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內室裏走了出來,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旁邊屋子,悄悄推開門,坐在床邊的金鎖站了起來:「姑娘,你來啦。」


    「小翠睡下了?」鄭香盈瞧了瞧睡在床上的小翠,見她的眉頭微微蹙著,似乎一副很不痛快的模樣,心中十分不忍,在床邊坐了下來,伸出手去從她眉間撫過:「小翠,你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姑娘。」小翠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小翠覺得自己很髒,今日沐浴了幾次,可怎麽洗也覺得洗不幹淨。」


    鄭香盈心中一顫,捉住了小翠的手:「你別看輕了自己,你哪裏很髒?髒的是姓金的那人的爪子,與你可沒有半點幹係。你放心,這件事兒不會傳出去,隻要你自己心中不再想這事情,這一切就都沒有發生過。」


    「姑娘……」小翠的眼睛睜開了幾分,一線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可是我忍不住就是在想,心裏十分不痛快,我好難受。」


    「小翠,這事兒發生得太突然,你這一陣子想不開也是正常的。」鄭香盈低頭望著小翠姣好的臉皮,心疼的抓緊了她的手:「等著那鄭信隆受審以後,我便帶你去外邊遊玩,過上一段日子,你便會將這些事兒全忘記了。」


    「是,姑娘,我盡量聽你的話,不再去想這事情。」小翠哽咽了一聲:「姑娘,你且去歇息罷,小翠不用你擔心。姑娘經常說做人要堅強,要不怕風雨,小翠會堅強的。」


    鄭香盈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小翠,你能這麽想就好了,那我先回房間去了,你好好歇息,睡了一覺起來,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了。」


    走出門去,一顆心還是很沉,小翠根本還沒從這陰影裏邊走出來,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放心,她這才說了那些話來安慰自己。大周朝的女子將貞潔看得很重,不可能輕輕巧巧就能將這事情遺忘,等著府衙這邊的事情都安頓下來,她便帶著小翠去外邊遊玩一圈,讓她見識新的東西,忘掉這件糟心事。


    轉到柴房那邊看了看,那個姓金的被捆得結結實實,似乎躺在那堆稻草上睡得正香。鄭香盈不禁驚歎楊之恒給自己的那種藥粉可真是好用,能將一個人折騰到這種地步,又痛又癢,最後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看過了柴房這邊沒有問題,鄭香盈交代了下那兩個守門的:「你們今晚可一定不能走神,再怎麽著也要捱著不睡,等著明日白天有人來接班再去歇息。」


    那兩個下人恭恭敬敬回答:「姑娘,今日我們下午都睡足了,就專等著晚上上夜的。」氣憤憤的望了那柴房一眼,有一個下人咬牙切齒道:「他竟敢對小翠動手動腳,我都恨不能將他扒皮抽筋!」


    鄭香盈聽他說得如此痛恨,微微一怔,瞥了那下人一眼,見他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生得膀大腰圓,一臉憨厚老實的相貌,隻是一張臉由於氣憤扭曲不已。或許這人對小翠有好感罷,鄭香盈又看了那下人一眼,忽然記起來,他名字仿佛叫阿鬆。


    「阿鬆?」鄭香盈疑惑的喊了一聲,那下人點頭答應:「姑娘記得我的名字?」他睜大了眼睛,表情十分驚喜。


    「我自然記得。」鄭香盈望了望他,阿鬆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是她去年從牙行買過來的,他手腳勤快,力氣也大,小翠經常吩咐他去做一些粗重活兒。若是他不介意今日的事情,或者也會是小翠的良配。鄭香盈心裏頭模模糊糊的想著,叮囑了阿鬆一句:「那今晚就要辛苦你們倆了,一定要守好這裏。」


    「姑娘你便放心罷!」阿鬆站得筆直,朗聲回答,鄭香盈笑了笑,轉過背去往前邊那進屋子走了去,鄭三太爺被關在那裏。


    屋子裏邊一燈如豆,桌子上擺著文房四寶,鄭三太爺正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裏,眼睛望著那方硯池,筆架上掛著幾支筆,正微微的在晃蕩。


    「鄭三太爺,你怎麽還沒想好?」鄭香盈站在屋子門口,見桌子上那張紙依然是一片雪白,心中有些不快:「你是不是非得讓我將你送了去滎陽府衙呢?」


    鄭三太爺早已沒有了長輩的譜,他耷拉著一張臉望向鄭香盈,聲音裏邊透著哀求:「你別讓我這樣丟臉好不好?我都快七十了,還要去遭這樣的罪?」


    「我才不管你多少歲了,你做錯了事情自然該承擔責任,你若是不想被我送去官府,那便隻有乖乖的給我的丫鬟寫一封致歉信,記住,要將前因後果都寫得清清楚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裏玩的鬼把戲。」鄭香盈居高臨下的占在門檻上,一雙手叉在腰上,雖然她知道這樣很不雅觀,可她此時卻有一種無比的快意,擺出這種姿勢,旁人瞧上去會覺得自己更加凶悍一些。


    鄭三太爺慢慢的伸手從筆架上取下一支毛筆來:「我寫。」


    洛陽的碼頭上十分繁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幾個人踏上碼頭,一夥趕車的圍攏了過去:「客官,要不要車哪。」


    走在前邊的那個中年人約莫四十來歲,身形清瘦,此刻瞧著麵容有些疲倦,朝一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車夫道:「就雇你的車罷,去洛陽東街。」


    馬車在東街一家鋪麵才停下,旁邊鋪子有幾個人便圍了攏來:「湯大夫回來了?」


    「有勞各位掛念,回來了,回來了。」藍底白花的簾子被撩了起來,湯大夫笑著從馬車上跳了下,朝圍在馬車旁邊的鄰裏拱了拱手:「大家一切都還好罷?」


    「湯大夫,你不是說過了上元節就回來?今日可已經是二月末了,怎麽就耽擱了這麽久?」有個性子急躁的鄰居大聲吆喝了起來:「府尹大人遣了公差來了好幾次,讓湯大夫你回了洛陽便去府衙一趟呢。」


    「府尹大人?」湯大夫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神色:「府尹大人有什麽事兒要找我?」他這藥堂是自祖上便開了的,來多年雖也有些小糾紛,可也沒出什麽大事,為何府尹大人這般急急忙忙的要找他?


    「我們也不知道,公差大人沒有說,你去府衙那邊瞧瞧便是了。」鄰人們很是熱情:「瞧著也不是大事,若是了不得的大事,肯定會發簽子去你老丈人家尋你了。」


    聽了這話湯大夫這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邊,與夫人交代了一聲,叫她們收拾整理下藥堂,自己緊走慢走的去了洛陽府衙。劉府尹聽說湯大夫回來了,十分高興:「快些讓他進來,可算是回來了。」


    湯大夫走進後堂,見著劉府尹圓胖的臉盤上並無嚴厲之色,隻是笑眯眯的在瞧著他,心中這才穩妥:「草民見過府尹大人。」


    「湯大夫,你去老丈人家便舍不得回了?本府可是等了你不少光景了。」劉府尹開頭的第一句話十分平易近人,聽得湯大夫心中十分感激:「大人,湯某的老丈人突發急病,女婿乃是半子,是當與內子一道在床前侍奉湯藥。早些日子瞧他身子好些,這才回洛陽,卻不知大人一直在尋我,湯某實在愧疚。」


    「盡孝道是應當的。」劉府尹讚了一聲,臉上依舊笑眯眯的:「將你傳來是有一件事情與你有牽連,需要你來前堂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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