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出陛下的心思,同樣也能覺察到庭生日日與陛下相處,或許師兄弟的那種感情早已發生變化。


    他們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自是不希望他們錯過彼此,遺憾終生。


    庭生低下頭去,他有他的顧慮。


    陛下是天子,後宮之中不可能隻有他一人。與其將來自己變成那樣隻知爭風吃醋的女子,還不如做他的上將軍。


    「我知道你的擔心,但是你和陛下處得久,你比我更了解陛下。這麽多年,陛下可有與宮女糾纏不清,可有未曾立後就納妃?」


    景陽聽著自己親娘的話,眼睛慢慢睜大。


    不會是她想的樣子吧?


    怪不得母親從不阻止自己和庭生哥哥親近,甚至她都八歲了,還允許庭生哥哥對自己做親密的舉動。比如說牽手啊,抱抱之類的。


    鬱雲慈也不逼他,路是他自己的,他要怎麽走,他有權利自己決定。


    「師母曾與你說過,萬事循著自己的本心。該怎麽做,你自己權衡。隻是師母希望你能盡早做出決定,莫等時機錯過後空餘後悔。其實不光是陛下到了大婚的年紀,你自己亦然。我想匡老夫人沒少提及此事吧?」


    庭生若一直以男兒身份生活,總逃不過被長輩催促著成親生子。即便是衛青英嫁進去,可是孩子從哪裏來?


    這些問題遲早要麵對的。


    許久,庭生慢慢抬起來,站起來朝她行了一個禮。


    「師母的話,庭生記住了,還容我仔細想想。」


    「好。」


    鬱雲慈笑道,送他出門。


    他離開後,景陽還睜大著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小臉上全是興奮,還有帶著那種不可說的神神秘秘。


    鬱雲慈一點她的鼻尖,「小機靈鬼,可得替你庭生哥哥保密哦。」


    「嗯。」小姑娘大力地點頭。「我隻告訴錦哥哥。」


    「你呀,什麽都與你錦哥哥說。但是這事,暫且先不說,等你庭生哥哥自己先說了出來,你才可以寫信告訴錦兒。」


    景陽眼珠子轉了一下,又點了一下頭。


    鬱雲慈失笑,景陽和檀錦雖然沒見過麵,但錦兒自景陽出世後,就一直心心念念這個妹妹。南羌的王上,也就是檀墨言還來信提及想結兒女親家,被她婉拒。


    孩子們的事情,她不幹涉,也不作主。如果他們彼此有意,她不會攔著。隻是錦兒遠在南羌,她可舍不得把女兒嫁那麽遠。


    景陽好看的眉頭皺起,糾結著要不要告訴娘。錦兒哥哥好像要來大趙了,說是要上門什麽的,反正她也聽不懂。


    錦兒哥哥讓她保密,想了想,她還是不說吧。


    多年後,坊間都在傳南羌的王上,在大趙當了上門女婿,居然樂不思蜀。為了討好愛妻,竟然將南羌拱手相讓,成為大趙的一個都城。


    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這時,景修玄帶著景耀走過來。景耀五歲,長得與其父一般無二。小小年紀就老成穩重,板著臉,走路時身子都筆直的。


    夫婦二人相看一眼,帶著兒女進屋。


    不大會兒,下人擺飯,一家人吃後飯不提。


    那邊庭生騎在馬上,並未如往常一般疾馳,而是慢悠悠地任由馬兒自己走著。他的腦海中,不停浮想著師母的話。


    陛下……真是良配嗎?


    「上將軍。」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旁邊的馬車窗簾被掀開,露出成玉纓的臉。


    「原來是成小姐,本官這廂有禮。」


    「玉纓將從天雷寺回來,不想遇到上將軍。」


    匡庭生點點頭,沒有接話。成玉纓羞赧地道別,放下簾子。


    馬車從他身邊過去,他目光追隨。若是陛下真的娶後,成小姐是第一人選。一想到二人大婚的情景,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一揚鞭子,馬兒跑起來。


    回到匡家,不出所料,祖母在等著他。


    「庭哥兒,你可回來了。」


    「孫兒見過祖母。」


    「來,坐祖母這裏。」匡老夫人招著手,「你說你這孩子,天天就知道忙,真正的大事卻不知道解決。祖母年紀大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下,你就不能讓祖母……」


    「祖母,孫兒不孝。」


    他這般不知悔改的樣子,令匡老夫人更加生氣,手裏的拐杖杵著地,一臉的不高興。每回提到這事,庭哥兒就認錯。


    錯是認了,卻從不改過。


    「這次你也莫再敷衍祖母,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什麽時候成親?我也不管是衛姑娘還是什麽姑娘,隻要你娶個人回來就成。我們匡家人丁單薄,祖母我實在是痛心哪!」


    匡庭生喉嚨艱澀,看著祖母全白的發,略有些不忍。


    良久,他慢慢地跪下來。


    「祖母,孫兒不孝。」


    「你……」匡老夫人氣得兩眼昏花,「庭哥兒,這是為什麽?祖母怎麽就不明白了?你說要娶衛姑娘,祖母也由著你。現在你遲遲不肯成親,祖母就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匡庭生像是下定決心般,慢慢站起來,「祖母,孫兒先出去一趟,回來再與你解釋。」


    他轉身離開,命下人牽馬出來,縱身一躍,疾行離開。


    一路未停,直至宮門口。


    在先帝時,他就有殿前行走的權利,何況是現如今。宮門的侍衛連盤查都沒有,就恭敬地請他進去。


    順安帝聽太監說上將軍求見時,還有些納悶,同時心裏歡喜著。


    「快,快請上將軍。」


    匡庭生進殿後,先是行禮,爾後立在那裏。方才憑著一股氣進了宮,此時麵對從小長大的帝王,卻不知要從何說起?


    「師兄?」


    無人時,順安帝還是會喚他師兄。


    「陛下,臣有罪!」


    他跪下去,低著頭。


    「師兄快快起來,你何罪之有?」順安帝上前扶他,兩人一接觸,身體齊齊升起異樣。


    「陛下,請容臣說完。」


    「好,你說吧。」順安帝放開他,手縮到袖子裏。


    「臣犯了欺君之罪,罪該萬死。」


    「師兄何出此言?」


    「陛下,臣在家母腹中時父親去世,當天夜裏家母受先祖托夢。先祖忠義公在夢中囑咐臣的母親,為避匡家劫難,一定要隱瞞臣的真正身份,以男子之身養育成人。母親不敢違背先祖,於是將臣充做男子養大。」


    「你說什麽?」順安帝情急之下,上前抓著他的手,蹲著與他平視。那雙清澈的眼中,是期盼,是狂喜。


    「你是女子?」


    「臣有罪,欺瞞陛下至今。昨日先祖再次托夢給家母,說是匡家劫難已過,臣可自行恢複身份。臣思來想去,深覺辜負陛下的厚愛……」


    「沒有,你沒有欺瞞朕。」順安帝打斷他的話,將他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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