有亂說,奴家真是被逼迫的。」


    她眼珠子亂轉著,看向另一邊。


    那邊,匡庭生又解決掉三個道士,唯剩善水散人。善水散人已顧不上什麽美色,一心隻想活命。


    他眼見不妙,撒開腿就跑。


    還未跑到後麵的一間屋子,就被追上來的匡庭生從後背一劍穿心。


    元清仙姑看得目眥欲裂,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片,六個道士三個仙姑全部斃命。


    匡庭生提著劍,立在當中,劍尖還在淌著血。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一下就殺了六個人。這些人若是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少年緊咬著牙關,虎口處生疼。


    淩厲的眼神一掃,看到趙顯與元清仙姑。


    趙顯片刻的猶豫是因為這位仙姑是小姨的師父,他若是殺死她,隻怕外祖母那裏不好交待。可一想到這道觀的風氣,他又有些不肯定小姨是不是在此地長大的。


    元清看出了他的遲疑,哭得越發的淒楚,「公子……奴家真的沒有說謊。奴家真是被強逼上山的,那善水散人無惡不作,用奴家家人的性命相威脅,奴家不得不從……」


    「胡說!」匡庭生走過來,「你一個道姑,自稱什麽奴家?助紂為虐,沾汙道家的清名。還好意思喊冤,就讓我送你去閻王爺那裏,讓他來定斷定斷!」


    「慢著……姑……」


    那個娘字未出口,劍已刺進她的胸口。匡庭生劍身一抽,她應聲倒地,氣絕身亡。


    「這樣的人該死!」


    匡庭生收劍,冷冷地道。


    「沒錯!」趙顯點頭,若不是師兄警醒,隻怕他堂堂的王爺就會淪為淫道們的玩物。他雖年紀不大,然人心難測。身為皇子,他知道世間所有不堪的陰私。


    皇家最無情,他沒有害人之心,但必須要有防人之心。


    匡庭生的發還是散著,臉上全是肅殺。冰雪般的容顏,緊抿的紅唇 ,美得驚心動魄,讓人沉淪。


    趙顯看得有些呆,喃喃,「師兄真美,怪不得會有人誤認為你是女子。」


    一句話,倒是讓匡庭生鬆了一口氣,嚴肅道:「我乃堂堂男兒,殿下以後萬不可說如此的話。」


    「哦。」趙顯應著,心裏莫名覺得有些失落。


    可是一想到自己與師兄一起,肅清了這樣一個道觀,他又有些高興起來。自己第一次獨自解決危機,第一次殺人,都是和師兄在一塊。


    他和師兄,一定會一直在一起的。


    匡庭生從衣袍的下擺撕下一條布,將發束起。


    山林靜止,偶爾聽見鳥鳴聲。兩人正欲離開,耳畔隱約聽到呼救聲,匡庭生眉色一凝,仔細聆聽著。趙顯的臉色跟著認真起來,跟他一起,循聲找去。


    聲音是從道觀最後麵的一間屋子傳出來的,推開門後,空無一人。


    這間屋子像一個起居室,裏麵桌椅床鋪一應俱全。桌上還有未撤去的飯菜,雖是殘羹冷盤,卻能看出厚重的油水。


    其中一個盤子裏還有一塊紅燒肉,泛著油光。另有未飲盡的酒盅,散發著酒味。


    「咚咚」


    像是有人在拍著床底,伴隨著求救聲。


    兩人對視一眼,走近那個床鋪。匡庭生一把掀開被褥,露出床板。床板之下,有一個被綁著的少女,衣衫零亂,露出大片白晳的肌膚,上麵還有青紫的痕跡。


    他快速轉過頭,趙顯同樣側過身子。


    許是屋子裏的道士走得急,僅把女子胡亂塞進床底,並未堵住她的嘴。若不然,他們也不會聽到她的呼救聲,發現這裏。


    仔細一想,那些淫道連他們都敢下手,可見平日裏常做此等勾當,道觀還有其他被迷暈的人不足為奇。


    「求兩位公子救救小女,你們放心,小女必不會賴上……小女落進惡人手中,名節盡失,隻求保得一命,以後青燈古佛……」


    那女子說著,低低地啜泣起來。


    匡庭生又撕下一塊布,蒙住雙眼,轉身替那女子鬆綁,嘴裏說著得罪。


    女子得救,理好衣裙,輕聲道:「公子,您可以扯下布了。」


    他依言,這才敢正麵直視女子。趙顯亦同時轉身,問道:「你是哪裏人氏,怎麽會落入這些人的手中?」


    女子看著年紀不大,長相清麗。她梳著雙髻,最多不過十五歲。聞言淚珠子成串地滾下來,咬著唇,「回小公子的話,小女姓衛名青英,是京中人氏,家父乃翰林院的編修。」


    「衛編修?」趙顯皺起眉頭,這不是與小姨議親的人嗎?


    成冰蘭年已二十五,雖是未嫁之身,可年紀確實大了些。想嫁未婚男子是不太可能,隻能選擇做別人的填房繼室。


    範氏左挑右選,看中了衛編修。衛編修發妻早亡,膝下唯有一女。成冰蘭嫁過去,雖是繼母,卻沒有繼子。


    且衛編修上無父母,家中清靜。是以,範氏願意下嫁女兒。


    趙顯心下懷疑,麵上卻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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