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亮,格日勒便帶著安蘇回到了營地。


    「將軍回來了!」在營地外圍的守衛飛快地奔回營地報告著。


    聽見格日勒回來的消息,阿忽利及幾名百夫長立刻趨前迎接。「將軍,你可回來了。」


    阿忽利的視線觸及端坐在馬背上的安蘇時,乍地閃過極深的敵意。


    安蘇早已習慣他的敵視,況且以他那種忠心耿耿的性格,也難怪會對她存有敵意及戒心,畢竟她曾經統領鬼麵軍到處奇襲大金軍隊。


    格日勒躍下馬背,「阿忽利,準備拔營。」


    「將軍不是說午前拔營嗎?」阿忽利疑惑地問。


    「我想快點到達呼倫城。」


    其實,他執意攻下呼倫城是有用意的,不過地一直沒告訴任何人。


    呼倫城是由遼國大將安是駐守,而當年冷兒就是被安晟的軍隊帶走的。


    當時安晟的部屬說要帶冷兒回去當他的繼室,所以隻要他攻進呼倫城,找到將軍府,他一定就能見到冷兒,他……他要親眼看看她這些年過得如何。


    睇見他眼中那帶著侵略性的耀眼光芒,安蘇的心裏亦是憂忡。


    隻要一進呼倫城,格日勒遲早都會發現她的真正身份,到時他會不會因為她是遼國大將之女而放棄她?而父親又會不會因為她跟隨了大金蒼狼軍的格日勒而氣惱呢?


    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像是被綁上了千斤重的鉛塊般沉重。


    ***


    用過晚飯後,安蘇先行回到主帳。


    「站著!」


    剛掀起帳簾,一個低沉的聲音喝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是一臉嚴肅而惱怒的阿忽利。


    「阿忽利百夫長,有什麽事嗎?」他是格日勒的親信,她自然也是十分敬重。


    阿忽利冷哼一記,「別以為將軍寵信你,我就會相信你。」


    「百夫長……」


    他又哼道:「身為鬼麵軍的頭兒,你怎麽可能向大金輪誠?你究竟有什麽企圖!?」說著,他惡狠狠地瞪著安蘇,「你殺不了將軍,就以美色誘惑他,難道不是想借機擊垮蒼狼軍!?」


    「你誤會了,我……」她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會盯著你的!」他直指著她的鼻頭,「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就第一個殺了你!」


    安蘇萬般無奈地望著他,「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她喟歎一記,又道:「我對格日勒是真心的,這一點……時間能證明。」


    阿忽利不屑地冷哼,「這些話,你去對將軍說比較有用,對我則免了!」


    她上次串通鬼麵軍的餘黨毒殺左將軍,可是不爭的事實!想教他相信這樣的女人?免談!


    「要不是你長得像冷兒姑娘,將軍看都不看你一眼。」阿忽利恨恨地說:「等將軍發現你和冷兒姑娘根本不能相比時,他自然也不會再寵溺你!」


    話罷,他轉身便走,全然未發現安蘇臉上驚愕受傷的神情。


    「百夫長……」她聲線抖顫地說:「你說……我像冷兒姑娘?」


    阿忽利轉過頭來,「沒錯!將軍就是看上你長得像冷兒姑娘。」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安蘇像根凍結了的冰棍佇立著,一動也不動。


    她像冷兒?原來是這樣……難怪上次格日勒會看著她,卻喚出冷兒的名字……他說他對冷兒隻餘愧疚、隻剩遺憾,那都是騙她的!


    要不是她長得像冷兒,他根本不會喜歡她;他……他隻是想把她當成另一個冷兒,他要的是像冷兒的她!


    他當年沒能將冷兒娶回家,所以現在隻好拿一個像冷兒的女人來代替……天呀!怎麽會這樣!?


    想著,她不覺一陣心痛且心寒。


    ***


    時近午夜,格日勒從議事帳回到了主帳。


    一進帳,他發現安蘇還睜著亮晃晃的眼睛發呆著。


    「還沒休息?」


    「等你。」她幽幽地說,一雙哀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等我?」他微愣,旋即又促狹地笑著,「獨守空閨。讓你不快樂了?」他卸下鬥篷及佩刀,緩緩地步向她。


    安蘇定定地盯住他,臉上隻有一抹苦澀的笑。


    格日勒在她身側坐下,溫柔地攬她入懷,「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輕撫著她柔順的烏絲,無限深情地說著。


    安蘇仿如一個木頭娃娃般任他摟著,美麗的臉龐上依舊不見真心的笑容。


    「想什麽?」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她的沉默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及懷疑。


    她輕輕地推開他溫暖的胸膛,「吻我。」她說。


    他頓了頓,還是將她鎖入臂彎中,低頭一吻。


    隻一會兒,她又推開了他,「告訴我……」她眼中隱含淚光,「當你看著我、抱著我、吻著我,甚至要我的時候,你……在想誰?」


    格日勒擰起眉心,稍稍有了個底。


    「如果不是因為我長得像她,你還會愛我嗎?」她聲線哽咽地道。


    他鬆開擁抱她的手,略為懊惱地環抱胸前。「你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當然是真話!」她蹙起眉頭,幽怨地瞪著他。


    「好……」他沉下臉,神情嚴肅地腴著她,「我再說一次,我愛你,不是因為你像冷兒。」


    安蘇凝望著他,似乎還是心存疑慮。


    「沒錯,一開始我是被你似冷兒的長相所吸引,但很快地,我就發現了你和冷兒的不同。」是的,她和冷兒不同。冷兒是水,她則是火,而他就是陷在她足以燎原的誘惑裏。


    安蘇幽幽地問:「你……抱過她嗎?」她流下眼淚,模樣教人心疼。


    格日勒搖頭,「我不想解釋什麽。」


    這種事說得再多也沒用,如果她信他,心中自然就不會有疑慮,但假如她不信他,他也無需多說。


    「我……」他霍地站起身來,「我今晚到議事帳去睡。」說完,他邁步就走。


    安蘇巴望著他的背影,眼淚再次淌落。


    她不是故意質疑他的感情,一切都是因為她愛他、她怕失去他。


    身份懸殊、各為其主已教她對他倆的感情不放心,如今她還知道自己長得像冷兒,這怎麽不教她擔驚受怕?


    「格……」當她幾乎要開口留住他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主帳。


    ***


    呼倫城安將軍府安晟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是一種教人難以想象的蒼白;以他身為一名征戰沙場的武將來說,這樣的氣色實在突兀極了。


    「老爺……」他的繼室小蠻兒輕悄地來到床前,手上還端了一碗湯藥。


    一覷見那碗還冒著白煙的藥,安晨不禁蹙起了眉頭。「又喝藥?」


    小蠻兒嫣然一笑,耐心地哄著:「病了就得喝藥,將軍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說著,她溫柔地坐在床側,體貼入微地服侍他喝下了藥。


    喝完藥,安晟皺皺眉心,輕咳了兩聲。


    「阿普左他們有安蘇的消息嗎?」自從他身染重疾後,將軍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全交給小蠻兒處理,而她也不負所托地將一切打理得十分妥當。


    她輕聲一歎,搖了搖頭,「聽阿普左說,他們正在計劃如何救回安蘇。」


    安晟頹然地道:「安蘇那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落在格日勒手裏,隻怕是保不住貞節了,當初真不該讓她帶兵出征……」


    「老爺,也許格日勒沒對安蘇做什麽呢,您別擔心了。」


    「安蘇性情剛烈、堅毅驕悍,我真怕她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的,老爺。」見他鬱鬱寡歡,小蠻兒連忙安慰著:「吉人自有天相,安蘇一定能平安回來的。」


    「希望如此。」他喟歎一聲,又說:「蒼狼軍就快逼近呼倫城,而我卻隻能躺在這床上等死,我真想死在戰場上。」


    小蠻兒眼中含淚地凝視著他,「老爺快別這麽說,如果您死了,那小蠻兒也不想活了。」說著,她掩麵低泣。


    「小蠻兒……」安晟憐惜地握住她的手,「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著,你是女真人,相信蒼狼軍是不會為難你的。」


    她嚶嚶輕泣,語帶哽咽地說:「小蠻兒生為安家人,死為安家鬼,絕不會獨自苟活。」


    「小蠻兒,你……」凝睇著她雖已三十多,卻美麗如昔的憂愁臉龐,安晟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愧歉之情。「都怪我當年留住了你……你……怨我嗎?」


    十幾年前,他的原配因病過世,令他傷心了好些日子;他的屬下私自決定女真部落帶回一名女子獻予他填補空虛,他原本也不接受,但一見到這名女子時,他的心動搖了,因為這女真女子與他的原配夫人大蠻兒十分神似,讓他不得不以為她是上天帶來彌補他的。


    他將女子留下,並將她取名為小蠻兒,自此,小蠻兒成了女子的新身份,而她也就這麽在呼倫城住下來了。


    「小蠻兒一點都不怨恨您。」說著,她又淚濕衣襟。


    想她當年被帶走時不過十七、八歲!如今都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婦人了……時光呀,真是磨人!


    離開部族遠赴異地縱然是件可怕的事,但安晟溫柔體貼的個性卻溫暖了她的心,讓她漸漸地不再怨影、不再遺憾;對那個原本該是她夫君的男人,她也曾經朝暮想念,但如今可說是情逝隻絲「義」了。


    「小蠻兒,若是蒼狼軍進城,你切記要離開將軍府。」


    「為什麽?」她蹙起眉頭,「老爺要趕我走?」


    他一歎,「我是為了你的安危,我怕格日勒會將安家滅門,到時你……」


    「老爺!」她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小蠻兒豈是貪生怕死的人?」她偎在安晟略顯瘦削的肩頭上,「不管天上人間,甚至是阿鼻地獄,我都要跟隨著老爺。」


    「小蠻兒……」安晟一時鼻酸,眼淚幾乎要淌落下來。他攬住她顫抖的肩,欣慰卻也擔憂著。


    ***


    由於兩人鬧得不歡而散,格日勒在翌晨看見安蘇時,臉上也蒙上了一層寒霜。


    安蘇知道他氣未消,自然也隻敢遠遠地看著他。


    打過飯,蒼狼軍迅速拔營,繼續往呼倫城而去;這一走,又是兩日夜不搭營、以天為帳。


    越接近呼倫城,安蘇就發現格日勒的臉上越來越凝重,他似乎在憂慮著什麽,也像在畏怯著什麽。


    雖然他的神情還是一樣的平靜傲然,但眼底卻隱約透露出一絲猶疑。


    他不尋常的反應不隻安蘇發現了,就連阿忽利也有所察覺。


    「將軍,你……」阿忽利試探地開口,「你心神不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格日勒知道自己露了痕跡,卻還嘴硬地否認,「沒事。」


    「可是……」阿忽利好歹也跟了他好些年,哪會覷不出他的心情變化。


    「我隻是有點倦罷了。」見阿忽利還有疑慮,他隨口說道。


    「倦!?」從他嘴裏聽到這個字,著實教阿忽利驚愕萬分。


    格日勒點點頭,沉鬱的眼神飄向了遠方。「沙場征戰、刀口舐血的日子,誰不倦?」說著,他腴了阿忽利一記,問:「待統一大漠,你想做什麽?」


    被他一問,阿忽利可怔住了,因為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想過。


    格日勒撇唇一笑,「你知道我想做什麽嗎?」


    「將軍功績彪炳,日後除了當官還是當官,不是嗎?」阿忽利想也不想地直道。


    聽完他的話,格日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不,我不想當官。」


    「那將軍你……」


    「我想放牧維生,不管世事。」


    「將軍還年輕,怎會萌生隱退之意?」阿忽利不解地問。


    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帶著心愛的女子自由放牧,然後生幾個孩子,不是很愜意嗎?」


    心愛的女人?阿忽利猛地一怔。「將軍指的心愛女人不會是……『她』吧?」


    他知道阿忽利說的是誰,而他也默認。


    阿忽利神情一凝,「將軍到現在還相信她嗎?」


    「我愛她,自然也得學著相信她。」他說。


    「將軍難道不怕自己隻是因為她長得像冷兒姑娘而一時情迷。」


    「我喜歡她不是因為她像冷兒。」他語氣淡淡地說:「她有她自己的性情,和冷兒根本不一樣。」


    阿忽利頓了頓,粗黑的眉毛又擰了起來。「將軍別怪阿忽利嘴快,我還是覺得她信不得,如果將軍太相信她,恐怕會鑄成大錯。」


    「阿忽利,你跟隨我多年,應該了解我的個性,這件事……你不要一提再提。」


    「可是……」


    「行了。」他打斷了阿忽利,撇唇一笑,「我們還是商議商議進軍呼倫城的事吧!」


    阿忽利見他心意已定,隻好無奈苦笑,「是。」


    ***


    這一晚,格日勒依舊選擇在議事帳裏過夜。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然而安蘇對他的不信任卻教他十分介意;他確認自己情之所屬,為何她卻無法相信他呢?


    是因為他是女真人,而她是遼人嗎?這道隔閡在兩人之間,真是一條如此深的溝壑?


    這幾天,安蘇總是用一種歉疚的眼神腴著他,可是卻怎麽也不願先靠近他。


    她高傲、她嬌貴、她悍然、她不肯先低頭認錯,那麽,他也不打算認栽。是她先懷疑了他,沒必要教他反過來委曲求全,他要警惕她,要讓她知道他的感情是不容質疑的!況且在兩人心結未解之前,適當的保持距離不無好處。


    和衣躺下,他望著帳頂發了一會兒愣,然後準備熄火休息。


    「格日勒……」突然,帳外傳來了安蘇畏畏怯怯的聲音。


    他精神一提,霍地翻身端坐。「什麽事?」雖說心中竊喜,他的口氣仍是一派冰冷無情。


    「我……我有事跟你說。」


    「不能明天說嗎?」明明也想跟她一訴相思,他卻存心想刁難她。


    「這……」她囁嚅地。


    聽她話中已有歉意,他決定不再為難她,「進來吧!」


    安蘇如獲大赦般地掀簾而入,像是怕他臨時改變主意似的。


    見著他,安蘇的心髒不覺一陣狂跳……這是她多日來第一次與他單獨相處,也是這幾天來,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說什麽?」他端著架子,不輕易卸下身段。


    「我……其實我……」她心裏有很多話要對他訴說,但一觸及他冷漠凶悍的眼眸,她又畏怯了。


    他睇著她,「你幾時變得這麽吞吞吐吐、戰戰兢兢的?」在他麵前,她不是一向很倔強強硬嗎?現在是怎麽了?心虛?慚愧?


    「格日勒……」對他的得理不饒人,安蘇有點無法忍受,「你呢?你又為何總是這麽咄咄逼人?」


    他擰眉冷笑,「現在是你來找我談和,不是嗎?」


    她秀眉一橫,嬌斥著:「我不是跟你談什麽和,隻是……」


    「隻是什麽!?」他一陣搶白。


    迎上他那強勢的眼光,安蘇倒抽了一口氣。「如果你不想跟我說,我們可以什麽都不說。」話落,她轉身就要離開。


    格日勒一急,想也不想地跳起來,「站住!」他一把就將她的身子拉轉回來。


    她倔強地瞪著他,唇片輕顫。


    說來就來、要走就走,她把他當什麽?


    「是你先懷疑我,你有什麽權利生氣?」他霸道地說。


    安蘇蹙起眉心,委屈又不想表現出脆弱地說:「你要不是心裏有鬼,就不會生氣!」


    「我心裏有鬼?」他眉頭一糾。


    「你征討大遼,是為了再見她一麵吧?」


    「啊……」他陡地啞然。


    雖說他攻打大遼是為了反抗大遼苛政,尋找冷兒不過是「順勢之便」,但他心裏畢竟是有此打算,很難開口否認安蘇的質疑。


    安蘇吸吸鼻子,又說:「當阿忽利告訴我說我長得很像冷兒時,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痛苦嗎?」


    瞧她眼眶泛紅,眉心糾結的小可憐模樣,格日勒鋼鐵般的心也隨之柔軟起來。


    「你是長得像冷兒……」


    「你看,你承認了!?」不等他說完,她就急著幫他定罪。


    他眉心處打上了無數個解不開的死結,「你先聽我說……」


    她別過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雖然像她,但你不是她。」


    「對,我永遠不會是她,」冷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果然不是任何女人能夠代替的,就連神似冷兒的她也不行。


    見她每每打斷他的話,還將他的話斷章取義,他的眉頭越攏越緊、越來越糾結。


    「是,你永遠不會是她!」他猛地攫住她的肩膀,將臉湊近了她,像是要她將他眼底的真心觀清楚似的,「我不是愛上一個像冷兒的女人,而是愛上你——安蘇。」


    她一震,兩眼發直地盯著他琥珀色的眼眸。


    這一瞬,她看見了他眼中真摯無偽的感情,她知道他說得都是真的,即使她再挑剔、再多疑,他眼底的深情都不容她置疑。


    「你不該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他語氣稍緩,「阿忽利屢次勸阻我,要我提防你、遠離你,但是我卻選擇相信你。」說著,他抬手輕撫她柔嫩的臉頰,「如果我能相信你,你為什麽無法相信我?」他說到這裏,安蘇眼眶中飽蓄的淚水終於決堤。


    「安蘇……」他為她拭去淚水,聲線溫柔地道:「你還懷疑我把你當成冷兒的替身嗎?」


    她搖搖頭,「不了,再也不了。」說著,她撲進他懷裏,嚶嚶地低泣起來。


    他雙臂環抱著她的嬌軀,深情款款地與她耳鬢廝磨。


    安蘇抬起臉,迎上他熱情又具侵略性的深邃眸子,幾日來的焦慮、鬱悶終於在此刻得到終解。


    格日勒俯下頭,輕柔地占據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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