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墨夜渾身一震,愕然抬頭,對上男人的眉眼。


    不對,還是黃三。


    可是,他的聲音…是…


    不對,她又驚喜回頭,看向身後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墮。


    對方依舊毫無聲息。


    是誰?


    那剛才是誰的聲音?


    她又怔怔轉回頭,看向黃三,猶不相信。


    明明是他的聲音,鬱臨淵的聲音。


    眸光一斂,她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趁對方不備,她猛地將手抽了出來,然後,又快又狠地朝對方心窩刺過去:“你這個騙子,到這個時候,還想用口技騙我放過你,我今天不殺了你,我就不叫鬱墨夜!”


    然,對方可是武功高強之人,而她僅憑的是蠻力,所以,白衣如雪動,翩然一閃,就輕鬆避開。


    而她,因為拚了全力,卻刺了個空,整個人因著慣力直直朝前麵撲去。


    眼見著就要摔個狗吃屎,頭皮一痛,長發竟是被人拉住,生生將她的身子又給拉了回去。


    對方鬆手,傳來一聲低歎,她轉過身,憤然朝他瞪過去。


    她並不感激他拉住了她,何況還是用拉她頭發這種野蠻的方式。


    她此刻頭皮又痛又麻。


    “你這種人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男人搖搖頭,語帶促狹。


    鬱墨夜再次一震。


    不是因為他的話,依舊是因為他的聲音。


    “還裝!”鬱墨夜恨得牙齒嗑嗑響,真是氣死自己不會武功了,看著仇人在麵前,卻隻有英雄氣短的份兒。


    男人瞥了她一眼,一副不想再理會她的樣子,徑直走過去將她扔在地上的那件疊好的衣袍拾起來。


    鬱墨夜就一個人站在那裏依舊沒反應過來,忽然,她想起什麽,猛地轉身,三步並做兩步,衝到躺在地上已經斷了氣的鬱臨淵麵前,連手中的發簪都來不及放下,就一雙手摸向對方的臉。


    摸臉頰的邊緣,又蹭又摩又搓。


    她眸光一斂,果然有異樣!


    當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被她從對方的臉上揭下來,陌生的眉眼入眼,她震驚了。


    卻也驚喜了。


    不是他!


    不是鬱臨淵!


    鬱臨淵沒死!


    所有他還活著的慶幸和欣喜將她充斥得滿滿的,眼角餘光所及之處,看到男人手拿著那件衣袍腳步翩躚往山上走,她才回過神,想起另一件事。


    此人是假,那麽……


    “等等!”


    “嗖”的一下站起身,然後又如離弦之箭衝過去,拉住男人的手臂,大力將他扯回身麵對著自己。


    然後,就跟方才一樣,二話不說,一雙手直接探上對方的臉。


    手中的發簪也還在,差點戳到對方的眼睛。


    男人蹙眉,“啪”的一聲一把打開她的手。


    將發簪迅速攏進袖中,她再次捧住他的臉,男人想避開,卻被她不悅喝道:“別動!”


    男人怔了怔,卻依舊是還推開了她的手,撇過臉。


    不過,下一刻,卻是自己伸手探上臉,然後,“嘶”的一聲揭掉了臉上的麵皮。


    眉目如畫的容顏入眼,熟悉的五官入眼,鬱墨夜震住了。


    就直直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睫毛都不帶眨一下。


    男人正準備朝她晃晃手,手臂還沒抬起來,就聽到“啊”的一聲尖叫。


    與此同時,麵前的火紅身影驟然一跳,整個人就蹦在他的身上。


    然後抱著他的頭,拍著他的臉,口中還興奮得語無倫次:“你還真的是他!太好了,你沒死,你還活著,哈哈哈……”


    這次輪到男人震驚了。


    這……他現在揭下麵具,不是黃三,而是恢複了帝王身


    tang份,她不應該是敬畏他、嚇個半死嗎?


    這……這是因為這段時間,黃三的身份讓她忘了自己的本分?


    所以現在如此囂張?


    男人的臉便一點一點黑沉了下去。


    見她絲毫不顧形象地吊在自己身上,他正欲叫她下去,還未開口,對方已經先他一步,跳了下去。


    然後,他以為她是終於反應過來了,誰知,對方卻隻是徑直扭頭就走,還丟了一句話:“等我一下!”


    快步跑到那個假的鬱臨淵的屍體前,鬱墨夜抬腳就踢了上去。


    “讓你好不裝,裝他!”


    “害得我要死要活,差點還砸了自己一條腿!”


    “還白白被你騙了一大盆眼淚!”


    “你這種人,死了活該,活該,活該……”


    踢了一腳又一腳,鬱墨夜還是覺得不解氣。


    隻有她自己知道,被威脅的時候,她有多擔心,多無助,多難過,現在她就有多生氣。


    沒想到她堂堂一個王爺,竟然被一個毫不相識的騙子給騙了。


    想想,剛才,若不是來不及,若不是救不上,她就差點衝上去,推開了這個男人,自己受了銀針。


    好險啊。


    如果是這樣,她真是冤死了,含冤而死!


    所以,不多踢幾腳泄憤,她氣難平。


    一直到她踢得太快太猛,一個踉蹌,差點摔跤,她才穩了身子停下來。


    氣喘籲籲,一顆大起大落的心也慢慢回到心窩。


    好像,似乎……騙她的人不是這個死人一個哦。


    某人也騙了她呢。


    而且,還騙得她好苦。


    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滋味早已不明。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黃三就是他,他就在她身邊。


    其實,她早就應該想到的。


    幾次她都覺得他似曾相識,莫名熟悉。


    一樣的身材高大,一樣的氣質高潔,甚至連武功都一樣的高深莫測。


    還有他的名字。


    黃三,黃三,皇上,皇上,而且,他也是排行老三。


    還記得在船上,紀明珠的大哥紀明南帶著官兵過來抓他的時候,他說,你們就不怕耽誤了我的事情你們擔待不起嗎?


    他用的擔待二字,對一批官兵用的這兩字。


    後來,她亮出自己是王爺的身份時,全場行跪拜之禮,唯獨他跟她站著。


    當時她沒多想,現在想想,君又豈會給臣行跪禮?


    還有,他知道江南河道修建花了大量的財力,他還知道,財力都進了一些貪官汙吏的手裏,他甚至知道宮裏的絲綢都是江南織造供的。


    最明顯的,就是今日在成衣坊喝合巹酒,他將自己的酒全部以吻哺給了她。


    這種種的種種,她竟然沒有想到他是他。


    隻是,他不是去了嶽國嗎?


    記得第一次碰到他,是陸陵鎮,那是她離開京師的第一日。


    所以說明,他根本就沒有去嶽國。


    嶽國隻是幌子。


    既然沒去嶽國,既然他是他,就算為了避人耳目,必須易容什麽的,也沒必要騙她吧?


    不僅騙,剛開始還對她各種不待見。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如果他不騙她,她又怎麽會將這個死人當做是他呢?


    又豈會受這些人的威脅?又豈會擔心死、急死、哭死?


    說到底,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才對!


    大概是先前聽到她說,讓等一下,結果,她又站在這裏一動不動,半天沒回去,男人在那裏喚她:“做什麽站在那裏?”


    她很想回他,她在生氣,沒看出來嗎?


    可是她不敢,他已不是黃三。


    雖然她氣,很生氣,可更讓她生氣的是,她有氣卻發作不得。


    一個人又低著頭在那裏強迫自己沉澱。


    至少,這一路得虧他的保護。


    至少,她還使喚過他去買簪子。


    至少,他方才還準備背她,隻是她沒願意。


    這般想著,她的心裏似乎平衡了不少。


    好吧,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隻是……


    她又陡然想起另一件事。


    那日在船上,她好像罵過他昏君、暴君、變.態……


    還有什麽,她記不大清了。


    她隻知道她用了一切惡毒不堪的詞。


    然後,然後,被隔壁的他全部聽了去。


    啊!


    那……現在……


    他會不會跟她新賬老賬一起算?


    她正在那裏低著頭忐忑不安地想著,驀地一雙白底黑緞鞋入眼,她抬頭,就看到他已經來到自己跟前。


    “你是在這裏反省自己到底有多笨嗎?”他略略垂目看著她,問。


    “我……”鬱墨夜長睫眨了半響,竟是無言以對。


    好吧,他果然是她的克星。


    跟黃三在一起,她才發現自己語言上的天賦,雖稱不上三寸不爛之舌,卻也算得上是伶牙俐齒。


    可在這個男人麵前,自己經常語塞。


    “走吧,再不走,又會被人追上來了。”


    男人說完,轉身,徑直走在前麵,邊走,邊將手裏的人皮麵具再次貼回臉上。


    鬱墨夜看著他,怔了一瞬,舉步跟了上去。


    一前一後,兩人沉默地走著。


    陽光透過枝杈斜鋪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身後。


    邊走,邊定定望著麵前男人的影子,鬱墨夜說不上來的感覺。


    人,真的好奇怪,明明還是她跟他,可是其中一個人的身份變了,就似乎一切都變了。


    想了想,她還是主動打破了沉默。


    “那個……請問……等會兒回客棧,我該如何稱呼皇兄?”


    叫皇兄吧,他又將黃三的麵皮貼回去了,叫黃三吧,她可不敢。


    想到這裏,她突然想起,就在方才、剛剛、她以為那個死人是他的時候,一時情急,似乎好像是不是直接喊了他的名諱鬱臨淵?


    啊!


    真喊了。


    她臉色一變,停住腳步。


    男人大概以為她是因為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所以停了下來,也頓住腳,回頭:“暫時叫黃三。”


    鬱墨夜回神。


    “哦哦哦,好的。”連聲附和,偷睨男人臉色,並未見不良情緒,便拾步跟上。


    兩人繼續往前走,鬱墨夜又想起什麽,“可是,皇兄,我怕自己這段時日跟黃三和平相處慣了,一下子改不過來,保不準偶爾有什麽狂言或是冒犯之舉,皇兄一定要恕我無罪哦。”


    男人沒有回頭,腳步不停,卻是傳來一聲輕哼,“那之前的狂言跟冒犯呢?”


    啊!


    鬱墨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嗎?


    果然還是要算賬了!


    “咳咳,”她清清喉嚨,亦步亦趨跟在男人側後方,“皇兄,有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那日在船上吧,我的確說了一些對皇兄出言不遜的話,但是,我也是被皇兄給氣的,不對,是被黃三給氣的,你死活不轉船票給我,寧願給紀明珠也不給我,我其實就是想蹭蹭你的武功,想要圖個保護,想起我堂堂一介王爺,出門為了保住小命,還要如此下作,心裏難過嘛。而且,事先皇兄答應過我,江南不去便是,結果又讓我去,我去找皇兄,皇


    兄避而不見,後來再找,皇兄又去了嶽國,所以,我一時就沒管住自己的嘴。”


    鬱墨夜一口氣說完,加快了兩步,再次偷睨男人臉色。


    隻見男人平視前方,完美的側臉,看不出任何喜怒。


    她又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其實……其實我這個人自製力還是挺強的,就算一時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一定是我一個人時,通常在人多的時候,我還是很有分寸的,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繼續睨男人臉色。


    她故意這樣說,其實是想側麵提醒一下他,在甲板上麵對那些官兵,在坍塌的河道邊麵對他,在茶樓麵對信口雌黃的說書人,她可都是死忠死忠地維護他的,毫不含糊。


    功過相抵也應該抵了吧?


    見男人依舊沒有吭聲,一副好像在等著她繼續的樣子,她想了想,她似乎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哦,還有。


    還有直呼名諱的事。


    “方才,我也不知道那人不是皇兄,然後,皇兄出現,什麽都沒說,就直接殺了他,那一刻,我就覺得天都塌了,哪裏還顧得上其它,就脫口而出皇兄的名諱。”


    鬱墨夜一邊緊步跟著,一邊眉飛色舞地說著,口氣盡量渲染到極致。


    末了,還不忘補充,“相信皇兄能夠理解我彼時彼刻的心情,皇兄想啊,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我為失去皇兄都哭成那樣,皇兄也看到了,可見我對皇兄的一片赤誠……”


    “你口不渴了嗎?”男人忽然側首問她。


    她一怔,想起方才讓他去找水的事情。


    還說呢,讓他去找個水,找了那麽久,才發生這種事情。


    而且,找了那麽久,似乎最終還是空手而歸。


    她很想問他,水呢?


    卻終是不敢啊不敢。---題外話---今天還有一更加更,隻是又是會很晚,孩紙們跟往常一樣莫等哈,明天看,麽麽噠~~謝謝【曉風追月2015】【美麗薔薇花開】【bigthree】【debby199】親的荷包~~謝謝【曉風追月2015】【bigthree】【honglenyan】親的月票~~愛你們,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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