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躺人越清醒,越躺越忍不住七想八想。


    鬱墨夜忽然覺得,自己答應跟他回來是不是錯了?


    如果隔得遠,至少她還有說服自己的理由,也不用這樣焦心等待。


    現在隔得近,反而…屋…


    而且,在蘭鶩,因為房子處在街邊,有左鄰右舍,就算是夜裏,也多少能感覺到一些人的氣息。


    比如左右隔壁的動靜,比如門前偶爾經過的行人話語聲和腳步聲,比如不知哪家的狗吠等等。


    在這裏,隻有靜。


    除了靜,還是靜。


    靜得似乎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種感覺很孤獨。


    真的很孤獨。


    就像這個世上,隻剩下你一人。


    而且,她又喜歡亂想。


    其實也不是懷疑他,隻是覺得,做為帝王,後宮是平衡朝堂的關鍵,他當真就放著那些女人在那裏不聞不問?


    今日在馬車上,她說,隻要他不辜負了她的信任。


    現在想想,什麽叫辜負呢?


    是有心為之才叫辜負嗎?


    迫不得已為之叫不叫辜負呢?


    她不知道。


    ******


    龍吟宮


    王德端著一碗冰糖燕窩走進內殿。


    內殿裏,一身明黃的男人坐在燈下,低垂眉目,專心致誌地批閱著奏章。


    因為這次微服出宮,並沒有將奏章給太後處理,也沒有交給右相莊文默處理,而是積壓著,所以,現在差不多都堆成了小山。


    而夜裏,池輕又一直在這裏糾纏不走,耽誤了不少時間。


    “皇上,先吃點燕窩吧,本就舟車勞頓,晚膳又沒吃多少,雖說國事為重,但龍體更要緊。”


    王德躬身上前。


    帝王抬起眼梢瞥了他一眼,“啪”的一聲合上手中奏章,擲在桌上。


    接過玉瓷碗的同時,帝王側首看了一下牆角更漏的時辰,眉心微微一蹙,低聲道:“這麽晚了……”


    那她應該已經睡了吧?


    執起瓷勺隨隨舀了幾口送入口中,便將碗遞還給了王德,連拿帕子揩一揩嘴的時間都沒,又再度拿了一本奏章,埋首看了起來。


    看著他的樣子,明明已經很疲憊的樣子,王德又忍不住提醒。


    “皇上,今日就早點歇著吧,奏章可以明天再看。”


    帝王頭也未抬,揚袖,示意他退下。


    ******


    一直到天亮,男人都沒有來,鬱墨夜起床,梁子已經將早膳買了回來。


    用過早膳,鬱墨夜發現又沒事幹了。


    在蘭鶩,至少可以做做生意,印印紙錢。


    在這裏,做什麽呢?


    梁子將買回來的菜挑挑,燉燉排骨,還算是有點事在忙。


    而她,從房裏走到院子裏,院子裏走到廚房,這裏逛逛、那裏晃晃,完全無事可幹。


    想幫梁子忙,被梁子趕走不讓。


    梁子說自己也就那麽一丁點活兒,不能跟他搶。


    又不能出門去逛,怕惹出什麽糾複。


    她便隻能睡覺。


    下午的時候,實在覺得這樣下去人要憋壞,便讓梁子去街上買了布料、針線、還有女紅的書回來。


    她要學著做小衣服,給腹中的孩子。


    另外,她還讓梁子買了幾本關於女子生產之前的注意事項的書。


    她要讓自己充實起來。


    忙起來時間就會過得快了。


    ******


    夜又如期降臨。


    敬事房的又端來了綠頭牌。


    王德發愁。


    昨日是因為剛剛回朝,舟車勞頓太累,讓敬事房的端回去了,今日該找個什麽理由呢?


    可事實證明,真是皇帝不急他太監急。


    根本不需理由,因為,帝王出乎意料地翻牌子了。


    且翻了個出乎意料的人。


    莊妃。


    他記得,自池輕進宮以後,就包攬了帝寵,這個男人再也沒有翻過別人的牌子。


    今夜這是……


    他搞不懂,但是帝王心、海底針,也不是他這種奴才能妄自揣測的。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派人去通知步雲宮準備接駕。


    臨出門前,帝王問他:“王德,朕記得上次去江南,在清萊鎮,朕去給四王爺買發簪的時候,你好像也買了一枚簪子,對吧?”


    王德怔了怔。


    “是。”


    他的確買了一枚,當時是想送給青蓮的,卻一直沒敢送出手。


    其實,青蓮去東北,他應該送給她的,但是,他還是有些怕,畢竟自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所以,他就隻送了青蓮一盒藥膏,雖然藥膏對擅岐黃的青蓮來說,根本不缺。


    也算是他的一片心和一份試探吧。


    “皇上怎麽突然問這個?”


    “還在嗎?”


    “嗯,在的。”


    “賣給朕吧。”帝王掏了一錠銀子遞給他。


    王德有些反應不過來。


    賣給他?


    見他愣在那裏,帝王唇角一勾:“怎麽?不願意?”


    “奴才不敢,”王德連忙否認,“奴才隻是不知皇上何意?”


    “唔,朕準備送給莊妃,朕記得清萊的那些首飾都有江南字樣。”


    王德總算明白了。


    就是這個男人想送個禮物給莊妃,且還要讓莊妃知道,這個禮物是特意從江南帶回來給她的?


    可是,他這個簪子是要送給青蓮的。


    可是,對方是帝王,他又不能不給。


    見他猶豫糾結,帝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你賣給朕,朕不會虧待你,指不定哪一天就將青蓮賜給你做對食了呢。”


    王德呼吸一滯。


    手心冷汗噠噠。


    這個男人怎麽知道他是準備送給青蓮的?他……他有那麽明顯嗎?


    “奴……奴…….奴才其實在江南還買了個鐲子的……能將鐲子給皇上嗎?”


    發簪比鐲子貴,且青蓮手上本來有鐲子。


    “有江南標記嗎?”


    “有的。”


    “那就行,拿給朕吧。”


    ******


    燈下。


    鬱墨夜針引線,笨拙地縫著一件像褂子,又像是布袋的東西。


    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夜已經很深了。


    看來,今夜又不來了是嗎?


    指尖猛地傳來刺痛,她蹙眉垂眸。


    是針尖不小心刺到了手指。


    殷紅的血珠冒出,她連忙將指尖送入口中。


    心頭微躁,她起身站起,走到門邊,開門看了看外麵。


    夜色蒼茫,春寒料峭,她打了一個寒顫。


    沒有人。


    失望地關上門。


    準備再去關了窗睡覺,一個轉身,就差點撞上一堵人牆。


    她腳步一滯,抬頭,就看到男人垂目看著她笑。


    終於來了。


    那一刻,她竟眼角一酸。


    “有門不走,你是不是爬窗爬習慣了?”


    男人雙手握了她的肩,低頭湊到麵前,黑曜一般的眸子盯著她的眼睛看。


    “有沒有想我?”他問。


    想,當然想,一直想。


    “沒有。”從他的手下走出,她沒好氣地回了兩字。


    然後,走回到桌案邊坐下,又拿起針線活繼續:“我忙著呢,哪有時間想這些,你不是也很忙嗎?”


    男人豈會看不穿她的小心思?


    輕笑搖頭,也舉步走過去,伸手自後麵將她抱住,躬身貼著她的背,下顎抵在她的肩上,“昨夜沒來生氣了?”


    “我才沒那麽小氣呢。”鬱墨夜不悅嘟囔。


    末了,又用手肘碰了碰他:“別這樣困著我,我在做事,等會兒針會刺到手。”


    男人看向她的手中。


    笨拙的動作、歪歪扭扭的針腳,以及裁剪得非常怪異的……是衣物麽。


    “在縫什麽?”


    “孩子的上衣。”


    男人嘴角就抽了。


    他還真沒看出來是一件上衣。


    伸手將她手裏的東西拿下,“別縫了,我難得過來,陪我。”


    也知道難得啊。


    鬱墨夜沒有做聲。


    男人直起腰,將她從凳子上拉起身,帶著她走到矮榻邊,坐下,將她抱坐在自己懷裏。


    因為窗戶沒關,一陣夜風吹入,鬱墨夜似乎聞到了淡淡脂粉的味道。


    她吸吸鼻子,順勢拿起男人環在她身前的胳膊嗅了嗅,末了,又湊到他的懷裏聞了聞,驟然起身。


    男人嚇了一跳。


    見她不僅站起,還連著後退了好幾步,就像是避瘟疫一般,男人疑惑:“怎麽了?”


    “你從哪個女人那裏過來的?”鬱墨夜瞪著他,眼眶瞬間就紅了。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抬起手臂自己嗅了嗅。


    沒什麽氣味啊。


    不過,他的確是從女人那裏直接過來的。


    也不想瞞她,便實事求是回道:“莊妃。”


    鬱墨夜的眼淚就往外一漫。


    男人震住。


    連忙起身,“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試圖上前,卻被她再次後退兩步避開。


    “你是皇帝,知道你避免不了這些,但是,你至少至少換身衣服再過來啊……”她哭道。


    男人有些慌神,很少見她這樣,好像一副突然崩潰的樣子。


    “不是,你聽我解釋,我夜裏的確翻了莊妃的牌子,也去了她的步雲宮,但是,我隻是送了她一枚鐲子,並未寵幸於她。”


    末了,想起什麽,又連忙補充道:“鐲子不是我的,是王德的,不是我買的,不對,是我買的,我夜裏臨時跟王德買的。”


    鬱墨夜紅著眼睛瞪著他語無倫次的樣子。


    半響,吸吸鼻子:“你肯定抱過她。”


    “沒有,”男人當即否認,驀地想起什麽,“哦,有。”


    見鬱墨夜眸色一痛,又要哭出來的模樣,他連忙伸手製止:“不是,就是她行禮的時候,我虛扶她起身,然後不知怎的,她突然腳下一崴,沒站穩,然後就……抱扶了她一下。”


    說完,篤定強調了一句:“僅此而已!”


    見鬱墨夜半信半疑地瞪著自己,男人又道:“不信你就聞聞。”


    邊說,邊解了外袍丟在邊上的椅子上,舉步朝她走過來,“你聞聞我中衣有沒有?”


    鬱墨夜想退後回避,卻是被他一把拉入懷中,並且大手扣上她的後腦,將她的臉按進自己的胸口。


    “有沒有?”


    片刻之後,鬆開她,又徑直脫了中衣。


    如法炮製,再度將她攬入懷裏,


    扣住她的頭,霸道地讓她埋臉於他隻著一件裏衣的胸口。


    問她:“有沒有?沒有是不是?”


    做完這一切,他甚至脫了裏衣。


    鬱墨夜無語。


    早已不想再聞,卻已由不得她。


    男人赤.裸.著上身,不由分說,將她又一次撈進懷中,扣頭入胸口。


    因為這個動作,鬱墨夜的唇等於吻在了他的胸口。


    緊實的肌膚、結實的胸膛,熟悉的屬於他特有的陽剛氣息……


    鬱墨夜身心俱顫。


    耳根發熱,她紅著臉將他推開,“不害臊!”


    男人笑:“我在以身證明自己的清白,怕什麽害臊?對了,你聞到別的女人的氣味了嗎?”


    見鬱墨夜撇了視線不敢看他,他唇角笑意更濃,又痞痞壞壞地湊過去:“如果還是不能證明,那就隻能弄了。”


    鬱墨夜一怔:“弄什麽?”


    “弄你!”男人傾身咬了她的耳。


    鬱墨夜渾身一顫,差點沒站住。


    被他大手攬住。


    依舊低頭,在她耳畔的位置,他曖昧地吐息。


    “這樣你就可以通過我的表現,來判斷我有沒有做什麽?但是,你現在的身子對我很不利,又不能快,又不能深,又不能大力,指不定又被你質疑。不過,還是有一個辦法的,就是看我東西的量,自那日在瀟湘閣,到今日,已七日,應該滿得很,你要驗收一下嗎?”


    鬱墨夜暈死。


    “鬱臨淵,你堂堂一天子,說這種下.流話,你覺得對嗎?”


    “不對,不過,”男人挑眉,“我隻跟對的人說。”


    鬱墨夜一怔。


    隻跟對的人說。


    她是那個對的人?


    是唯一對的人嗎?


    她還在他的那句話裏怔怔失神,男人已趁機啄了一口她的唇。


    鬱墨夜兩頰一燙。


    “幼稚!”嗔了他一眼,她彎腰拾起地上的裏衣塞給他:“穿上,染了風寒我可不負責。”


    男人笑,慢條斯理地將裏衣穿上,然後再次將她輕輕擁住。


    “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將你悶在這裏,我懂你的心情,所以,我在努力,爭取早些清除那些絆腳石……”


    鬱墨夜眼簾顫了顫。


    他說的,她明白。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跟他生氣,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見到他,小性子就來了,完全控製不住。


    “鬱臨淵,我可能得了一種病。”靠在男人的胸口,她甕聲甕氣道。


    男人一震,雙手扳起她的肩:“什麽病?哪裏不舒服?”


    鬱墨夜從他懷裏出來,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翻了翻,翻到某一頁,轉身給男人看。


    “產前鬱症。”


    男人一字一句念道。


    他從未聽說過。


    鬱墨夜將書合上,丟在桌上,“上麵寫的好像有幾條跟我挺符合,失眠、胡思亂想、無理取鬧……”


    男人一臉擔憂,“明天讓樊籬過來給你看看。”


    “不用,這種病大夫看不了。”


    “那要怎麽辦?”男人蹙眉。


    “靠我自己調節。”


    “也沒有藥嗎?”


    鬱墨夜搖搖頭,“不過,上麵說,可以做一些讓自己心靜的事情,比如打坐、彈琴,對,明日讓梁子去買一把瑤琴。”


    “你會?”


    “不會,我可以學。”


    好吧,男人沒做聲。


    “你會嗎?”鬱墨夜問他。


    如果會,還可以做她師傅呢。


    “當


    然。”男人點點頭,似是想起什麽,轉身走到矮榻邊,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袍,自袖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朝她揚了揚:“認識它嗎?”


    鬱墨夜看了看,是個橢圓的,類似雞蛋,又比雞蛋要大一些,上麵還有小窟窿的東西。


    走過去,她接在手中端詳了一番,搖頭,遞還給他:“不認識。”


    男人輕凝了幾分眸光,看進她的眼底。


    “它叫塤,也是一種樂器。”


    說完,修長的十指執起,送到唇邊,擺好姿勢,輕輕吹了起來。


    悠揚的曲調緩緩流瀉,在靜謐的夜裏響起。


    鬱墨夜怔了。


    好好聽。


    那聲音好特別,不同於琴聲,不同於笛聲和簫聲,也不同於絲竹聲。


    很空靈的聲音,如同天籟。


    她聽癡了。


    男人吹塤的樣子,也讓她看癡了。


    一曲畢,她還傻傻地在那繞梁的餘音裏無法自拔。


    “怎麽樣?”男人問她。


    鬱墨夜恍惚回神,眸中光華萬千:“第一次聽這麽好聽的曲子,我也要學,你教我。”


    “當然可以,但是,今夜先睡覺。”


    男人轉身將那枚塤放進袖袋,過來抱她。


    “時辰已經不早了,你不是說,因為失眠懷疑自己得了那什麽鬱症嗎?我今夜陪你睡,看你還失眠不?”


    ******


    翌日


    早朝結束,鬱臨淵回到龍吟宮批閱奏折。


    心裏還一直想著那個女人說的那什麽鬱症。


    昨夜他特別留意了,她睡得香甜,還打小呼嚕,喚都喚不醒。


    可見並沒有那什麽病。


    而是因為他。


    心中低低一歎,將手中批好的奏折合上,放好,又重新拿過一本,打開。


    王德忽然急急奔了進來,兩眼放光,一臉的欣喜激動:“皇上……皇上……四……四王爺回來了……”


    四王爺?


    鬱臨淵呼吸一滯,手中禦筆跌落在奏折上。---題外話---謝謝【幽蘭66】親的荷包~~謝謝【┌;韓尛蕥`】、【redeath】親的花花~~謝謝【huoying12345】、【丹揚-160320】、【yn9425h】、【h-24hz1v0】、【eurekaka】、【panjiangjue】、【且以梨墨】、【順其自然的kaka】、【keke897655145】、nen000077】、【tommygirl】、【真水無香sy】、【pinpanva】、【13539181897】、【吸血姬媛】、【跳跳071203】、【小不點lisa】親的月票~~愛你們,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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