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書院所收的學子大部分出身不凡,偶爾有幾個寒門學子,那也是特例。


    虞世蘭嗖的調轉了目光,去打量春桃。


    杏眼桃腮,麵如春花,身上一襲桃粉色衫裙,質料上乘,不知道的還當是哪家的主子,哪裏是丫環的模樣。


    春桃被虞世蘭的目光嚇住,心裏直發虛,麵上訕訕的:「郡主瞧著奴婢,奴婢這心裏直打鼓兒。」


    虞世蘭身邊的這兩名貼身丫環皆是自小陪著她一起長大,相處的時間又久,不但奴婢摸清了主子的喜好脾氣,便是主子對奴婢也略知一二。


    林碧落笑的無心,「春桃姐姐心裏沒鬼,打什麽鼓啊阿姐又不會吃了你!」


    虞世蘭的目光更沉了。


    經過這一出,主仆倆便沒再提起這岔,馬車駛到了虞世蘭常去的書坊裏,隨便買了些筆墨紙硯書籍,便直接拐到了封丘門大街上,一徑到了半閑堂。


    林碧落好些日子沒回來,記掛著鋪子裏的生意,下了馬車便先進了鋪子裏,問了問迎兒這幾日鋪子裏生意,已有丫環報到了後院去,才翻著帳冊,何氏便從後院趕了過來。


    「三姐兒——」


    「阿娘——」


    數日不見,母女倆都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不同。


    林碧落被義成郡主派去的丫環仆婦打扮的花朵兒一般,頭上鬢間的珠釵足有拇指大小,身上綾羅裙衫,腳上高底繡鞋,乍然一瞧倒像長了一截。


    她從未打扮的這般隆重過,一時裏何氏的眼眶都有了幾分酸澀之意,立在半閑堂通往後院的樓梯口,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覺千言萬語皆哽在了嗓子眼裏,再說不出來。


    林碧落卻是幾步迎了上去,心疼的去摸何氏的臉:「阿娘,我不在家的這幾日你是不是沒吃飯啊?怎的瘦成了這般模樣?」


    何氏露出個恍惚的笑容來,女兒靠的近了,鼻端傳來一抹淡香。她從前做過繡娘,知這是大戶人家內眷們專用來熏衣服的香,有專人配製,不像尋常百姓的衣服,隻透著皂角的淡香。


    ——這完全就是義安郡主蕭怡再臨。


    自重陽節前一日,林碧落被虞世蘭強行拐走,何氏便提心吊膽。出於做母親的直覺,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到晚上,便有郡主府的仆人前來知會她,三娘子被郡主留宿了。


    這一留宿,便是六七日。


    林楠從開寶寺回來之後,跟她講起在寺中與同窗遊玩,見到了三姐兒,打扮與蘭郡主仿佛,渾似一對兒姐妹花,何氏當時便變了臉色。


    如果說義成郡主沒有鐵了心要將三姐兒留在身邊的心,打死她都不信。直等到林楠又去了書院,煎熬了好幾日,林碧落才在虞世蘭的陪同下回來了。


    人是回來了,可瞧著她身邊跟著的丫環,這哪裏是回家?分明是路過探親。


    林碧落瞧著何氏麵色不對,便知她心中所想,將虞世蘭及香草丟到了半閑堂,又吩咐迎兒隻管將虞世蘭喜歡的端上來,這才拉著何氏往後院去了。


    她有一肚子話要跟何氏講。


    到了後院,卻瞧見院裏擺著四盆菊花,金團團黃燦燦,開的分外喜慶。何氏見她目光往那四盆菊花上去瞧,先放下心事,道:「這是重陽節阿柏送來的。說是武館裏比武,他勝了,師傅賞的,他便搬了來送你,可惜你不在,在這裏坐了半日才回去呢。」


    林碧落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鄔柏的失望之情,盯著那四盆開的正盛的菊花出了會神,便拉著何氏進了房。


    「什麽?郡主要送你去讀書?」


    對於此事,林碧落數次表示反對,都被義成郡主堅決鎮壓了。她的理由是:「當初我跟你阿娘皆是東林書院出來的,這個年紀你不在東林書院讀書長見識,難道每日就隻汲汲營營守著鋪子過活?」


    林碧落私下揣測,她約莫對自己開鋪子做生意賺錢很是不喜,隻是礙於自己不在她身邊長大,不好貿然插手,又以義安郡主的名義對她的教育問題提出了看法:「你從小在小門小戶裏長大,這個就不必說了。就當是你阿娘當年在跟我賭氣,不肯將你交給了我撫養。但是高門貴女皆是從小精養,你隻是讀了幾個私塾,識得幾個字,若是你阿公活著,知道自己的外孫女竟然是這樣長大的,還不得氣成什麽樣兒!此事無須再說,無論如何,這書你必須要去念!」


    但這些話,林碧落又不能原原本本告訴何氏。她養大了自己,可是在義成郡主的眼裏,差不多將她養成了市井潑皮,唯有用別話來安慰何氏。


    「阿娘你別急,郡主說義安郡主當年也是從東林書院出來的學子,我應該去她念過書的書院裏去長點見識。」


    何氏默然。


    這是她沒辦法幫三姐兒實現的,唯有義成郡主有法子實現。


    「她……郡主對外怎麽說你的身份呢?被人發現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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