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麵,她算是高手。知道該什麽時候裝可憐柔弱,什麽時候裝無辜,這會懷中抱著的四姐兒也停止了哭泣,好好一張小臉上倒全是眼淚鼻涕。江氏拿袖子一抹,便朝著義成郡主磕了個頭:「郡主今日來這小店吃茶,小婦人原不該多嘴多舌,擾了貴人吃茶。但是小婦人心中冤屈,又從沒機會碰見貴人,今日碰見了郡主,便覥著臉來求郡主聽一聽小婦人的冤屈……」


    她說完了這話,三姐兒麵上已然色變,伸手便來拉她,話裏便軟了下來:「二嬸你這是做什麽?郡主難得來一趟……有什麽話,我們回頭自家人關起房門來說不成啊?」還轉頭去瞧郡主的臉色。


    義成郡主倒是穩穩坐著,隻淡淡道:「無妨,讓她說。」


    江氏頓時喜形於色,幾乎聲情並茂的將自家日子緊張,大房日子寬鬆,這才想著讓婆母去大房生活,又或者讓大房補貼二房一二講明,末了做結束陳情語:「……小婦人自嫁過來,與婆母親如母女,自己吃糠咽菜不要緊,但不能眼睜睜看著婆母跟著我們夫妻倆受苦。大房不但日子好過,還開了這麽大的鋪子,難道不該好生孝順長輩?」將前情完全忽略。


    「大房既然這般不孝,你們夫婦為何不告到衙門裏去?」義成郡主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大房母女身上掠過。


    這外甥女兒倒是親的,可是品性她並不了解,隻覺得商戶市井人家,必然是養不好的。於是林家舊事,她早派人打聽出來了。


    能收到外甥女的帖子,已是意外,到了這裏聽得江氏母女鬼哭狼嚎,心中早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吃人嘴短,今日她這是受邀來鎮場子來了!


    何氏是知情人,早知義成郡主乃是林碧落的親姨母,想來義成郡主也是心知肚明,這才會一請即來。因此她心中倒也不慌。反是林碧落這會倒小聲央求江氏:「二嬸……二嬸求你別說了行嗎?」


    這小丫頭又不知在搞什麽鬼?


    左右不會是三姐兒倒黴。每次她有什麽鬼主意,倒黴的總是別人。


    何氏心中篤定,索性不發一言立在一旁,端看江氏如何往下演。


    「郡主您有所不知,大房的大姐兒嫁了個衙門捕快,公公又是衙門捕頭,我們小門小戶的,哪裏敢跟公門中人鬥?」


    她這話一出,何氏倒不好裝傻了。


    「弟妹,你這說的什麽話?大姐兒是嫁了鄔家不假。可你可著街坊四鄰去打聽打聽,鄔捕頭待人寬厚,從來都是幫襯鄰裏,誰家與衙門要打交道不是求到他門上去?他何曾打過個推辭?你這般汙蔑他,是他吃了你的東西沒給錢啊還是仗勢砸了你的店或者吞了你的銀子?」


    江氏語塞。


    這些事情,鄔捕頭還真未曾做過。要說憐老惜貧助人為樂這種好人好事,鄔捕頭倒做過不少,算是這一片的活雷鋒了。林碧落覺得自家阿姐的這位公爹都可以評個小區學雷鋒先進了。


    旁人都這樣想,何況鄔捕頭的枕邊人。


    「郡主明察,江氏這是血口噴人。小婦人家中男人是在衙門裏當捕頭不假,可是誰人不知上京府尹常大人的清名。」


    穀氏平日瞧著軟善,這會兒卻是真生氣了。


    鄔媚嫁出去之後,林碧雲不舒服,便請了錢大夫來診脈,得了個喜脈,鄔家上下頓時高興壞了。穀氏生怕林碧雲哪裏不舒服,如今是家裏活計也少讓她做,隻每日在房裏好生安胎,偶爾下個廚,還怕油煙熏壞了她的孫子。


    今日林家鋪子重開,穀氏怕事多人雜,便不肯讓林碧雲出門,隻自己帶著出嫁的鄔媚來了。她原來便不待見林家婆媳,隻遠遠觀望。此刻見火燒到了自家門口,便再不肯沉默,移步過來與義成郡主施了一禮,替自家男人辯解。


    「常大人?常啟功?」


    穀氏見郡主提起了常大人,便知有門,連忙應是,「郡主也知,常大人最是清廉,小婦人家的男人便是在他手底下當差,哪裏敢胡作非為了?」


    不想義成郡主卻想到上次常啟功派了個捕頭去她家要銀子,好像就姓鄔,當時氣了個倒仰,不過知道這銀子落到了外甥女的手裏,她心頭的氣便消了,又暗暗覺得這丫頭膽子大,雖在市井間長大,無法無天的性子倒跟她親娘如出一轍。


    想到蕭怡,她的目光便軟了下來,待穀氏也和善了許多。


    「常啟功倒是個好官兒。」


    江氏原本還指望著郡主大發雷霆,趁機從大房搜刮些好處,多少總能弄些銀子來。哪知道這位郡主聽到常啟功便歇菜了。眼看事情要黃,連忙添一把柴。


    「郡主,大房母女不孝長輩,小婦人今日求到了郡主麵前,郡主若是不替小婦人作主,傳揚出去,不但人家會指責大房母女的不是,還會汙了郡主清名!」按理說三姐兒都坑了這位郡主家一大筆銀子,她應該極恨三姐兒才是。


    難道今日上門不是來找茬的?


    「二嬸,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說我們母女便單隻說我們母女,何苦要捎上郡主?」林碧落掩麵轉身,肩膀一抽一抽,江氏還當將這凶悍的丫頭給氣哭了,心中快意,更是口無遮攔。


    「郡主碰上了,若能替我家婆母做主,旁人提起郡主來,必定在讚郡主深明大義!」江氏拉一把林大娘,朝她使眼色。


    今日也不知怎的了,婆母總也使喚不動。難道是往日當槍使的次數太多了?


    江氏心裏嘀咕,也沒往心裏去,一門心思要在義成郡主麵前告倒林碧落,讓她吃個大虧,順便再刮些銀子回去。她實在看夠了大房的嘴臉了。


    「二嬸求你別說了!」林碧落徹底的轉過身去了,耷拉著腦袋,以袖掩麵,聲音低沉沮喪,何氏還伸手攬過了女兒,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裏一抽一抽的,還忍不住胡思亂想。這孩子平日多張牙舞爪的啊?怎的今日江氏這麽幾句話便給氣哭了?


    許是她覺得當著自己的親姨母有點下不來台?


    江氏還待再說,義成郡主卻將茶盞重重擱到了桌上,不怒自威:「大膽刁婦,將嫡長兄趕出家門,侵霸祖產,卻敢隱瞞本郡主,還想拿本郡主當槍使,替你奪人家產?來人呐,將這婦人交到常啟功手裏去,讓他好生審一審這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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