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擇的出殯日,在三日後。


    第二天一早府中上下就開始布置。


    蕭魚和蕭震來到四王府的時候,王府已經一片素白。


    白布、白綢、白幡、白花……府中眾人也都頭纏白巾懼。


    滿府肅穆。


    蕭魚不知道怎麽回事?


    一問才知道是錦夫人過世。


    她震驚不已。


    昨日不是還好好的,還問她兜衣在哪裏買的呢,怎麽…..怎麽……突然就過世了?


    又不好細問,隻知道是死於非命。


    “那大當家的,我們還要跟四王爺拿鳥兒和短笛嗎?”蕭魚問向同行的蕭震。


    “既然來了,又出了這事,自然是要進去慰問一聲。”


    蕭震微抿了唇,在家丁的帶領下,走去前廳。


    蕭魚跟在後麵。


    前廳裏,入眼更是一片雪白。


    錦瑟跟梁子都已入殮,隻是還沒有封棺。


    鬱墨夜跟顧詞初都在,皆身穿喪服。


    隻不過顧詞初在吩咐家丁忙這忙那,而鬱墨夜則是一人站在那裏,低垂著眉眼,滿麵落寞頹然,不知在想什麽。


    青蓮在燒紙錢。


    見到他們二人前來,顧詞初跟青蓮都迎了過來。


    “大當家的、蕭姑娘。”顧詞初麵色凝重地朝二人頷了頷首。


    蕭震亦略略頷首示意:“王妃請節哀。”


    青蓮問蕭魚:“蕭姑娘是來拿小鳥跟短笛的吧?請稍候,奴婢這就去拿過來。”


    青蓮出了前廳。


    蕭震舉步走到廳中央,對著錦瑟的棺木,微微鞠了一躬,算是祭奠。


    蕭魚學著他的樣子也做了一遍。


    可這些都未能引起鬱墨夜的注意,她就像沒看到一般,神識不知遊離去了哪裏。


    直到顧詞初過去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她:“天明寨大當家的來了。”


    鬱墨夜這才怔怔回神,朝蕭震看過來。


    蕭震正好看著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被她那幾分空洞、幾分傷慟、幾分茫然的眸子怔住。


    “你們來了。”她開口,聲音沙啞。


    蕭震從她的話裏並未聽出一絲情緒,似就是隨口的那麽一句搭訕,完全不經過心。


    他跟她其實已經很久沒見了。


    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沒見,她似乎豐滿了不少。


    當然,他知道這其間的原因。


    視線下移,落在她的腹上。


    大概是因為月份還小的緣故,暫時還沒有顯懷。


    錦瑟跟梁子的事,他昨夜就聽說了。


    梁子跟她在蘭鶩相依為命,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他清楚。


    所以,他一宿沒睡,在自責。


    他在想,是不是他造成了這一切?


    他昨日讓蕭魚前來借小鳥跟短笛的確是故意的。


    他隻知道,鬱臨淵將她帶回來了。


    但是,他覺得,既然她懷孕了,鬱臨淵就應該不會再讓她回王府。


    她住在哪裏,他並不知。


    他讓蕭魚前來,隻是想試探一下,回到府裏的這個四王爺,是她,還是別人。


    僅此而已。


    後麵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他不是很清楚。


    他隻知道,昨日蕭魚來借小鳥時的四王爺不是她。


    是錦瑟和梁子的死,讓她不得不出現在王府吧?


    是他害了她嗎?


    心中低歎,他拾步走向她。


    千言萬語終化作最老套


    tang的一句:“你好嗎?”


    雖然老套,卻是他此刻心裏最想問的。


    她真的好嗎?


    生活在見不得光的黑暗裏,真的好嗎?


    鬱墨夜勉力牽了牽唇角,笑笑:“我沒事,大當家的呢?最近怎麽樣?好嗎?”


    不好。


    很不好!


    “嗯,還好。”蕭震點點頭。


    這時,青蓮取了小鳥跟短笛過來。


    交給蕭魚。


    蕭震便提出了告辭。


    ******


    出殯當日,四王府甚是熱鬧。


    連太後跟帝王都來了。


    王爺跟公主也是悉數到齊。


    鬱書瞳原本也是準備參加的,但是頭日被帝王安排人送回去了。


    就連蕭魚也來了。


    說是代表蕭震前來的,因為天明寨有個行動,蕭震無法脫身。


    見到鬱臨歸在,蕭魚想起上次得虧這個男人相救,不然指不定就被那幾個惡徒給玷.汙,賣給邊國去了。


    她上前打招呼:“九王爺。”


    鬱臨歸見到她,眸光一亮,可是在看到她的裝扮時,又當即蹙了劍眉。


    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或者說,完全將他的話當做耳邊風。


    “你是來參加喪禮的嗎?”他問她,聲音微涼。


    蕭魚怔了怔,有些莫名,點頭:“當然啦,來四王府不是參加喪禮,難道是來看戲的不成?”


    說話不經大腦慣了,說完,見鬱臨歸臉色不好,才意識到“看戲”這個詞用得似乎有點……


    畢竟人家府裏死了人。


    稍稍有一絲難為情,她準備走開,卻又聽到鬱臨歸開口。


    “既然知道來參加喪禮的,還穿成這個樣子做什麽?沒人會看,四哥更沒心情欣賞!”


    蕭魚汗。


    頓住腳步,垂目看了看自己身上。


    她穿成怎樣了?


    隻不過衣服緊身點而已,領口的扣子都扣上了好嗎?


    就是為了來參加喪禮,她還專門穿了件素色的。


    平時她可不喜歡這種顏色。


    這樣也犯著他了?


    而且,關鬱墨夜屁事?


    “莫名其妙!”她回頭瞥了鬱臨歸一眼,也懶得理會,扭扭腰肢,走開。


    留下鬱臨歸一人站在那裏,臉色沉鬱得厲害。


    她竟然說他莫名其妙!


    她自己也低頭看了看,是不是沒覺得自己穿衣有問題?


    一股無名的怒火直直往上一竄。


    好!


    那他今日就告訴她,她的問題在哪裏?


    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了她的腕。


    蕭魚嚇了一跳。


    “跟本王來!”沉沉丟出一句,鬱臨歸拖著蕭魚就走。


    蕭魚更是莫名,“做什麽?”


    鬱臨歸沒有理她,大力攥著她往院子裏走,腳下的步子也跨得大。


    眾人都紛紛朝他們看過來。


    蕭魚蹙眉:“你到底要做什麽?”


    她會武功,若是反抗,她完全可以跟他動手。


    但是,畢竟是在人家的喪禮上,而且,這麽多人,看到也不好。


    最主要的,她竟然也想知道這個木頭一樣的男人難得發起瘋來,到底是要做什麽。


    一直走到院子裏水榭邊,鬱臨歸才放開蕭魚。


    “平時你都不照鏡子的嗎?”鬱臨歸問她。


    “照啊。”蕭


    魚不解。


    哪有女孩子家不照鏡子的?


    鬱臨歸臉色冷沉,問她:“照的時候,隻看臉嗎?”


    蕭魚瞅著他,不做聲。


    鬱臨歸便抬手按了她的後腦,讓她看水榭下麵,“看看自己的樣子。”


    蕭魚垂目。


    清澈的水麵將她和鬱臨歸兩人的身影都映入其中。


    她怔了怔。


    “看到了嗎?”鬱臨歸問她。


    她回過神,抬眸,“你到底要讓我看什麽?爽快點,直說嘛,一個大男人至於……”


    “這裏!”蕭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鬱臨歸打斷。


    與此同時,鬱臨歸還臉色極不自然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她側腰的地方。


    她側目看過去。


    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一道痕跡。


    確切地說,是裏麵兜衣印出來的痕跡。


    因為春日不似冬天,衣衫已經單薄,她就裏麵著了一件兜衣,外麵穿了一件外衫,下身是一條長裙。


    因為外衫特別緊身,所以將裏麵兜衣的邊緣都勾勒了出來。


    蕭魚無語。


    就為了這個將她拉到水榭邊來看嗎?


    大概是見她不以為然,鬱臨歸臉色又不悅了,連著指了好幾處:“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全部都可以看到。”


    蕭魚無力扶額。


    “我尊敬的九王爺,不過一個痕跡而已,什麽叫全部都可以看到?”


    “因為痕跡都能看到啊,所有的痕跡連在一起,不就是一件衣服,看到這些痕跡,都能知道你裏麵穿的怎樣款式的兜衣。”


    蕭魚再次無語。


    好吧,她敗了。


    見她不語,還以為她不服氣,鬱臨歸又繼續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這樣穿你覺得對嗎?那做什麽不幹脆將兜衣穿在外麵?上次的教訓是不是還不夠?是不是非要弄得吃個大虧才懂得悔改?”


    鬱臨歸語氣灼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氣憤之姿。


    蕭魚撇撇嘴,搖頭。


    然後,伸出手臂豪放地搭在他的肩上,傾身湊近。


    “請問,你是我爹,還是我哥啊?那麽喜歡管我!”


    她看著鬱臨歸,勾著嘴角輕佻地笑。


    兩人的臉不過方寸之間。


    鬱臨歸僵了身子、紅了臉。


    沒有做聲。


    蕭魚唇角的笑意便愈發濃了幾分,一雙攝人心魂的丹鳳眼微微眯著,凝著他,“不會……”


    拖長了音調,然後頓了頓,才繼續道:“不會是你喜歡我吧?不然,誰那麽無聊,去盯著人家衣服的印子看,不僅看,還看得仔細,不僅看得仔細,還想象著裏麵衣服的樣式,對,你肯定喜歡我!”


    “瞎說!誰……誰……誰喜歡你了?本……本王是見你上次吃了虧,好心…….好心提醒你!”


    鬱臨歸僵硬著脖子,急急反駁道。


    蕭魚便“哈哈”笑了。


    因為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手就正好在他臉的附近,她順勢輕拍了拍他的臉:“瞧你心虛得那個樣兒,話都說不清楚了,有本事,就跟方才拉本姑娘過來時一樣理直氣壯啊!”


    鬱臨歸噎住。


    身子也被她大膽驚人的舉措搞得無法動彈。


    將手臂自他的肩上拿下來,蕭魚瞥了一眼他漲得如同豬肝一樣的臉,輕笑,婀娜多姿地離開。


    ******


    大廳裏,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因為出殯的時辰還沒到。


    太後坐在一側的軟椅上等著。


    帝王坐在她的邊上,陪她聊著天。


    鬱墨夜作為王府的主人,死者的丈夫,就站在錦瑟的棺木邊上。


    有人過來給死者行禮祭奠時,她就負責躬個身回個禮。


    這幾日鬱臨淵夜夜都來,陪著她、安慰她、開導她,她的情緒也稍稍有所平複。


    五王爺鬱臨旋是半中間的時候到的,給錦瑟行完禮後,就直接行到了鬱墨夜的跟前。


    “四哥,好久不見!”


    話落,又驀地湊到她的麵前,快速低聲問道:“這麽久沒見,有沒有想我?”


    鬱墨夜汗。


    這人開玩笑不看對象也就算了,這連場合也不看嗎?


    瞥了他一眼,她沒有做聲。


    “東北好玩嗎?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以防擋住了鬱墨夜的視線,有人前來祭奠沒看到,鬱臨旋挪了一下位置,與鬱墨夜站在了並排。


    “去東北是公幹的,又不是玩的。”


    顧詞初替她去了東北這些事,青蓮統統都已告訴她。


    回答的同時,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廳邊上跟太後交談的男人。


    廳裏人多喧囂,男人並未看她這邊。


    “那禮物呢?”鬱臨旋自是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禮物?”鬱墨夜將落在男人那邊的目光收回,側首看向鬱臨旋,眉眼一彎,“太貴的禮物我買不起,一般的禮物又入不了五弟的眼,所以,什麽都沒買。”


    鬱臨旋就不幹了,驚呼道:“你怎麽可以這樣?你都將我送給你的禮物拿去當了,還沒錢買個禮物送給我?”


    鬱墨夜呼吸一滯,愕然看向他。


    鬱臨旋朝她得意地晃了晃手。


    修長的手指上,戴著的,赫然是她生辰那日,他送給她的那枚玉扳指。


    離京的那夜,她拿去當鋪當掉了的。


    “你……”


    “大概是玉認主人吧,機緣巧合,又到了我手上。”鬱臨旋低斂了眉眼,緩緩轉動著指上的扳指。


    鬱墨夜窘迫難堪極了。


    這世界真小。


    怎麽又跑到他那裏去了呢?


    最尷尬的事,莫過如此了。


    “對不起,是這樣的……我擔心去東北要花錢,然後見你送給我的這個扳指最值錢,所以......”她試圖解釋,卻是被鬱臨旋無所謂地打斷。


    “哎呀,沒事了,這樣我還占了便宜呢,你想啊,反正我已經送給你了,人情在的吧,然後,東西又回到了我手上,我不要太劃算哦。”


    鬱墨夜將信將疑:“你真的這樣想的嗎?”


    “當然!”


    好吧,就算不這樣想,也事已至此。


    鬱墨夜低了頭,沒再說話。


    “對了,”鬱臨旋又碰碰她的胳膊,“東北的水土是不是養人一些?”


    “怎麽了?”鬱墨夜疑惑。


    鬱臨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光深深淺淺,“你看你,才去了一個月,就胖了那麽多,不是那裏的水土養人,就是你在那裏沒幹實事,好吃懶做,日子過得滋潤,才會養成這個樣子。”


    鬱墨夜嘴角抽抽。


    卻又不能說實話。


    “沒幹實事是真的,好吃懶做也是真的,但是,日子過得並不滋潤,每天水深火熱,不然,錦瑟跟梁子也不會被那些人殺死。”


    鬱墨夜低低歎。


    鬱臨旋眸光微閃,垂眼彎唇。


    這些騙外人的話就不要跟他說了吧?


    就如此防備著他?


    這廂,鬱臨淵有一句沒一句地陪著太後聊著,眼角餘光不時瞥向鬱墨夜跟鬱臨旋那邊。


    人家是久別勝新婚,他們兩個也是嗎?


    才一個月沒見而已,話就那麽多?


    因為梁子的死,她這幾日都很沉默。


    能讓她話多起來本也不是壞事,可


    是偏偏是鬱臨旋。


    又過了好一會兒,兩人似乎還說不完的樣子。


    他便起了身。


    “母後先坐一會兒,喪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兒臣去問問四弟悼詞有沒有寫好?”


    “嗯,”太後點頭,“去吧。”


    鬱臨淵舉步朝某兩人那邊走過去。


    走了幾步,一人驀地行至跟前,對他鞠禮:“皇上。”


    鬱臨淵頓住腳步。


    是顧詞初。


    “何事?”他問她。


    顧詞初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朝外麵走。


    鬱臨淵站在那裏沉默了片刻,看了看鬱墨夜那邊,又不動聲色側首瞥了一眼太後,這才舉步,也朝外麵行去。


    顧詞初站在走廊邊上。


    他上前。


    淩厲目光一掃左右,問她:“到底何事?”


    “妾身叨擾皇上,是想問一下,空白聖旨的事,那日皇上說考慮考慮,不知考慮得怎麽樣了?”


    顧詞初眉眼低垂,謙遜有禮。


    鬱臨淵眸光微斂,輕抿了薄唇。


    沒有回答。


    而顧詞初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繼續道:“想必皇上早已答應了,既然如此,妾身也跟皇上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


    說完,對著鬱臨淵恭敬地鞠了鞠身,便回了大廳。


    鬱臨淵微微眯了眸子,眸色轉深。


    片刻,也舉步回了廳中。


    廳裏麵,顧詞初正在吩咐幾個家丁再檢查一遍等會兒抬棺的木梁。


    鬱墨夜跟鬱臨旋兩人竟然還在說話。


    鬱臨淵沉了臉,正準備走過去,突然聽到“撲通”一聲悶響,重物委地的聲音。


    他一怔,還未及循聲望過去,就已聽到家丁婢女們驚呼的聲音:“王妃,王妃……”


    顧詞初暈倒了!---題外話---孩紙們周末愉快~~謝謝【13993082463】親的花花~~謝謝【我曾經是海】、【doudouyuan】、【zhangyingyy】、【梅梅++】、【114237802】、【ygamj】、【fyt2011】、【tommygirl】親的月票~~愛你們,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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