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兒突然從東京回來,遠山信夫可說是疑雲滿腹,不過他就像所有沉默的父親一樣,什麽都沒問。


    海織回來後經常望著她牆上的海報發呆,彷似還在緬懷著她在東京的那些日子……


    也是,放棄自己的理想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她就跟他一樣,都是那種鎖定目標就不輕易更改或放棄的個性。


    不過認真說來,她這次一聲不響地回來還真可疑。平時要她回來得三催四請加威脅利誘,約定之期漸漸接近時還故意不接家裏電話,不然就是借口拖延留在東京的時間,怎麽這會兒卻自己認命地跑回來了?


    難道是在東京出了什麽事、受了什麽傷害嗎?


    他越想越頭痛,連眉頭部揪緊了。海織是他心愛的小女兒,他從不舍得讓她吃苦受委屈,而這也是他當初堅決反對她隻身前往東京的原因。


    他一邊在自家的菜圃裏幹活兒,一邊苦苦思索著海織的事。


    「請問……」突然,一聲低沉的男人聲音自他身後傳來,「請問這附近有姓遠山的人家嗎?」


    遠山信夫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非常高大的俊挺男人;他細細端詳這陌生人,隻覺得他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我就是姓遠山的。」他說。


    「那請問府上是不是有位海織小姐?」荒川隼欣喜地詢問道。


    知道這陌生人找的人是海織,遠山信夫不覺警戒起來,「我是她父親。」


    「呃?」荒川隼一怔,連忙欠了身,「伯父,您好,敝姓荒川。」他真沒想到眼前這個像農夫似的歐吉桑竟是海織的父親。


    「唔。」遠山信夫沉吟著,「你找海織有什麽事嗎?」


    海織突然返鄉和這個陌生男人的出現一定有著關連吧!


    荒川隼笑容一斂,神情嚴謹,「伯父,我是來帶走海織的。」


    「什麽?」一聽他說要帶走海織,遠山信夫臉色一垮。


    荒川隼認真而誠懇,「我和她正在交往,將來也希望能結婚。」


    「如果你們在交往,她為什麽跑回家裏來?」遠山信夫板起臉孔瞪著他,而在瞪著他的同時,他已經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誰了。


    他不就是海織房裏海報上的那個模特兒嗎!?


    「我們之間有點小誤會,不過是可以解釋的小誤會。」麵對情人的父親,平時氣定神閑、冷靜著名的荒川隼不免也緊張萬分。


    「唔。」遠山信夫忖了一下,「跟我來吧!」說著,他背身往那棟兩層樓的老舊樓房走去。


    ********


    「海織!」一進屋,遠山信夫就充分展現他自衛官的氣勢及聲量引吭一喝,「下來,有人從東京來找妳。」


    不一會兒,樓梯響起一陣遲疑、不安地腳步聲,「是誰啊?」她怯怯地問道。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跟東京的所有一切斷了關係,這時候會是誰來擾亂她的計畫?


    待見到荒川隼就站在她家的客廳裏,她的臉色刷地一白。「隼你……」她沒想到他會追到這兒來,她以為她的離去就能結束一切,但是他卻來了--


    「妳要回來也該帶我一起來吧?」荒川隼玩笑似的說。


    要不是她父親就在現場,他一定會先抱著她狠親一陣,然後再k她一記。


    「你……」海織站在樓梯口,遲遲不肯趨前,「你為什麽不跟瑪麗亞小姐一起回巴黎?」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他,成全他和瑪麗亞,他為什麽不索性把握機會跟瑪麗亞在一起?


    「我為什麽要跟她回巴黎?」他啼笑皆非地問道。


    「因為……」看見她父親就站在荒川隼身後,她說話諸多顧忌,「因為你跟她……你們才是一對。」


    她父親一向愛女心切,又是個脾氣急躁的人,要是知道她愛上了一個和別人有了小孩的男人,鐵定氣得把他給轟出門。


    荒川隼感到好氣又好笑,「妳別亂配對!」她不下來,他隻好趨前一步,「她有老公的。」


    「是嗎?」她半信半疑,「可是她說……」


    「妳真好騙耶!」他打斷了她,「那是她朋友的小孩,她隻是想惡整我一次……」說著,他莫可奈何地一笑,「沒想到妳就這樣跑掉了。」


    迎上他澄澈的眼眸,她實在很想相信他,但是滿心的恐慌不安教她裹足不前。


    幸福這麽容易就讓她得到了嗎?怎麽有這麽好的事?她能相信命運之神是如此的眷顧著她嗎?


    然而他的眼神是那麽的誠摯,他的話語是那麽的動人,她好想相信他,也不得不相信他。


    因為她是這麽瘋狂地愛著他,即使是在她決心要離開他之後。


    「你說的都是真的?」她眼中薄翳著淚光。


    這時,她發現一直站在荒川隼身後的父親突然轉身走向廚房,五秒鍾後又走了回來--


    荒川隼一點都不曾察覺到背後的危機,隻一心想把海織勸回去。「海織,別去相親,我們結婚。」他難得地臉紅了。


    她沒想到他會向自己求婚,而且是挑在她父親也在場的時候。


    「隼……」她幾乎要喜極而泣。


    突然,她看見她父親一手抓起荒川筆束在頸後的長發,拿起他剛才在廚房偷偷挾帶出來的剪刀朝荒川隼的頭發喀喳一剪--


    「老爸!」海織震驚地大叫,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莫名其妙被剪了頭發的荒川隼愣愣地瞅著遠山信夫手裏的一束頭發,下意識地摸摸空空涼涼的頸後。


    海織終於忍不住地衝下樓來,「老爸,您做什麽?他是模特兒耶!」一頭濃密的黑發可說是荒川隼的正字標記,而她父親居然一聲不響的就剪了他的長發。


    遠山信夫一臉正經八百地道:「我遠山家的女婿是不能留長頭發的。」說著,他將剪下來的那束頭發塞回荒川隼手裏。


    荒川隼看著遠山信夫那顆近乎光頭的極短平頭,倏地爆出笑聲。「哈哈哈……」


    海織的父親沒要求他理光頭,已經算是給他的「特殊待遇」了。


    「隼,」海織傻傻地看著狂笑的他,「你瘋啦!」


    他爽朗笑問:「妳沒聽到伯父說了嗎?」


    她一愣,「說?說什麽?」


    「伯父說遠山家的女婿是不能留長頭發的,那就是說……」他狡黠一笑,「伯父他承認我是遠山家的女婿了。」


    遠山信夫猛然一震,「我可沒說!」沒想到這個俊到讓人妒嫉的男人頭腦居然這麽靈光,他還以為靠臉蛋吃飯的模特兒都是「有頭沒腦」的蠢貨呢!


    荒川隼大刺刺地在遠山信夫肩上一拍,「伯父,您別不認帳,您連我的頭發都剪了,別說不把女兒嫁給我喔!」


    「這....」這回,他真是虧大了,居然一束頭發就把女兒給奉送出去。


    荒川隼突然將一副六神無主的海織拉向自己,「喂,」他低頭凝視著她,眼底浸滿柔情蜜意,「別忘了妳答應我要做完『那件事』……」


    海織當然知道他講的是哪件事,就因為知道,她頓時麵紅耳赤,嬌羞含怯。


    看他一副曖昧的樣子,遠山信夫立即意會出他指的是什麽事。


    「喂,你這家夥……」遠山信夫硬生生將荒川隼和海織幾乎黏在一塊兒的身體分開,警告意味深濃,「我警告你,我遠山家的女兒隻有在新婚夜才能獻出第一次,想得到她就先結婚!」


    「老爸,您說什麽嘛!?」海織嬌憨地一啐。


    「我說的不對嗎?」遠山信夫又說:「當年,我跟妳媽也是新婚之夜才.....」


    「拜托,您別在外人麵前說這些好嗎?」


    「他都向妳求婚了,還算什麽外人?」


    「沒錯,我不是外人!」


    「我和我爸爸吵架,你別插嘴!」


    「妳這個任性的女兒,妳媽媽生前可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為什麽妳……」


    「我還不是遺傳了老爸您的壞脾氣!」


    就在遠山家父女倆的爭吵聲中,連著兩天失眠又連夜趕到熊本來的荒川隼疲倦地倚坐在門邊睡著了。


    在夢裏,他彷佛看見了他和海織的白色婚禮,就在他坐落於巴黎近郊的鄉村別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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